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小小,喝点鱼汤,你看你,忙于工作,瘦了那么多。”周小小的姑妈盛了碗汤递给她。
“谢谢姑妈。”
“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也要保重身体,你自小体弱,这方面更得重视一些,平时作息要规律,劳逸结合,饮食要合理搭配,营养均衡,还要勤加锻炼,强身健体,别为了事业疏忽了身体,本末倒置。”周家姑妈语重心长道。
“是啊,这孩子一个月来,是一天比一天瘦,都快赶上她小时候了,看得我和老周胆战心惊,生怕她哪天在路上就倒下了。”杨蓉一脸担忧。
杨蓉和周家姑妈的忧虑周小小听在耳里,心中愧疚,“妈,姑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别太担心了。”说完,把碗抬起来凑近嘴边,忽然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飘入鼻间,呕意从胃里瞬间直升,她连忙捂住嘴跑到卫生间。
干呕了几下,周小小抬头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脸,和以前相比,两颊的肉少了一些,面色苍白了一些,不过变化最显著的还是那双眼,黯淡无光,没了从前的神采。她摸着脸颊,想起老师说的,她演奏的曲子里总是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这些变化是因什么而起,她不想回忆。
将将平复的胃里再度翻腾,她又开始不停地干呕,这种感觉难受,却并不陌生,她看着镜子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一股恐惧从脚底迅速往上攀延,她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一颗心像是掉进了冰窖,冷意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和恐惧交缠,让她眼前一阵阵的模糊,她的手慢慢抚上腹部,这里,是有了一个新生命了吗?
望着匆匆赶来的亲人们一张张担心的脸庞,周小小压制住心底的恐慌,安慰着众人,“我最近都吃素,突然吃荤,胃有些承受不了。”
“这孩子快吓死我了,日后还是回家吃饭,由我监督。”杨蓉道。
周家姑妈扶着她,“不吃肉怎么能行,看你这瘦的,别是为了减肥吧!”
周荀沉声道:“这孩子净胡闹,那么大个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或告诫或责怪都是出于对她的在乎,看着家人脸上担忧的神色,周小小心里发酸。
明和医院
“怀孕四周,是去是留?”
周小小呆呆地看着医生,听着她没有起伏不带感情的声音。
她果真有了孩子,前世的她嫁给陆越廷后的五年里一直没有孩子,她以为这辈子也一样,所以事后没有措施,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大意,让生命里多出了一个意外。
来的路上她就在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该怎么办?是生下来还是流掉?孩子毫无疑问是那个人的,如果生下来,她给不了她完整的家庭;可如果流掉……前世那个没了的孩子是她半生的痛,她又怎么舍得在这一世把她亲手断送。
周小小低头看着小腹,那里还平坦如故,可却已经有了一个和她共存的小生命,她的脸上突然就漾开了笑,她感受到了,这是那个孩子,母女心连心,这一世重生的或许不止是她。
如果她注定不能被人拥抱,那么她想把握住拥抱别人的机会。
她说,平静且坚定,透着母亲的温柔,“我要它。”
出了诊室,她对刚刚发生的事还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心里的欢喜太过强烈让人无法忽视,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未婚先孕,她该怎么和父母解释并说服他们留下这个意外呢?周小小秀美蹙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看到旁边一直注视着她的男人。
王一楠忙中偷闲陪老婆孕检,没想到会遇上周家的小公主——差一点成了他老板娘的人。给他老婆孕检的医生是他熟人,他多嘴问了一句,“刚刚那小姑娘哪里不舒服?”
熟人瞪他一眼,“作为医生,病患的情况本来应该保密,不过她那也是好事,告诉你也无妨,和你媳妇一样怀孕了。”
王一楠目瞪口呆:“几个月了?”
“陆总,这是这一季度的报表。”
“业绩下滑成这样,还有脸来我面前,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滚蛋!”
