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修杰收拾好心情,全身心投入到爷爷丧事的处理当中,让自己忙碌起来是消弭负能量的极好方式,这点绝对正确。他基本统揽了所有大小事务,家人都有点起了疑,因为原本这些并不需要他来做。见他忙来忙去里里外外地张罗,家人只道是唯一孙儿孝心使然。
到了出殡的那天,一切进行得井然而隆重,追悼会开始了,丧事司仪一身黑色装束出场,司仪是位女性,之前在电话里跟溥修杰沟通过追悼会流程等一些具体事宜。但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溥修杰怔住了,这俨然是位妙龄少女,相貌姣好,清丽脱俗,溥修杰倒不是惊讶于她一个女孩家的怎么做起了这个行当,关键是他看到了她走路的样子,那样的姿势和步态,太像Party女神(夕佳)了,简直一模一样,溥修杰心里一阵惊颤,忙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因为还有致辞等一系列的事等着他。
吃“豆腐饭”的时候,女司仪也有来,还是那身黑衣。溥修杰近距离接触到她的时候,看到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杏眼桃腮,确是个小美人儿,“谢谢你啊,给生者慰藉,让死者安息,辛苦你们了。”溥修杰对这女司仪说道。
“没什么,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女司仪淡淡一笑。
溥修杰敬了她一杯,女司仪大方饮杯回礼,态度谦和自然,也许是工作原因,会很经常地面对这样的局,这样的人,所以有了程式化的反应,脸上肌肉的扩张幅度似乎都在规计范围内,笑容里牵扯着精准。
女司仪给溥修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就涌出她的影像,撩拨着他的心,碍于各种“不合适”,溥修杰努力打压着这股力量的冲击。这天,家人突然提出爷爷的坟地位置有点不妥,最好再请人去看看。这可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是整个家族兴家立业的朔本正源之所在,溥修杰怎敢怠慢,立马又托人找了风水先生,约好时间去陵园。
罗盘转啊转,福祸紧着来。易经里的风水智慧可不能小瞧,只不过风水先生也是人,是人就有分人品,碰上人品好的自然是好,这地块哪哪儿好哪哪儿坏跟你分析说道,如实相告,但若是碰上人品不好的,玩个正话反说,指鹿为马,你也就只有听着的份儿,能怎么办呢,人家专业。溥修杰对这事也是半点不懂,紧紧跟着新请的风水先生,听他的侃侃,态度恭敬。
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溥修杰的视线,由小到大,由模糊到清晰,对,是那个女司仪,气质和Party女神如出一辙,犹如天使降临。“嗨,你好,你怎么在这里?”溥修杰快走了几步,上前和女司仪打招呼。女司仪也认出了溥修杰,“哦,我到这里有点事。”她看了看前边儿的风水先生,小声说道,“在选墓地呢?那个方向应该不错,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很多都买在那边。”
溥修杰闻此,内心已如获至宝般的雀跃,女司仪的建议和这个风水先生的说法一致。得到了专业人士和业内人士的双重首肯,他对今天的选择多了几分笃定。之前选的地方确实不对,简直南辕北辙了。“谢谢谢谢,你这一句顶咱们这些外行人千千万啊。”溥修杰对女司仪真诚地致谢。“没事,刚好碰上了,也是缘分。这事挺重要的,要选对才好。”女司仪言辞恳切。“对对对对对……真是太感谢了,太感谢……”溥修杰隆重地强调着自己的谢意。“没事没事,那你先忙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女司仪走了,溥修杰望着女司仪的背影,又是一阵细看,好像怎么都回味不够似的,这时,有人过来问情况。“哦,就是这儿,就这么定了。”溥修杰铮铮地说。
爷爷的身后事办得差不多了,溥修杰的心思却越来越重,女司仪的影子在脑海里挥散不去,“按道理也应该请人家吃顿饭表示感谢。”溥修杰这样想着,拿起了手机。
