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奇特方块沉下水去,雨书心道来这一趟也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下方岩壁虽似乎有些火系矿物出产,但收取不易,又颇耗时,便想不如去山背后的绿洲看看。别的不说,杀几头妖兽对他来说也是轻易的事。当下便转往山的另一边去了。
他是绕着火山口过去的,中间不时看看那冒着热气的岩浆湖,但那方块没再出现,连那花状的波纹都消歇了。他又一种此物是等着自己的怪异感觉,但又觉得应当只是凑巧遇见。不管怎样,等他以后修为高了,还要再回来看看。
所谓山背,其实是赤焰山的东北方。他来到面临东北的山巅,看到眼前广袤的黄色大地上,铺开一片硕大的墨绿色块。那是山下的一片低地。也不知水从何来,也不见有出口,长期积蓄于此,形成了一片方圆数百里的沼地和地面稍稍干硬的草原。
虽是低地,此处却得天独厚,赤焰山流出的岩浆很少往这边去,火山喷发物主要堆积在西南方商路那边,所以这片其实不太大的沼泽地也未被摧毁。不过东北方不时也有火山灰落下,令水土更是肥沃,植被生长更茂盛了。
绿洲主体是大片大片破碎的沼地,无数水道纵横,但水势平稳少流,基本就是一摊死水。无数毒虫在这沼泽中活动,连带这沼地的水都似有毒了,看上去都是触目惊心的黑绿色。雨书一进沼泽,便有大片喜食血食的毒虫蜂拥而至。这些低等毒虫无知无识,对强者并无畏惧,十分烦人。雨书一路撑开真气,震死了不少毒虫,但也累得够呛。他此行并无代步之物,只以徒步奔走,快速掠过一块一块零碎的土地,遇见河道便一跃而过。落在地上,也是深一脚浅一脚。期间他也有见到些奇异植物,但不辨秉性,便没有贸然收取。
走了许久,忽闻鼻端异香缭绕,循香而去,却见一大片一到二人高的茂盛灌木和杂草,当中发出阵阵奇怪声响,还有刺鼻的腥臭之气飘来,连那异香也盖不住。闻到这腥臭气味,雨书知有恐怖妖兽盘踞,心下犹豫,终还是一狠心,拨草前行。
其实作为先天中期高手,他已有较强灵觉,可感知一定范围内的敌情。但在这毒沼之中,各类气息紊乱,不说自然感知,即便耗费大力的真气外放探查手段,也无多大用处。他深知草丛中有危险,但一来技高人胆大,二来既然对方在自己领地内,应已知他到来,至今仍未攻击,可见对他还是有些忌惮,多半实力有限,他便大胆闯入,小心搜索前行。
只不过走了三十步,眼前便豁然开朗。高高的草丛中央,却围合了一片十丈方圆的白地
,平平的,基本无植物生长,只有核心长着一株数寸高的柔弱小草,仿佛风一吹便倒。草的顶端生出一颗金黄色的果子,还没有眼珠大,却散发着浓郁的异香,香飘甚远,一看便是不凡之物。
他一下子就被那香气扑鼻的金黄果子吸引了。几个呼吸后,因着耳边的咝咝声和刺鼻臭气,他才想起还有妖兽存在,定睛却见那小草两边各数丈之外,分别踞着一物。左边是一条数丈长蛇。此蛇外形颇怪,与寻常的蛇大不同,从头至尾生着一溜儿直立的背鳍,似是竖起来的大鳞片,看着便很锋利。右边则是一条丈许大蜈蚣,它身体与寻常蜈蚣倒无多少差别,只头上长了只金角,凸在前额。雨书倒是认得此物:金角蜈蚣,毒胜寻常品种数倍,它的金角却有解毒的妙用,专克其余毒物。
他看得出这金角蜈蚣仅二阶,而那怪蛇竟然是三阶实力,连他也觉得颇为棘手。金角蜈蚣能与之对峙,看来也是靠的这金角。却不知这金角卸下来,成为自己的装备,还有没有解毒之用呢?
两只毒物明显是要争这灵果,雨书一来,场面顿成鼎足,两虫都冲他嘶叫起来,似在示威。
雨书皱了皱眉,然后大大方方走出来,在离它们和果子都有几丈远处立定,这种时候他可不能示弱。何况,看场中对手实力,他也是很有机会的!这果子一看就不是凡物,对提升实力恐大有好处。
药材多具毒性,即便天地灵根,也乱吃不得。不过对于修道者来说,他们常可自然而然地感受得到灵药对于自己是否有用,这是修道之后,对天地能量的一种本能感知。武者在这方面差点,即便先天高手,也没有此等异能,直到踏上寻仙境,才开发出此感知能力。修道者对武修这群“粗笨之人”一向颇为鄙夷,也与他们很多能力的匮乏有关。不过雨书由于暗中修道,也有了感知之力。他知道这果子要是吃进去,除了份量是否合适还有待考证,对自己怎都会有好处。
只是,现在还有两只毒物虎视眈眈呢!要如何打破这僵局呢?
