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谦目光微闪。
即使撇开原主记忆,两人相识也算近一年,沈兮对他的小动作门儿清,因此越发肯定他心里藏着掖着什么。年关将至,官复原职的司不遇在吏部比较忙,今晚不会回来。想到这,沈兮示意陆流云将院门关了,一手揪住少年的领口就往里面拖:
“今天你不给老娘说清楚,别想走!想走也行,朋友没得当了!”
“嘿……兮哥,我这新裁的云锦袍子,贵得很呐,别这样,你指甲会……”
“指甲会把袍子抠烂?”
这段时间除开进宫陪老祖宗,就是窝在家继续研究司不遇神奇的血,对其它关心较少。
他这么一说,沈兮才注意到这人从头到脚一身新,云锦袍子算什么,腰间挂的玉坠香囊一看就知价格不菲,脚上的鹿皮软靴就更厉害了,特么花纹还嵌金线,壕啊!
“难怪小美小丽上回说你最近老买东西,大过年也用不着……”
美眸微眯,沈兮从上到下打量整理锦袍的人,总觉哪里不对,片刻,拍额惊呼,“哇靠!你该不会恋爱了吧?只有陷入恋爱的男性才会这么讲究穿戴!还有,你这几回在我这停留不超过半小时,难道是和女方有约?快,快给老娘说说,哪家姑娘?”
半夏半雪正端着饺子送过来,一听,也来了精神。
四方桌,一人一方,一方一碗饺子。
被强迫坐下的少年将一只饺子戳来戳去,只当没注意来自六只眼睛的审视。
他不说,沈兮也不急。
慢条斯理将饺子吃完,筷子啪放得脆响:
“不说是吧?行,陆流云,从明天起,周谦不准进……”
“哎呀!”周谦急了,起身忙作势要去捂她的嘴,中途又想起男女有别,一边收回去一边快说,“兮哥!你还把我当不当兄弟啊,动不动就绝交是吧?伤人心啊!说就说呗,又不是见不得人!之所以不说,我是怕……是怕你们有偏见!”
“我们……”沈兮用水漱了口,反应超快:
“意思是这件事你除开没告诉我,也没告诉家里?”
“嗯。”
“偏见……难道姑娘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而是……”
“请收下我的佩服!”
周谦拱手作揖,随即小心撩起袍子坐进阔椅,从来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竟微微泛出一层害羞的绯色,“你猜对了!她……是霓裳坊的姑娘,你们别看我,不是那种接客的啦,是管事的,还负责谱曲什么的,她谱的曲子首首精绝,堪称人间仙乐!”
半夏犀利提问:
“那你究竟喜欢她的曲子还是她的人?”
“都……”周谦罕见扭捏起来,“都喜欢啊。反正,她啥都好,就是……我的心头好!”
“还真是很少听周公子连用几个‘好’来形容别人呢。”半雪笑道。
“可不是?”
半夏半雪轻快打趣着,唯独沈兮托腮不言。
等他把饺子吃完,叽叽喳喳的三个人都察觉到沈兮的沉默。
周谦啪扔下筷子,局促不安搓着手,问:
“怎么不说话呐?兮哥,我知道你身份贵重,可能霓裳坊那种地方的人入不了你的眼,但你听我说,七七真的很不一样,她真的什么都好!”
沈兮粲然一笑。
之所以沉默,并非觉得霓裳坊的人入不了眼,而是感慨周谦这回大概玩真的了——
他的巧舌和精算是公认的,连鲜少夸人的司不遇都赞过几回,而今对冯七七,所有巧言花辞全没了,翻来覆去就一个“好”字,这不是动真情是什么?如今尝过爱情滋味,沈兮才知前世几个G爱情剧中那些将意中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纯属扯淡:
当你真正爱一个人,言语辞藻都变得多余,只觉他好。
他笑好,怒好,说话好,相对无言也好。
她哭好,嗔好,脸蛋好,娇蛮无理都好。
“你觉得是我那种心怀偏见的人吗?”
拾起一根筷子假装要戳周谦脑门,她轻嗔,“咱们周公子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粘上毛比猴儿都精,看上的姑娘自不会差!赶明儿找个机会,带我去瞧瞧?”对职业可以没有偏见,但人还得亲自过过眼才行!
“好嘞!”
周谦一听,高兴坏了,当即表示先去那边跟冯七七约好,再来通知。
自从去南方回来,所发生的事都让人苦闷烦躁,这多少算得上一件开怀乐事。熬夜等回司不遇,沈兮迫不及待把此事跟他说了,司不遇虽也高兴,但很快指出以周家的门庭,让秦楼女子入府的可能性很小,周谦大概也知情,因此不敢跟任何人提起。
沈兮生性乐观,觉得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其它都可再商榷。
此事,亦传入门庭冷落的夔王府。
削职幽闭的处罚尽管比抄家斩首轻,但于司不垢来说,这是第一回惨败。
更惨的是,他失去了窦皇后这个强有力的倚靠!自千秋节那日,不管往椒房殿递消息也好送东西也罢,全都被打回来。之后下了圣旨,不管东西还是消息,全都出不去了。
绝望烦闷,自要找一个宣泄。
办事不利且差点抖搂的夔王妃便成了这一宣泄口。
鸾喜阁,于欣欣被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撕破所有衣裳,恶狠狠丢去罗汉床上!
“你放开我!司不垢!你放开!”
后脑勺磕到床沿,于欣欣痛得泪花直冒,拼命挥舞双手反抗。可她哪里是一个懂武男人的对手,很快身体就像被片片撕裂,痛楚上灌头顶,下抵足尖。狠狠发泄一通,司不垢拾起衣裳,看也不看犹如一条死鱼的女人。
彻骨绝望和寒冷攫取身体,见他掀门要走,于欣欣沙哑的问:
“王爷这是彻底厌绝臣妾了吗?”
“是本王厌绝……”司不垢转身,“还是你差点害死夔王府几百条人命,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
又办砸一回事尚可原谅,但那日在南殿失态,是她从此的原罪!
随手捡起一件衣衫遮住身体,于欣欣深深哽咽:
“在王爷心中,臣妾若不能办事,便……一无是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