女司仪欣然应邀。溥修杰把约会地点选在一家日式料理店,当晚,他早早来到店里,就为了欣赏女司仪翩然而至的曼妙姿态。快到约会时间的时候,溥修杰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生怕错过一个重温Party女神风姿的上好机会。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女司仪的出现令他血液一贲,她今天打扮得很明艳,一改前两次的沉闷风格,溥修杰直愣愣地看着她,视线被锁定在她的周身。
直到女司仪落了座,溥修杰才回过神来,“你今天很美。”溥修杰脱口而出。女司仪笑了笑,露出好看的单边酒窝。溥修杰之前还没有看到过她的酒窝,不禁大叫道:“你有酒窝哦,好美。”女司仪有点不好意思了,脸色微微泛红。“对了,只知道你姓陈,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溥修杰问道。“单名一个月字。”女司仪轻声说道。“陈月。好名字,好名字。”溥修杰开始恭维上了,“我猜猜看,你出生的时候应该是农历的十五,月圆夜,所以你父母就偷了个懒,给你取了个‘月’字,我猜得对吗?”溥修杰笑着问道。“你太聪明了,全中。”陈月脆声答道,伴着盈盈的笑脸。
气氛很好,两个人即使没有在说话也不显尴尬。过了一会儿,溥修杰轻声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啊……”“是不是问我为什么做了份这样的工作?”陈月抢着说道。溥修杰点点头。
“这也没什么啊,其实就是一个观念问题,当然,可能绝大多数人都持有这种观念,但是我倒是真觉得这没什么,就是一份工作嘛,付出劳动然后得到报酬,也是三百六十行里的一个行当,又不偷不抢,丢人吗?”陈月说得朗朗的。
“不不不不……一点都不。”溥修杰慌忙摇起了手,“任何一份劳动都值得尊重,像你说的,这只是一个观念的问题,现在有不少人已经没有这个观念了,而且,有的人还觉得这是垄断行业,薪水福利应该都不错吧。”溥修杰明显在恭维,尽拣好听的说。陈月也听出了溥修杰的奉承味,不过她还是很受用,漂亮话嘛,谁不乐享。
话头挑开了以后,两个人聊的内容更是不分天南海北,陈月是个慢热型的,话匣子打开以后,热情不减溥修杰。两人的共同努力,把这第一回的见面营造得深得人心,为下一个回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还可以再约你吗?”临了,溥修杰略带绅士口吻地问道。“可以啊,当然。”陈月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次的见面,溥修杰打算故技重施,他把地点放在自己投资的另一家酒店内,知道陈月是福建大田人,溥修杰特意让厨房做了一道大田特色九层米果,这九层米果是以精致米浆伴油煎葱蒜蒸制而成。每层米浆蒸成后再下一层米浆,连续九次,共九层,所以才叫九层米果,其表层蒙有细碎韭菜,就像为素色的米果穿上一层花衣,点缀得恰到好处,让米果色相更加诱人香艳,入口则嫩而不泥,油而不腻,实在是一道上好的餐点无疑。
陈月吃得津津有味,家乡风味的美食小点不仅抓住了她的胃,更抓住了她的心。
饭毕,溥修杰领着陈月到了顶楼的客房,这是一家特色酒店,其特色之处就在于它的大面积玻璃体设计,整个顶棚外带上半部墙体都以立体透视玻璃装饰,球体尖顶的工艺则给人一种苍穹之下的笼罩感,以及与星空无限接近的奥妙意味,开灯后的过光效果更是出乎想象的神奇,室内灯带的彩光与自然界的月色相互辉映,屋内装潢陈设等一应跃然于玻璃球面上,竟与以实景演出见长的印象系列作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哇,这儿好美……”陈月惊呼。和很多人一样,她也是第一次到这样的酒店,看到这样的玻璃小屋,好像置身梦幻城堡的奇妙感觉不是谁想要就会有的,她完全被眼前所见震撼到了。溥修杰看着陈月像孩子似的睁大眼睛,表情里藏不住的探求欲如此淋漓,让人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得紧,他微笑着揽过她的腰,说道:“你看,还有月亮呢,在那儿。”
“嗯嗯,我看见了,今天的月亮好圆。”陈月抬头,语气里带着崇尚。