两毒物已开了灵智,可列入妖兽之属了。两者见雨书不动,竟也耐心不动,并不急于攻击。这两位本也不是什么好动之种,在一处地方盘踞多年都不会有问题的。眼下果子大体成熟,但也没有凋落的迹象,看来不至于很快失效,所以两方都等得很有耐心。其实它们在雨书来前就已对峙很久了。可雨书这第三方没时间耗,心道只能主动出手了。单独打哪个,都会被剩下那个得利。要是对方一口叼了果子便走,可就大大不妙了。若要直接抢果子,便得硬抗两方夹攻,也不容易。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他思量一番,还是决定先抢果子,这样至少可保证灵果到手。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冲向灵果,而是抽出佩刀,一刀砍向怪蛇。怪蛇被激怒了,蛇尾一甩便抽了过来。蛇尾正好击打在刀身上,雨书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又听刀身咔一声裂开一条小缝。他顾不得查看,借力以更快的速度骤然飞到空地中央,正好拦在那金角蜈蚣身前。当啷一声,钢刀径直劈在那金角上。此时金角蜈蚣正想着趁机拿到果子,未及防备,心下惊怒。但它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一阵寒气透体,整个呆滞起来。雨书刀一转,金角齐根而断,落于他手上。这角约一尺长,入手沉重,表面生有许多细密的纹路,且金光流动,很是奇异。他当即将这宝贝收入了戒指里。
劲风又来,他不看也知是怪蛇趁机来袭,不慌不忙,一把采了果子,侧身在空中翻滚到一边。怪蛇的长尾正好打来,正中因剧痛暴走的蜈蚣。那没了角的金角蜈蚣狂怒中张开大口,一下咬住蛇尾,疯狂输出毒液。怪蛇也嘶叫起来,远远从其口中吐出一物,扑地击中了蜈蚣,却是射出了一滴硕大的毒液。那毒液竟迅速渗入了蜈蚣体内。可蜈蚣虽失去金角,对其他毒物还是有些克制能力,当下不过惨叫一声,却咬得越发紧了。
两只毒物疯狂扭打作一团,雨书倒乐得跃到一旁悄悄观战。最终还是怪蛇以三阶实力压倒对方,尾上如一排刀的鳍片寒光骤闪,把蜈蚣从口至尾剖成两片。也亏得那蜈蚣牙齿坚韧,顶了许久,否则它早就被剖开了。但牙齿终裂,它还是落了个分身下场。而获胜的怪蛇也因被注入巨量的蜈蚣毒,行动都摇摇晃晃起来。
忽然,那软绵绵似要躺倒的蛇身又猛然立起,蛇头朝雨书一转,一滴毒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射而来。雨书却不闪不避,左手伸出,瞬间连击数拳,咔咔咔几声后,那滴毒液终被冻成一个冰坨。他伸出二指轻轻拈住冰坨,收了起来,笑道:“早防着你了!”怪蛇一怔,随后愤怒地扑来。首先还是巨尾抽击,还带着一溜儿利刃般的尾鳍。雨书仍轻轻闪过,却忽觉腥风扑面,却是闪过了尾,又送到了蛇口边。雨书还是不慌不忙,挥刀格挡咬合的蛇牙,又笑道:“送你个宝贝!”手中猛地闪现一物,金光四射,却是刚切下的蜈蚣金角。他手劲一送,金角便深深扎入蛇口之中,正好还从后劲三寸处透了出来。
怪蛇一声惨嘶,这才真正倒下了。雨书不敢大意,定睛看了看,唰唰补了几刀,又把它砍作数段。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汗流浃背,身上力气也去了八九分。立定好一会儿,感觉气力大体恢复,这才上前,收拾起两条毒虫的遗体来。
虽有个储物戒指,但也没足够空间容纳两个毒物,他只能取少许精华之物。先是切下它们的毒腺收起来,其中都还残余少量毒液,将来或许用得着,用来制药或做武器都可。怪蛇的尖牙和背鳍也是好材料,蜈蚣的硬壳也挑几片最硬的收了。那金角自然是收着的。再者,便是兽核了。怪蛇的兽核有二指粗,墨绿色的,带着些血丝。而金角蜈蚣的兽核,他翻了半天也不见,最后猛然醒悟,那金角便是其一身精华所在,相当于是它的兽核了。
收完这些精华,雨书深感不虚此行,又拿出那可能是最大收获的金色果子,仔细端详。虽知是宝药,他也不急着服用,何况药性不明,总得回去找人咨询一番才好。又见那小草居然没有枯萎,还侥幸没被战斗波及,便寻思是否要一并收了,带回去看能否移栽培养。不过举目四望,见那处处毒瘴翻滚、毒虫飞舞的沼泽,心道恐怕还得这等环境才适宜它生长,移栽却是无用,便不再动它。留着它,日后或许还能再结果呢!
