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刚说完这两个字,乔史就忽然毫无预兆地凑近,对着他眨眨眼,再抛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撒娇般地说:“我不过就是来给未来姐夫打个预防针而已,应该不算太多事吧?”临了还不忘在句尾加上一个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抖音。
卓晞很不客气地回了他一个冷笑,随后继续维持面瘫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道:“你近来一直在被人跟踪?”
“嗯。”乔史依然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笑得一脸灿烂,“我姐叫我这段日子小心点,尽量不要落单,她没空分心保护我。所以我只好来粘你了,看在你卓家大少爷的面子上,我应该也会比较安全。”
“你姐还真是不客气。”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家人呢。”
听着乔史那与文意严重不符的纵容语气,卓晞只一低头,扬起嘴角,缓缓地,笑了。
按照一贯的行程正准备进超市买晚餐材料的叶帙,忽然就注意到了离入口处不远的一家书店。想想也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看看书了,一时兴起,便走了进去。
但晃了两晃后,却渐渐认真了起来。在经济类的书架旁停下,找到一本相对合适的,翻开,看了几页,然后忍不住地苦笑。
对于书里所涉及到的那些专有名词,他果然还是十分地陌生啊。
这或许也是任性的代价吧。
这段时间以来,叶帙想了很多。他可以确定自己想要从事的是烹饪方面的工作,可是,应该如何从事这一点,却让他考虑了很久。比如说,是要去给人打工从学徒开始一级级熬起还是自己开店做老板;又比如说,发展的方向应该是中餐还是西餐、主厨还是糕点师等等。为此,他搜集了很多相关的资料,也翻看了奶奶以前留下来的一些笔记,再结合自己目前做料理的习惯——发现了一点:不管是奶奶还是他自己,烹饪的方式都是相当独特的,与传统的做法比较既一脉相承又自成一格。加上奶奶之前一直都是私人料理师,多年来的经验所得几乎都没有流传出去,却被他继承了不少,如果没有机会发扬一下的话似乎太可惜了。所以思虑再三,叶帙还是决定了要自己创业。
先不说奶奶留下的一笔颇为丰厚的遗产,就是他自己也是有一定的积蓄的,作为刚开始的起步资金应该已经足够了。问题是在于他对于经营方面完全不懂,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供他请教这方面的人,这点让他很是头痛。若说通过找一个合伙人解决吧,可要找到一个既通晓经营又能让人信任的人实在是太困难了些。
叶帙轻叹了口气把这些麻烦事先扔到一边,又注意起了手中的书。不管将来这个问题会如何解决,至少了解一些经营方面的基本知识还是很必要的。
就这样看了一阵,然后把手中的书放下,觉得不是很满意,又在书架上找了起来。就在这时,却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啪啪”的声响,让他不禁转过了头去。
只见一个中学生模样穿着校服的女孩略不好意思地对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说了声抱歉,然后和一个与她同样装扮的女孩一起把掉在地上的几本书捡了起来。
估计是那两个女孩只顾着聊天,走过的时候没注意结果撞到那青年身上了,手里的书也一时没抓稳就掉了下去,才弄出这样的响动。叶帙刚才也在边上看见过这两个女孩一直在很热络地不知讨论着什么。
被撞上的那个青年脸上淡淡,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只看了那两个女孩一眼,就回过了头去继续翻看手中一本不知是什么内容的书。只是他看得似乎有些草率,翻了两翻,就把书重新放回了架子上,然后往店里的其他地方走了开去。
那青年行为举止都相当地普通,长相也没有多出色,但叶帙就是忍不住地多注意了他几眼。
这是一种直觉。很不可思议但又很诚实的感觉。这青年的身上有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这种气息的名字叫做危险。
那两个女孩想来是一直在说话的,即使没有很大声很吵,离得不远的人又或许听不太清楚内容,但声音是一定能够听得见的。如果不是在专心看书或是做着什么别的事,就一直站在那里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人撞到身上呢?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叶帙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毕竟司南说过自己已经是安全的了,虽然他没有过问她前阵子那件事的整个前因后果,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够多说的,而且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其实也就意味着越安全。
可心中还是有着一丝隐隐的不安。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再观察看看。
于是叶帙若无其事地又在书店里转了转,看着像是没找到什么喜欢的书的样子,很随意地走出了店面。
他走得颇慢,走过了一段距离,没发现有什么人跟在自己后面,便稍微放下了心。但叶帙向来谨慎,因此并没有立即回家或是就此离开往别的地方去,而是依旧遵循着一贯的行程径直走进了旁边的超市。
在超市里挑挑选选,一派自在悠闲,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叶帙自己知道,就在这看似不经意间,他已经把偌大的超市几乎转了个遍了。
然后果然还是看见了刚才在书店里的那个青年。
不管是不是偶然,叶帙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确实是有些不对劲了。
无缘无故的,他怎么就会被盯上了呢?
