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家族百于号人于三日前就开始入宫贺寿,长安城内外张灯结彩,仿佛,那数月前的三万屠杀,根本不存在一样。
方卓被临时调往椒房殿担任总管,一切事宜,都要严谨。
小皇帝秦勉在吩咐这件事的时候,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似的,在方卓领命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叮嘱一句“不得有人员伤亡。”
方卓站在椒房殿门前,看着进进出出的宫人,心里还在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然而,一连三日,一直到皇后寿辰当天,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是夜,整座长安城,十万宫灯装点,万束烟花升空,绽开一朵又一朵的五彩斑斓,前来贺寿的大臣们被安排在崇政殿外,而所有女眷则入永巷歌舞升平。
而在这欢腾的气氛中,东苑的幽静小院内,肖乾站在花坛边,眼睛看着矮墙的一边,无奈摇头。
霜华拿着一件披风走出来,虽说是夏日,但肖乾高烧未退,周身凉气嗖嗖,这件披风刚好是他最需要的。
“老爷,回屋吧。”
肖乾默默摇头,似有似无的看着花坛中的牡丹花,淡淡道:“在我们家乡有一部电视剧,讲的是一个女孩儿出身富贵,后来她贪玩儿,带着侍女瞒着家里人私自上街,结果,就遇见了一个和尚,这个和尚拦住她,向她讨要几两银子,女孩儿心善,便给了。”
“也许是为了答谢女孩儿的善心,和尚拿个钱,顺便给这个女孩儿相了一面,他说姑娘你出身富贵,命格天星,乃母仪天下之人。”
“那女孩儿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当真。”
“可是,不久之后,她就被迫嫁给了大她十几岁的丈夫,一年之后,他的丈夫逐鹿中原,当了皇帝,而这个女孩儿,顺理成章的就是皇后。真真是母仪天下了。”
霜华听得入了神,问道:“这不挺好的吗?一个女人,这辈子都要嫁人的,她命好,嫁给了一个皇帝,一辈子锦衣玉食,多好啊。”
肖乾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道:“可是,这个女孩儿只活了二十五岁,之后就郁郁而终,你知道为什么吗?”
霜华摇摇头,“难道,她活的不幸福吗?”
肖乾道:“那个皇帝并不爱她,反而是利用权力,地位,让女孩儿的父亲,哥哥们替朝廷冲锋陷阵,因为那和尚当年跟女孩儿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
霜华“啊”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肖乾,说道:“这个皇帝相信了和尚的话,只怕宁愿这女孩儿死了,也不会让她嫁给别人,让别人有机会坐拥天下。”
肖乾颇为欣赏的点点头,“你很聪明,领悟的也很对,女孩儿因为和尚的一句话,就被终身缩进了深宫,眼看着自己的父兄一次次的徘徊在生死边缘,一次次的听着前线传来的捷报,以及她父兄相继战死的噩耗。”
“胜利,是踩着活人献血得来的。”
霜华不解,问道:“女孩儿的家人,难倒不能不去吗?”
肖乾笑了一声,“外戚势力,怎么能允许你安享太平富贵,他们的女儿已经是皇后,那么,皇后家的外戚势力,必然是要折翼的,难不成留着他们,让他们羽翼渐丰,来一次王莽篡位吗?”
霜华道:“王莽?”
肖乾笑了笑,没说什么。
月色华美,夜色如水。
肖乾觉得自己真的可能要在这里结束了,想着如果这个时候,他在电脑边上,此刻,屏幕上应该已经定格画面了,并且,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等着游戏结束。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场游戏,早就不受控制了。
半个时辰之后,肖乾吃了药,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往,他吃了药,总觉得困倦,但是今天不同,他吃了药,反而觉得异常清醒,像是喝了咖啡提神一样。
早早的让霜华去休息,他自己则躺在床上发呆,心里琢磨着,如果真的死了,有没有下辈子呢?
又或者,死了,会不会真的有阴间,有黄泉,有忘川河呢?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多,想来想去,又饶了回来,想到了白羽,想到了秦司禅。
想着想着,眼前很软出现了一张人脸。
他被吓了一跳,立刻把眼睛闭上,心说我的妈呀,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这老兄阴云不散,找他帮忙来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否认,他真的看见了白羽。
刚刚那张脸,就是白羽的脸。
他不会认错的。
空气中,暑热的气息已经散了不少,肖乾慢慢平复下心情,正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肖先生这是把我当成鬼了吗?”
老白?
肖乾几乎是从床板上弹起来的,等着两只大眼睛,真真切切的看见床尾,自己的脚边坐着一个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他很瘦,身材修长,一身黑色夜行衣,非常干练。
“老白?”
白羽看着他,微微一笑,“不然呢?”
肖乾呵呵笑了两声,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我草,不是做梦,老白,你没死啊。”
白羽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其实也差不多了,只不过,我命大,挂在一棵树上,然后掉下来,被溪水冲到了下游,被一个村民捡到,把我带回家。”
“那你现在怎么样,快让我看看,胳膊腿还在是不是?”
白羽皱了皱眉毛,“你怎么病的这么严重,皇上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肖乾哼了一声,“他能对我做什么?杀了我?他才不会呢,我死了,谁给他出谋划策啊。”
白羽微微垂目,“他只是误入歧途而已。”
肖乾简直是被他气到了,重逢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误入歧途?他要是没有那个野心,无论是谁,什么环境都不会影响他,也是我的错,生在帝王家的孩子,能单纯到哪儿去,一句秦君侧,反倒是把他这个翻版青春期秦始皇给送上了皇位,你没事我很高兴,只是司禅......”
白羽闭了闭眼睛,“司禅......”
肖乾道:“老白,你混进来是要救我的吗?”
白羽点点头,丢给他一套女装,然后说道:“今晚永巷命妇会从白虎门离开,你赶紧抓紧时间换好衣服,我们俩混在人群中出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