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性情霸道了些,黄彤作为练武之人,敏锐还是不缺。
立刻也朝为儿子搭建的浴池望去,她快人快语:
“喜欢!王妃既然对挽军的病有所耳闻,应当知道他是痨疾,此病入秋冬难熬,挽军又爱水,在大夫的认同下,便命工匠修建前面那座浴池。挽军每逢不适时就会泡药,能够最大程度缓解剧咳和体寒。”
响亮蹦脆的声音,在卧房盘旋。
沈兮注意到,黄彤每多说一个字,沈绮的紧张相应浓一分。
听到最后,她手间的帕子已拧成麻花。
心里大概有了数,她淡淡颔首:
“我先给令郎扎银针,之后再开一张方子。”
“那……”
明显对鬼医弟子的沈兮怀有莫大期望,黄彤马上追问:
“挽军的痨疾,能否根治?”
肺结核不管几期,只要不发展成肺癌,沈兮有把握治好,不过……
司不遇说他身患花柳病,确实不假!
从脉象看,此病至少五年以上。两病夹杂的复杂,她先给自己留好退路,“先驱散寒邪,调理身体,能不能根治,要看后面令郎的身体情况和用药情况。夫人如果没别的事,请先出去,我不喜欢被人旁观施针。”
沈绮紧跟着温柔开嗓:
“是啊,母亲,您先回去休息片刻,这里绮儿来伺候吧。”
“不……”
黄彤张嘴要否决,却瞄见立在一旁的王斌轻轻摇首,不得已,她生硬改口,“行,那你好好在这里守着挽军,一有什么消息,立刻让丫鬟去千星楼通传!当然,如果挽军中途醒来,也要让丫鬟赶紧来通传,记住了吗?”
“是,母亲。”
黄彤风风火火走人,趁人不注意,沈兮偷偷瞄了一眼管家王斌的侧影。昨晚猜测果然没有错,尽管已至中年,一袭不起眼青袍的男人仍然儒雅斯文,气度温和,和右相府那些一看都是练家子的小厮丫鬟们格外不同,书卷气很浓,一副博学多才的模样。
卧房内只剩下三人。
待贴身丫鬟将门一关,沈绮笑颜换愁容,行大礼:
“多谢二姐来为挽军治病!”
“我来,是因老祖宗下了懿旨,你婆婆本事,不必这般客套。”
从医药箱拿出银针包,沈兮卷起袖口,将针一根根扎进厉挽军的几大穴位,这套针法能够振奋人体阳气,厉挽军青白交加的脸在一炷香时间后稍微有所好转,只是仍旧未醒。
亲眼看到沈兮施展“鬼医所传”,沈绮又羡慕又嫉妒,酸溜溜感慨:
“二姐当真幸运,万佛山一趟,便有那等奇遇!”
沈兮不作声。
见她冷淡如斯,沈绮不放心,犹豫咬唇又问:
“二姐刚才问挽军是否喜欢泡澡……”
“放心。”
实在不喜欢她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沈兮索性挑明,“我不会告诉你婆婆他之所以突然病重,是因为……你二人不知节制,甚至……还毫无顾忌在浴池里忘乎所以!只是作为大夫,我有必要提醒你,你们是年轻,但长此这般折腾,你受得了,他受不了。”
沈绮面红凝眉,既羞又恼的嗔:
“是挽军老缠我,说……”
竟是厉挽军主动?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花柳病”三个大字,沈兮心中微哂。
脸上的红霞愈浓,沈绮一边搬来小马扎坐近,一边压低声音继续:
“说要我早日给他生个孩子!他身子骨不好,我哪里敢让他为所欲为,结果他非但生气,反而……故意在夜宵中加东西,导致我……那晚我们整宿都在水里,第二日清晨他就犯病,我害怕得差点把实情抖出来!”
病床上的男子,青白羸弱。
冷眼瞧着,实在不像纵意妄为的样子。
不过,人岂能貌相?
沈兮嘴角略抽,尴尬抬手:
“打住,我没兴趣听你们夫妻之间的秘密!那什么,你们成婚日久,你可有什么不适?”
肺结核和花柳病可都具有不低的传染性!
以为她问的是痨病,愁眉苦脸的沈绮翻来覆去拧帕子,心不在焉的看看厉挽军,又看看紧闭的门窗:
“多谢二姐关心,我还好,过来当日,婆母便让大夫给我开了日常饮用方子,说能预防痨疾度至我身上,没什么不适,就是……就是……”
这时,厉挽军幽幽转醒。
他继承到厉同的一双狭长丹凤眼,再兼睫毛浓黑脸色渗白,给人种阴森忧郁感。
看眼沈绮,他有气无力睇向俯身拔针的沈兮:
“喊她来做什么?绮儿,你不是说她素日待你冷……”
“二姐是特地来为你诊病!”
尴尬打断丈夫的话,沈绮忙转去床头,极尽温柔之能事,“别担心,二姐说你只是寒邪入体,施针喝药就会好转。不仅如此,痨疾说不定还能根治,你忍住痛,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你那日突发不适,可把母亲和我吓得半死!”
“呵……”厉挽军轻幽一笑。
直觉告诉沈兮,他笑的是沈绮最后一句。
黄彤为他不惜在昀王府跟自己叫板,他这是什么态度?
难不成也是熊孩子一只?
沈兮默默做事,又背着他们从空间拿出两盒疏风散热的精炼柴胡颗粒,三支藿香正气液,让沈绮蘸取涂至厉挽军肚脐处。他体内寒热交错,且湿气缠绕不散,调理方子和治肺结核的药暂时不大好用,得一步步仔细着来,沈绮一一应了。
道谢后,她记起黄彤的话,赶紧命人去千星楼通传。
留在卧房的沈兮,忽听后面传来冷幽如蛇的男音:
“绮儿说你们不睦已久,你也不愿来诊病,如今突然改变主意,是想笼络我父亲支持昀王?”
这小子,身体不咋滴,眼光还挺老辣!
沈兮淡然回眸:
“是你母亲求老祖宗下懿旨,否则,我不会来。”
“嘁。”厉挽军望着浅碧色帐顶,脸上堆满莫名的戾气,“一个个都是骗子。”
“……???”
沈兮莫名其妙,只当他无脑发泄。
拎起药箱想走时,病恹恹的男人忽然撑坐起来,阴鸷提议:
“我们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