“今天是……,等会儿,我看看,今天是农历十六呢。”溥修杰柔声说道。
“真的吗?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陈月边说边看向溥修杰,这给了溥修杰一个机会锁住了她的唇,陈月没有抗拒,大胆地迎合着他。两人互相赠与对方的是一场穹顶之下的“爱”,相对于溥修杰,陈月的感受应该更加强烈,这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忘我地纵情投入,陶醉在有天幕加持的身心体验之中。
一番云雨之后,两个人感觉都很好。“这简直就是一幅绝美的星空图。”这时,陈月对着清朗的夜幕柔声说道,语调里匿着万千概叹,“如果月亮在那个位置,对,在那儿,那就更完美了。”陈月边说着还边比划了起来,显得兴奋劲十足。
“哦?你会构图?”溥修杰笑着问道。
“嗯,我是学美术的。”陈月答。
“学美术的?……”溥修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严格说来,应该是一个只有几个字的短语,“那么……”溥修杰只觉得脑袋里被什么搅了一下,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跳处来,但总是有点什么掠过了。
“是啊,怎么了?”陈月朝溥修杰方向偏了下头,头发蹭着溥修杰的手臂“咝”的一声响。
“没什么……”溥修杰轻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溥修杰又问了个问题,“你在你们单位只做司仪吗?”
“哦?什么?”陈月似乎是很艰难地从一派迷醉中挣醒,“不是啊。”她不经意地答道。
溥修杰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突然,他感觉到陈月用手臂轻轻环住了自己,从她的眼睛里,他读懂了她的心意,于是,两人携手,共赴巫山……
那晚一过,溥修杰的脑子就立马活动开了:她是学美术的,那就是会画画,会画画就会化妆;她在殡仪馆不止干司仪,她又会化妆,那么就是说……想到这,溥修杰心里猛地一颤,庶几痉挛,回想起昨夜的帐暖春宵,陈月在自己怀里的温存,她的手抚摸自己的头、脸、全身……溥修杰不禁不寒而栗,不不不,这不行,这不行,他接受不了这个,接受不了……
“叮咚”来微信了,溥修杰一看,竟然是陈月,她在主动约自己见面,“不行,不行……”溥修杰一把反扣住手机,稍顿了一下后,他摁下电话,让秘书去找林勇进来。
“你是怎么做事的,让你找个人有这么难吗,被你浪费掉的时间和耗损的价值已经不是你可以想象和弥补,你直接说吧,这件事你做得了吗,你做不了我可以找其他人。”溥修杰难得发这么大的火,林勇在那儿冷汗直冒,“溥总,是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有人说确实见过这么一位天仙般的女神,她好像是谁带来的,跟主人,跟任何人都不熟,带她来的那人,好像也是一个女孩,据说是个在校大学生,现在人不在市里,好像回学校了,所以……我已经在打听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了,只要找到她,那么那位神仙,哦,天仙,女神也就马上可以找到了……”林勇震颤着声带,好些个字的发音都在点位上不住地打滑,可见心里的紧张程度。
“据说,好像……只要,就……”这就是你的汇报,你的反馈?我认为直到现在你毫无进展,没任何成果。我要的是实质性的信息,确切的联系方式,你说,你到底能不能做成这件事?给我一句话。”溥修杰的每个字都吐着盛怒的火舌,周围空气里也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能能能,我保证做到,一定找出这个人,女……女神。一定。”林勇卯足了劲应下这事,如果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肯定能感觉得到他那游离在崩溃边缘的煎熬。事实上他确实有在尽心尽力地做事,事情也确实有了眉目,倒霉的是今天老板心情不好,对员工来说便是犹如世界末日般的悲哀,这不,妥妥地撞枪口上成了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