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拉着文宝宝，既没有去紫阳宫，也没有回毓阳宫。他拉着她，信步在宫城内走着，走过了长街，穿过了御花园，最后在御花园边上见到一间小巧玲珑的房子，似乎是一座冬天时赏雪用的暖阁，但是已经年久失修了——景渊他不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皇帝，冬天他宁愿猫在自己的房间里，暖洋洋地喝酒取乐。
而未来的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他恐怕连喝酒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想干什么？”
文宝宝被景渊拉得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进入了暖阁，景渊屏退了左右，她才得以自由。
“我问你，你想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乖乖的呆在毓阳宫学规矩，不要到处乱跑的吗？”
怎么她总是不能理解他的苦心，一再违逆他的意思！
“我没有乱跑，我是去找太后。”
景渊横眉怒目，“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在学好规矩之前，不要去见母后。”
“为什么？”文宝宝也火了，她不喜欢景渊这种一上来就兴师问罪的态度。
“因为你没有学好规矩！”
“规矩规矩，之前我也不懂规矩啊。怎么不见你要我学。你是存心不让我和母后打好关系吧？”
文宝宝的话一下子把景渊惹火了，“文宝宝，你不要这么不识好歹。我告诉你，听我的话，只有你的好处。”
“那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文宝宝抱着胳膊，冷笑着说。
一时之间，屋子里好像进入了寒冬，文宝宝和景渊之间的气氛降落到了冰点。
僵持了好一会，文宝宝打破了沉默，“如果你特意拉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的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她的语气高傲而倔强，丝毫没有当站在她面前的是九五之尊，当今天子。似乎景渊只不过是她以往在江湖上萍水相逢的无数过客一样。
景渊瞪着文宝宝，看她慢慢地转身离去，宽大的金红裙摆在灰尘满布的破旧地毯上沙沙滑过，猛地说：“蟒山上的大瀑布，底下长着什么草？”
文宝宝一怔，停下了脚步，口中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给出了答案，“鱼腮子。”
“蟒山有三宝——”
“蛇皮、甘泉和百草。”
“且夫天下百毒兮，皆出于药。”
“药毒同源兮，用所不同。”
文宝宝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要离去这回事，她转过身来，星眸圆睁，盯着郁景渊俊美的脸。华丽的金红滚边领子，衬托得她一张俏脸红艳艳地，说不清是诧异是欢喜，是惊恐是畏惧。
“郁景渊，你怎么知道——”
“知道《毒典》上面的文字？”景渊面沉如水，“我不光知道《毒典》，我还知道你来自毒门，是毒门艳后唯一的亲传弟子。”
文宝宝咬着嘴唇，没有吭声。景渊的话，一句一句传进她耳中。
“我知道上一代毒门艳后，死在安阳王府，曾经在安阳声势浩大的毒门从此烟消云散。她的弟子从此不知下落，一直到十几年前，才重出江湖。把安阳郡内所有毒门仇家，杀了个干干净净。她的身边，就带着你——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
“我知道你曾经一个人闯进宁阳镖局总局，劫走霍镖头一支重镖，并且用鸡忘记让宁阳镖局上上下下全部失去了关于这支重镖的记忆。”
“我还知道三年前，宁阳城里的瘟疫，是你用鱼腮子制成的汤药救了一城的人。然后警告宁阳郡王，不许声张是你出的主意。”
景渊说一句，文宝宝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景渊冷笑着说，“你原本只是一个江湖上流浪的小毛贼，居然借助‘敖选’，混入皇宫，接近皇帝、皇太后。‘小毒仙’文宝宝，你好大的胆子哪！”
文宝宝双眼失神，喃喃的道，“你、你全部都知道……我明明警告过他们……怎么会……”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狠绝起来，既然景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么这个皇宫，恐怕也已经留不得了！
叮。
叮叮。
绯色的刀光在稀薄的空气中划过，金红的身影在空中只余下一道艳丽无匹的残影。景渊从来没有在白天见过文宝宝施展她的刀法，今次是第一次。
即使武功高绝如景渊，也无法不被文宝宝的刀法倾倒，奇诡的步伐配合媚惑的刀，此刻看来，文宝宝的身手步法就像世间最妖异的舞。
杀死人的，夺命之舞。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景渊面前扬过，随即又是一片透明的红色刀光。
景渊向后仰去，绯霞在本来应该是他喉咙的位置划过一道美丽的弧。
景渊突然明白了：文宝宝是要杀自己。
“宝宝！”
当想明白这件似乎是再明了不过的事时，景渊的内脏好像突然被人摘去了。他苦笑着，一面拆解着文宝宝凌厉的攻势，一面呼叫她的名字。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只能就这样了——”
步步紧逼的凌厉刀法下，文宝宝也在笑。
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这一刻，文宝宝感觉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了景渊面前，比当初在赤凤轩里度过的那些夜晚更为屈辱与难堪。百感交集的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怎样也好，永远不再让景渊见到自己——或者让自己见到景渊。
景渊被文宝宝逼得一连后退了三步，这就足够了。
文宝宝大力一掀自己的裙摆，华丽的宫裙应声而落，张成一顶巨大的罗伞罩向景渊。这招“金蝉脱壳”一成功，只穿着往日练功装的文宝宝如释重负，轻便无匹如燕子一样窜向大门。
“不，你不是要杀我。文宝宝，你要落跑！”
景渊低头躲过文宝宝的宫裙，看到她直奔暖阁大门，这才如梦初醒，他不假思索地扬起右手。
嗤的一声轻响，雷旸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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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