“唉!”王一楠看着耷拉着脑袋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某部门经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一幕在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无数次,对此,他已经麻木。
他家陆总从退婚以来好像没几天是温和的,应该说他从来没有温和过,只是现在越发变本加厉。这样的脾气哪里能讨小姑娘的喜欢,也难怪被周家的小公主甩掉,让人宁愿跟个实习生都不跟他。
“王一楠,你叹什么气?”冯登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裁特助看了看他,“我叹造化弄人,物是人非呐!”
“哟哟哟,伤春悲秋的,不符合你这准爸爸的心境啊!”冯登登哧了他一声。
王一楠突然身子前倾,压低声音,“三个月前还是未婚夫妻,现在一个当了幸福妈妈,一个还是单身汉,你说这是不是……”
“what?”冯登登大叫,一脸惊恐,“你说谁当了妈?”
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个样子,那个人不要姓周,就算姓周,也不能叫小小,就算全名周小小,也不能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冯登登在心里用前所未有的虔诚之心祈祷。
王一楠吓得一抖,忙不迭捂住他的嘴,这嘴不把门的,那么大声是要害死他啊!他可没有血缘关系做护身符。
“声音小点!”王一楠低吼。
冯登登一把抱住他,压低声音,急切道:“你说的人是谁?”
如果是平时,王一楠早就把黏在他身上的冯登登丢一边去了,但对方力气太大,勒得太紧,他挣脱不得,只能憋着劲道:“周小小!”
冯登登像是失聪,“谁?”
“周小小,陆总前未婚妻。”
完了,冯登登觉得天都塌了,他冷眼瞅着小实习生这些天浑浑噩噩,脸上只差没写失恋两字,知道是他哥使了啥阴谋诡计,可他还没来及邀功,就被某人接二连三的雷霆震怒吓得魂飞魄散,这明显阴谋没能得逞啊!那边分了手,这边仍旧不得得手,周小小对他哥还真不是一般的嫌弃。
现在他哥余怒未消,证明前情未了,如果这时候知道了周小小有了别人的孩子,后果不堪设想,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出去避几天难,毕竟趋吉避凶也是人之常情。
可还没等他收回挂在人身上的手,就听噩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回的魔音响起,嗓音低沉,像是勾魂的地狱使者,“你们说谁?”
两人大惊失色,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回答。
“我数三声,不过来说话,你们就去太空养老。”
两人垂头丧气,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陆越廷眼光锐利,像是蛰伏的野兽。
王一楠没有抬头,大气不敢出,冯登登一脸视死如归,闭着眼睛道:“周小小怀孕了。”
出乎意料的,陆越廷没有暴怒,他甚至还很冷静,“多长时间了?”
冯登登拐了拐装死的王一楠,王一楠声音小得不行,“四周。”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做事吧!”陆越廷像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两人同时抬头,面面相觑,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信息量太大,boss消化不良?或者心如死灰,无力伤悲?
他们不约而同地同情起陆越廷来,家大业大又怎么样?喜欢的女孩照样弃他而去。
两人却没看见陆越廷在转身的那一刻眼里绽放的光芒。
孩子——
他、和她的。
陆越廷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是柳暗花明还是绝处逢生?
一个月来他刻意忘记有关周小小的一切,试图把记忆和三个月前相接,可他越是想忘偏偏记得越是深刻,明明没有刻骨铭心的感情,偏偏能让他产生心痛的感觉;明明是精明睿智的商人,偏偏会做出冲动不理智的行为;明明他们相识没有多久,却莫名让他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根深蒂固,剥离不掉。
从前孩子于他而言只为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现在,或许能成为他和她关系改变的转折点,作为他接近她唯一正当的理由,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他期待之外多了份喜爱。
他不会让他的种流落在外,更不会允许她私自抹杀他的后代。天意难违,既然她注定逃离不开,就别怨他把她圈禁入怀。命运使然,站在她身边的,只能是他;陪在他身边的,他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