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煦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们相遇也许会假装是朋友,也许会如临大敌。但都没有,段霖好像,并不认识她。
段霖的冷漠,让她无地自容。
就连道歉,都变得尴尬,又或者说…苍白。
她也考虑过千万种说辞,可到了这里,他坐在段霖的身边,她下不了口。他对自己的冷漠似乎蔓延到骨子里。她活该,她暗自想着。可这两年来的一切心理建设,在此时都不算什么。
也算不了什么。
因为毫无作用。
“段先生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吗?”没看见是哪个校董,贴着脸皮和段霖说着。
“卖些画吧。”段霖只要不接触秦煦,他就是个正常人。嗯,至少说话的时候,很正常。
“段先生的画不是从来不外售的吗?”
段霖耸耸肩:“有些东西,继续留着是没有用的了。”
那人识趣的闭嘴。
吃饭吃了一半,段霖起身,所有人看着他,他只好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声去洗手间。
他过敏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菜里掺了蓝莓,虽然只有一点,但他尝了,就很是不好受。他在卫生间吐的很厉害,冷水浇了半天脸才缓了过来。他撇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确认之后,才开门出去。
门口撞见了秦煦,女卫生间不在这个位置,段霖知道她是来这里找自己,也没理她,自己走自己的。秦煦拉着他的衣角,“等一下…那道菜里面有蓝莓,我也是后来才吃出来的。我这里有刚刚找服务生要的抗敏药,你要不要——”
他轻轻一挥,打翻了药丸。
双方僵持着,他不回头的样子让秦煦再一次地体验到了他是有多么讨厌自己。那紧握段霖衣袖的手不自觉地放下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态,但是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施舍,请你到此为止,秦小姐。”
秦煦没有解释,也没离开。
她只是抓紧时间,说自己想说的话。
“段霖,过去的两年里,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躲着我,我找不到你…”
段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你找过我啊。”他鄙夷的笑着,“如果你用心的找我,又怎么会找不到我。”
秦煦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好好的听我解释一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秦小姐,你凭什么生气?”段霖冷不丁的笑了,“相对于当年你不告而别的回答。该生气的人,是我吧。”
“我真的...”
“你真的什么。你知道你现在很像想要插足我感情的第三者吗?”他咄咄逼人,但说的句句属实。
此刻的秦煦,就是个想要拆散他们的第三者。
明明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祝你幸福。”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气无力,“对不起。”就算一点点,也不能让他再讨厌自己了。
段霖说的有一半是气话,但秦煦那副希望他幸福的嘴脸,竟然让他心疼。她怎么还这样做,她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下头,撇开脸。
“那还真要谢谢你,她爱我胜过自己。”他笑着说,似乎刚刚发火的那个人不是他,是别人。“从来没有人这么爱我。”
秦煦的一句我也爱你差点脱口而出,但时下,那句话就是个徒增烦恼的废话。于是她没说,就一直看着他,用尽全力,像看他最后一眼般。
只是片刻,就有人来给他发短信了。
“我先走了,替我道个别,谢谢。”段霖说完,毫无留恋的往门外走去。秦煦跟在他后面,走到门口,看到他上了一辆特别浮夸的布加迪,走了。
秦煦站在那里,一瞬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的眼眶湿润了,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怎么也止不住,她用手擦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擦越多。她在墙边蹲了下来,哭的很无声。“疯了...眼泪怎么越擦越多...”
“一定是我刚刚用手摸了辣椒。”
她总是怪辣椒。
来接段霖的是方雲衡,他开着他骚包的布加迪来接段霖。因为之前他开了辆他觉得不太惹眼卡宴去公子哥圈里吃饭,结果别人说他看上去并没有很富裕。所以从那以后,方雲衡出门接人还是自己玩,只开几千万的车装逼。
“哥,刚门口那女的好眼熟…是不是那个美术老师?”
“不是。”
“霖哥,要我送你去小明星那里吗。”
段霖摇摇头,“送我回雪月庄园就行。”
傻子方雲衡“哦”了一声,霖哥,这是你昨天晚上落在ex的东西。他拿出一块方巾,递给了段霖。
段霖接过,皱眉,“还有谁碰过我的方巾?”
“没有了,只有我认识,这是你的。”
随后段霖不动声色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看得出来很珍惜。
“霖哥,这些年你到哪都带着这玩意,为什么啊?”他补充着,“也不给人碰,当宝贝供着,护身符么?”
“重要的人给的东西。”
“你妈妈给你的吧,我小时候我妈妈也给我准备了一条备着,说我流口水用着好哦。”他还没说完被段霖揍了一锤,“诶呀霖哥你打我啊?”
“…开你的车。”
*
生活虽然苦,但也要继续啊。
有些人就很过分,没心没肺的快乐。
而秦煦顶着一对熊猫眼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开心。
“秦老师,怎么啦,讲座不顺利啊。”
高中生很喜欢和秦煦在一起,她画画不死板,从来不把人局限在框架里。何菲菲是她教的最久的一个学生,几乎是秦煦一开画室就带的学生,现在这孩子都要上大学了。
“没有,挺顺利的。”
“那就是感情不顺利啊…”
秦煦把纸卷起来敲何菲菲脑袋,“呦呵,还教起我来了。”
“我爸爸有个饭局,据说是拍卖行的人请他吃饭的。我这有一份邀请券,老师你去不去?”
“你老师只能解决小康,还达不到富裕,哪像你家,你自己住的房子得两千万吧。”秦煦问。
“没有那么贵,一平六七万,一百五十平左右,一套买下来也就一千多万。”何菲菲真的没有装逼,她只是就事论事。
听到也就...啧啧。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是太懂,到今天我还是在上几百一节课的补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千万,你自己去拍卖会吧,老师穷。”她给她发了几张纸,“记得回去画我给你布置的作业。”
“拍卖会有Leo的画,和煦路77号。”
如同晴天霹雳般,震的秦煦不得不面对。连躲,都来不及。
秦煦定住,“你说什么?”
何菲菲耸肩,“所以我叫你去啊。”她继续放料,“我爸说,本来这个系列Leo给心爱的人,沟通了几次都不卖,不可能拿到。可昨天下午Leo自己把画拿出来,问谁想买来着。”
昨天下午,是她演讲的时候…
而且昨天晚上段霖分明也说了,接下来是卖画。他说,留着没有用。
秦煦脸色越来越难看,“老师,我送你去医院吧,你现在是真的不行。”
“邀请卡给我吧,我去看看,谢谢。”她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说自己没关系,惹得何菲菲极度郁闷。
从两年前就开始不断做错事。
一点都不长进。
那天秦煦在书里读到一个问题,如果可以时光逆流,你最想回到哪个瞬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有感性,秦煦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居然思考着这个问题。
真的有如果的话呢?
那不如回到段霖不认识她的时候,她去主动追求他。
因为这样,段霖就不会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