微皱了皱眉,想不通这一点。司南明明就说过,自己已经是安全了的,那么为什么……难道是司南说谎?那她又为什么要骗他呢?
他从来都相信着司南所说的话。并不是司南的所有说辞就真的这么滴水不漏,找不出一丝的破绽。而是因为,他始终觉得,不管司南说了什么或做些什么,都绝不会害了他。
这也是一种直觉。或者说,这是一种意愿,是他心底一直以来所莫名执着的意念。
心思渐渐地清明起来。这段时间总是纠缠在心中理不清的情绪,似乎开始有了答案。
叶帙淡淡地笑了。不急不躁,继续在超市里慢慢转,细细挑。他在等,等着心里那模糊的预感拨云见日的时刻。他可以等的,他很有耐心。毕竟,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
在超市里呆的时间已经长到了几乎让任何人都觉得不买些东西实在是很不正常的时候,叶帙才觉得差不多了,推着半满的购物车就往靠近大门的收银台方向走去。又因为刚好赶上了下班回家买菜煮饭的时间,几乎每个收银台前都是一条长长的队伍,叶帙选了一条看上去长度和其他没什么区别,但前面的每个人都几乎推着满满购物车的队伍,然后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四周,就看见那书店里的青年提了个购物篮排在了较远的地方。
叶帙继续悠悠闲闲地排着队,看着快轮到自己了,又不动声色地稍微往后挪,让后面的人先上。这样过了不多时,他就看见青年那边已经轮上了,正站在收银台前准备付钱。叶帙毫不迟疑地随手就拿起自己购物车里的两样东西,装作不满意想要更换的模样,直接就往超市深处走去。
这家超市就开在他家旁边,从它开业的那天起他就常来,至今起码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可以说,它总共有多少个出口,而每一个出口又分别通向哪里这一点,他早就烂熟在心了。
一从超市里出来,叶帙就立即抄小路赶回了家。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摆脱掉了跟踪,但他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
至少,他需要拥有能基本自保的力量。
他不像乔史,接受过武术方面的训练。他更不是司南,能够把弦玩得出神入化,轻轻松松就放倒十几人,让第一次看见的他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不会打架,也从来没打过,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完全没做过这方面的准备,他不确定自己在关键时刻是否能作出正确地反应以保全自身。所以,他只能够在别的方向上作考虑了。
比如说如何逃跑或者如何求救之类的。
在家里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好不容易找出了一把勉强合用的小刀,折起来大概就只有一个普通指甲钳般大小,要藏在身上相对容易。但叶帙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太保险,于是又翻出了一把小刀片,正琢磨着要把它藏在身上哪一处的时候,却因为刀片太薄太轻,一个不小心没抓稳滑了下去,掉进了旁边的一个柜子底下。
叶帙颇为无奈的伸手进去摸了摸,没找着刀片,手却无意中碰到了柜子底下一块突起的东西。叶帙一阵纳闷,低了头下去看,半晌,没看出是什么东西。他微顿过后还是决定再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把那一小块东西从柜底下拆了下来,放在手中看了。
只看了一眼,叶帙就蓦然怔住。然后,笑意缓缓地在脸上扩散开来。
预感成真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窃听器吧。
他想,他明白司南的意思了。
门铃的声音在这时非常适宜地响了起来。叶帙笑了笑,把手上的窃听器仔细塞进外套的口袋,又找过手机和钥匙随身放好,然后对镜稍微整理了一下,确定这些东西都不太能看得出来后,镇定自若地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叶帙打开了门。
只是这么一瞬间。叶帙看见外面的防盗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一个身影闪身而入,然后后颈处猛地一疼。
虽然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但叶帙知道,对方就是在书店里见到的那个青年。
他说了一句话。
“再敏锐的智慧也敌不过绝对的力量。”
这是叶帙在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