平行世界，嘉桐市。
深夜。
嘀嘀嘀……
聊天窗口响起了对方来信息的声音。
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帘摆动，带着夜晚寒露独有的阴冷和潮气。
程默微微一愣，看着电脑左下角跳动的消息提示，移了下鼠标，点开。
写小说死路一条:在不在?
看着这个网名，程默有些意外。
倒是一个有些日子没联络过的人了。
于是放下手里的瓜子，暂停了电影，拉过移到一边的键盘，回复了过去。
老咸鱼:在啊，怎么了，很久没聊了啊，最近怎么样啊，大作家。
写小说死路一条:汗，笑我呢，还是老样子，又扑街了。
老咸鱼:这么惨吗，我记得你这本成绩不错啊，发生什么事了？
写小说死路一条:emmm，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我把主角的女仆长嫁人了，然后评论区炸了。
老咸鱼:你还真敢写啊，女仆长这么高人气的角色，嫁人？那你是活该。
写小说死路一条:我我我，连你也这么觉得吗？
老咸鱼:我还想着女仆长完美结局呢，说实话，我都有点想掐死你了。
写小说死路一条:其实我是觉得主角配不上女仆长，才把她嫁给男二号的，你应该懂的吧，男二的性格和女仆长更合适。
老咸鱼:我懂个毛线啊，开什么玩笑，女仆长嫁人，嫁人你还写那么多，不娶何撩啊，换我我也炸。
写小说死路一条:我太难了。
老咸鱼:自己作死能怪得了谁，这种情节一出来，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写小说死路一条:嘿嘿嘿，已经计划新开一本了。
老咸鱼:所以，又要太监？
写小说死路一条:没有没有，写小说的事情怎么能说太监呢，是灵感枯萎了，暂时搁笔一阵，换个思路和新方向，回头再续上。
老咸鱼:你可做个人吧！
写小说死路一条:嘤嘤嘤。
程默长舒了一口气，呼出了体内的郁闷，说起来这家伙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割鸡成习惯，老读者甚至都习惯了，恨归恨，可偏偏真对胃口很难逃过真香定律。
老咸鱼:你说，要是小说里的角色能到现实里，你的那些主角出来会不会直接弄死你？
写小说死路一条:怎么可能？那可是灌注了我爱的角色。
老咸鱼:呵呵，那你的爱可真够深沉的。
写小说死路一条:呜呜呜，我我我我……
程默笑了笑，手指放在键盘上顿了顿，他知道对方这个时候找他聊天，看似插科打诨开玩笑，其实应该也是挺烦恼的吧。
他记得刚和这个人认识的时候，那时自己也是一个怀揣着梦想的小扑街，在同一个群里聊天打屁，因为脑电波对路互相加了聊友。
几年过去了，联络时有时无，却也一直没有断过。虽然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但也算是半个知己。
只不过他一次次扑街之后，放弃了所谓的梦想，而对方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条路。尽管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写手，但几年下来，努力也有了回报。
当努力远远还没到需要讲天赋的时候，那是因为努力得还不够。
程默是挺佩服对方这种坚持不懈的毅力。
毕竟人总是会向往自己没有的。
他想了一下，重新打了过去。
老咸鱼:那新开打算什么类型？
写小说死路一条:你觉得灵异有没有搞头？
老咸鱼:呵，你就不怕404大神等着你。
写小说死路一条:只要我太监得足够快，404就追不上我的脚步，河蟹，不存在的。
老咸鱼:你全订没了！
写小说死路一条:别别别，开玩笑呢，这本一定完本，一定！
老咸鱼:呵呵。
写小说死路一条:背景现实完全架空，讲述一个穿越者来到和我们世界类似科技文明程度的异世界，不过这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这个异世界还联通着另一个神灵与鬼怪共存的世界，主角继承了一间因为没有神灵入住，失去了除灵作用，而即将废弃的神社，然后在主角奋斗之下，广邀神灵入住，渐渐将神社重新发扬光大的故事。
老咸鱼:哦，那金手指是什么？
写小说死路一条:没有金手指，是个普通人，然后就是男穿女，主角变成了女性。
老咸鱼:性转倒没什么，毕竟还能百合花开，但没金手指吧，这主角也太惨了点？
写小说死路一条:主角必须是平凡人，这样才能突出普通人逆袭。你想啊，现在穿越者十个里八九个都有金手指，要不智商爆表，要不帅得没天理，十项全能，就好像没了金手指，没了这些附加条件，这些穿越者就什么都不能干了，这种人穿越真的能算逆袭吗？不，那是暴发户！
老咸鱼:你这文青病得治啊，死火海哪个不是血统论，不也表现出了热血和努力的一面。再说你这主角都被你变性了，这都不补偿一下？关键是，大多数人看小说都是为了暂时放松一下，这年头没点金手指，谁买你账，还想不想恰饭了？
写小说死路一条:emmm，好像有点道理。那就安排个强力打手，前期给主角铺路，等主角站稳脚跟了，再慢慢神隐好了，咋样？
看到这，程默嘴角忍不住划过了一抹轻笑，敲了两个字回复。
老咸鱼:真香。
写小说死路一条:嘿嘿，不过这个打手怎么安排比较好，不能太强了，不然喧宾夺主。也不能太弱，得能替主角惹事之后兜底，至少打不过也能跑。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第二个女仆长。