于是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听闻身后窸窸窣窣之声,回头却见场中多了许多低等的毒虫与小兽,纷来争食那怪蛇和蜈蚣剩余血肉。四面草丛中还陆续有新的毒物窜出来,只避开了他,在场中不断汇聚,为争食还互相撕打起来,好不热闹。雨书摇摇头,飞身离去。
雨书继续在沼泽地内飞掠,却一直未遇见沙家众人,也没见到他们活动的痕迹,更没好运再遇上第二株高价值的灵药。
走了一阵,他在一处水洼边停了下来。这大水洼的水都是黑色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前方的毒瘴显然更为浓厚了,空中高高低低飘着一种紫色的烟雾。他直觉要是再走下去,以自己的修为也很难抵挡。稍一思索,他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一路收获有限了。毕竟这里离商路不远,离风家领地也算近,应当有不少高手来过,自己能抵达的地方,别的先天高手也可以,能找到个别漏网之鱼就不错了。前方毒物弥漫处,应是毒沼最危险的内层地带,估计一般先天高手等闲不敢进入,遗下的灵药奇宝或许不少,但以他当下的实力,也只能望而兴叹。看来自己也该回去了。他想着便要转身,却猛地止住了步伐。这片黑色的水塘一点不透亮的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冒起许多气泡,越冒越多,水面很快便如沸腾般。
“怎么好像有东西要浮上来了?”他心道,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段,和黑色水塘拉开几十丈距离,还纵身一跃,躲进一株不过两丈高的小树的树冠里。
忽然间,水塘里伸出一根碧绿色的东西,纤细修长,直直,竖立水面上。接着又是一根,两根,三根……足足竖起上千根奇怪的绿色棍状物,如同一片稀疏的绿草丛,一根根笔直向天,且轻轻颤动。
这是什么?植物?还是什么异兽或精怪?他百思不得其解。
雨书隐约觉察出一种危险的气息,但无处不在的毒瘴干扰了他的感知,令他无从分辨那些东西的属性。若要说是妖兽,这么大的阵势,怕要妖气冲天,但明显没有。而这些诡异的“绿草”怎么看都不是善茬。
要不要试探一下?
略一思索,他便打消了这念头。先天中期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这声势,若为妖兽,必不是低级品种,要么是一庞然大物,要么是难缠的群居物种。自己贸然出手,就可能会交待在这里。正想着,却见那一根根如同绿色长茎的东西,顶上居然裂开了,都是作五瓣展开,还伸出一条细小柔软的之物来,前端卷曲如球,低垂向下,依然是刺眼的绿色。
“这是要开花吗?”他有些疑惑。
猛然间,鼻端涌来一阵恶臭,他身子一阵摇晃,险些掉下树,忙扶住树干,一动不动,但那小树已摇摆起来。
他担心自己暴露了,却又发现自己过于小心了。只见四周众多草木都波动起来,许多毒虫从中钻出来,急匆匆往“草丛”奔去。会飞的会游的到了水边都继续向前,直扑那些“花心”垂下的小球;过不去的则聚在水边打转。但是抵达“花心”的毒物并未如愿品尝到美味,而是全部被粘在那小球上,动弹不得,身体渐渐干瘪。
“这是一种食虫植物?”雨书一面屏气,抵御鼻端恶臭,一面暗想。
没过多久,粘着的毒虫就被吃尽了。还在水边乱转的,也没能幸免于难。只见那些“长草”纷纷摇摆起来,以迅疾之势横扫池岸,如同许多触手,一下把池塘边的毒虫也卷了个精光。
在那些“触手”伸长的过程中,他注意到,每一根“触手”或是“长草”根部都串着一个人头骨。那些东西就是从骷髅眼眶或口部钻出的。他当即震惊了。这可是上千条人命,八大家族统共也就几万人而已,什么时候在这里死了上千人之多?他仔细看了看那些头骨,好些都泛黄乃至发黑。难道,这些不是八族之人,而是更久远的年代死在荒星的人?这些串着骷髅的可怖怪物又是什么?
忽然,有几根“触手”轻轻转动,朝向了他藏身的小树,他顿觉一股寒气由脊背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