老咸鱼:地缚灵如何？原本人类身份时是主角母亲的爱慕者，所以会对主角比较照顾。因为意外而死，死后变成了类似地缚灵的存在，却拥有类似土地神一样在土里自由穿行的能力，这让主角具备打不过就跑的资本。不过同样因为是地缚灵的原因，所以不能离开某个距离范围，主角换地图出去浪也带不了他，完美解决之后的神隐解释。
写小说死路一条:来来来，大佬，笔给你，你来写！
老咸鱼:咳咳，不做大哥好多年。
写小说死路一条:说真的，你那本我变成了宝箱怪什么时候续上？
老咸鱼:嗯……家祭无忘告乃翁？
写小说死路一条:其实我打算用一些你那本的背景，没关系吧？
老咸鱼:能有什么关系，天下文章一大抄，说起来我也是借鉴一点阴阳师，话说，怪不得一开始觉得有点似曾相识，你这主角倒真算是阴阳师了。
写小说死路一条:咳咳咳，嘿嘿。说起来，那游戏还在玩吗？妖刀出sp了，腿真好看！
老咸鱼:知道啊，已经弃坑了。忙，没什么时间玩，社会狗伤不起。
写小说死路一条:我也是，每天绞尽脑汁想情节，不敢玩，一玩起来时间过得贼快，简直有毒。
程默莞尔一笑。
夜晚逐渐变深，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对面借口理大纲匿了。
关掉了聊天窗口，程默重新点开电影电影，画面里，我是谁站在山顶，仰天大喊，我，是，谁。
你是程龙。
程默摇头笑了一下。
当然那是戏外。
在这部戏里，你是一个暂时失忆了的前fbi特工。
磕了一粒瓜子，一边看着这部不知重温了多少遍的老电影，尽管如此，也依然津津有味。然而，这时却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犹豫了一会，程默点开了一个熟悉的网页。
从头开始看起，看着看着，竟然觉得有点陌生，甚至有一种，这真是自己写出来的，那个曾经没什么阅历，满脑子幻想的自己，原来还写得不赖嘛。
从前的记忆慢慢被一点点想起，此时此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指尖触碰键盘时候，那种轻灵飞扬的放肆和灵动。
但是，一切，戛然而止。
抱歉，这本书，太监了。
没有解释，很突然的，就短短几个字，没有任何交待。
程默静静看着最后一章的内容。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回忆很长。
许久，他站起身走到窗口，默默点上一根烟，微微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烟头在黑夜中发出忽明忽暗的红光。
昏天暗地，这里到底是哪里？
要往哪里走，要往哪里去？
滚滚风沙，混沌中我是谁？
还要怎么追，还要怎么退？
昨天我是谁，今天谁是我？
耕过耘过，得过且过，来过去过。
断断续续地哼着，直到一支烟渐渐烧没。
“这么晚还不睡吗？”隔壁传来一个女声。
程默停顿，转头看去，原来是房东的女儿，手里端着一个盛了一半的红酒杯，正依着阳台的栏杆，静静打量着他，一双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的大眼睛，眼神中透着三分好奇的意味。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吗？”程默问。
房东女儿摇了摇头，又问，“你有心事？”
看着房东女儿似乎变得有点八卦的表情，程默微笑，摇头，反问，“那你呢？”
他自然不认为对方大半夜不睡，喝酒，是因为情调。
房东女儿喝了一口红酒，没回答，抬头看天。
天上没有月亮。
看天的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程默又点了一根烟。
快抽完的时候，一直看着天空的房东女儿又转头看向了他，似乎意有所指的问道，“程哥，现实和梦想，你会怎么选择？”
程默想说，现实。
毕竟，不是谁都能为梦想窒息。
然而，程默却沉默了一下，他其实不想告诉房东女儿现实中有很多不得已，不是光有梦想就能成事，人得先活着，活着才有资格追求梦想，但她还年轻，何必将自己的暮气和怯弱传染给对方。
所以，他说，梦想。
没有梦，那人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房东女儿得到了答案，一口气喝完了酒杯中的酒，之后回屋睡觉了。
程默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想了想又重新塞了回去。
时候不早，明天还有一堆工作，应该睡觉了。
他重新坐回了电脑前，打了一阵键盘，将信息发了出去。
老咸鱼:新书到时记得发我留言，顺便求个龙套。附带龙套信息:程黑狗，能力是宝箱怪，消耗相应资源作为代价，召唤出一个合成宝箱，宝箱内物品随机合成，珍稀度和实用性随代价提升，甚至能够出现超凡物品，但品质越高，失败几率越大。这个龙套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前期能够帮助主角成长，快速积累第一桶金。后期超凡泛滥的话，如果要退环境，也只要说明失败率的代价太大，资源投入不成正比，不如脚踏实地更有优势，能解释得通。这个角色在你书里做个联动，算是给我自己做个交待。好好写，我这是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你了。真的，这次别在进宫了。
发完，也没等回复，程默关了电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