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没有半片乌云。
香城却下起磅礴大雨。
盛夏骄阳没有云朵的遮羞,也是变得尤其的热情奔放。
阳光经过雨滴的层层折射,于天空划出道道弯弯彩虹。
宋夏立于彩虹之巅。
登高瞭望。
眉宇如是彩虹弯弯。
但狭长的丹凤眼却更像是远处山峦起伏的地平线。
他再抬起了头。
仰望日月星辰。
月球散发着淡淡白光。
顽强不屈的与日争辉。
或许是实在太久没有见过月亮了。
一时间,宋夏竟是想不起月光究竟是白还是黄。
宋夏伸手揽月。
什么也没捞着。
但心里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安宁。
这就是比天高。
原来,拨开笼罩天空的重重乌云。
登高,白天就能看得到朗朗明月。
人族祖地没有月亮。
以至于每年中秋节都过的特别黯然。
没有月饼,也无圆月,更没有团圆。
甚至夭夭都以忘了月亮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宋夏就会煮一个鸡蛋,自己将蛋白吃掉。
然后拿着蛋黄告诉夭夭,月亮就像手里的蛋黄。
夭夭舍不得吃掉像是月亮的蛋黄。
画进画里。
又大又圆。
看着就知道很好吃。
不知道晚上还有没有彩虹。
宋夏很想带着夭夭看月亮。
他低下头。
深情看着雨里的香城,目光落到秀水街十七号门前庭院。
夭夭欢呼着跑出来。
像儿时一样笑着,闹着,蹦蹦跳跳的发泄着心里的喜悦。
“奶奶,风停了,出彩虹了!”
“哎呦,我的宝贝哦,快点回屋里来,外头下着雨呢,着凉感冒就不好了。”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夭夭对着天空大喊:“宋夏,我在家里等你,你快点回来啊!”
宋夏微微笑了。
眉宇变得更弯。
天地间道道彩虹也愈发弯弯。
他缓缓的闭起双眼。
虚空如眼眸一样的空间裂缝也同时闭合。
他缓缓的挣开双眼。
眼里森然杀意不再,漫天桃红渐渐消散。
放眼望去。
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夭夭,我回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
虚空忽然轰出道明黄色的天雷。
径直轰向门前欢呼雀跃的夭夭!
“夭夭....小心!”
宋夏脸色阴沉到极点!
心中惶恐荒乱。
但却没有杀意。
杀伐之意反噬!
宋夏领悟的杀意,正是远古战场最惨烈的杀伐之意。
且杀且伐。
将军百战死,自古是出征容易收兵难。
桃花杀气有多强悍。
宋夏肉身承受的杀意之意就有多恐怖!
比天高。
凡人怎么可能比天高。
比天高的是桃花杀气。
宋夏就像是统帅桃花杀气的将军,破城杀敌纵横睥睨,但却控制不住杀意难消想要屠城的士兵。
若非他在夹缝之中开辟地狱深渊,囚禁桃花杀气斩落的无数亡魂于地狱,日夜鞭打折磨分担杀伐之意的反噬。
否则任凭宋夏的肉身真如神兵利器一样无坚不摧,最终还是逃不掉爆体而亡的下场!
“该死!”
宋夏强忍着肉身撕裂般的疼痛感。
这种比死亡还难受的疼痛感,犹如精确到最细微的神经元,敏锐的捕捉住每一个细胞承受的痛楚。
深入灵魂如浪潮汹涌反复袭扰。
肉身承受能力已经是达到极限。
似乎随身都会爆裂。
但他还是咬紧牙关。
脚踏虚空。
一踏再蹋。
身体如同炮弹一样。
宋夏眼里只要夭夭。
他宁愿爆体而亡也要不惜代价保护这丫头。
饶是如此。
这道明黄色天雷还是快宋夏一步轰中夭夭。
“轰.....!”
老房子门前。
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但这却不像是雷声。
而是宋夏身体狠狠的砸到地上发出的巨响。
门前仿佛是被重型火炮击中一样。
竟是直接砸出道十多米深的深坑。
“宋夏,你怎么又发疯了,我叫你快点回家,你也不能这样弄啊,万一砸偏了怎么办?我们家差点就让你弄没了。”
夭夭身形敏捷的跳入坑中,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但眼神却流露出深深的关切,“怎么样,你有没有伤着那里?”
“夭夭,你刚刚不是被雷劈了吗?”宋夏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才被雷劈了,脑袋都被雷劈傻了。”夭夭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掐宋夏,但最后还是变成温柔的扶着他。
“不是夭夭,我明明看到黄色的天雷劈中你了,你怎么会没事呢?”
“哎呦,大海笑笑,你们怎么又爬到下面去了,快点上来啊!”老太太蹲在深坑边缘喊道。
“奶奶,你别下来,我们这就上去。”夭夭担心老太太摔着赶紧说道。
“夭夭,你真的没有被雷劈中?”宋夏拉着夭夭转着圈细细察看着。
“我看你就是被雷劈傻了,唉宋夏我问你啊,你是不是跟我们家八字不合,我都怕你哪天就真的将我们家给拆了。”
“不对啊,夭夭你怎么会没有被雷劈呢?”宋夏还在纠结着。
夭夭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搓着,放在宋夏眼前摇了摇,“宋夏,我现在真的不想掐你。”
“咳咳,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夏干笑着说道。
忽然。
“小心!”宋夏将夭夭护在怀里说道。
这时。
“大海笑笑,你们拉着这条绳子上来。”却是老太太丢下阳台拆下来的晾衣绳。
“噗嗤。”夭夭笑着说道:“你是不是真的被天雷给劈傻了?”
“别乱动!”宋夏再次挣开狭长的丹凤眼。
“真的有危险吗?”
宋夏这双狭长的丹凤眼轻易不会完全挣开。
他活在地狱。
不属于人间。
夹缝窥人间。
似挣似合。
这才是宋夏最平常的状态。
“没什么异常啊?”夭夭疑惑的说道。
天劫退了。
雨也下了。
太阳雨最是讨厌。
温热潮湿。
深坑的水位慢慢溢到脚踝。
夭夭只感觉到脚底痒痒的。
但宋夏却是不顾身体承受能力已到极限。
强行祭出桃花杀气。
红芒再现。
充斥深坑。
甚至就连深坑外面的老太太也一并带入。
雨泼不进来。
桃花杀气将深坑与外界完全的隔绝起来。
尽管宋夏的杀意没有指向老太太。
但是老太太进入深坑之后,还是承受不在桃花杀气犹如千军万马战场生死厮杀的气息,晕倒在夭夭怀里。
貌似这世上只有夭夭能不受桃花杀气惨烈的杀伐之意影响。
但这也正常。
桃花本就因夭夭而开。
“宋夏,敌人在那里。”夭夭掏出小木牌做好战斗的准备。
“没有敌人,是天劫!”
“天劫!怎么还来啊,我们不是刚刚才渡过吗?哎呀,天劫怎么就这么讨厌!”夭夭气鼓鼓的跺着脚。
宋夏宠溺的摸着夭夭的小脑袋。
估计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是被自己带坏的。
不管自己将要面对如何强大的敌人。
最后还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这丫头。
“刚刚是雷劫,这次是心劫,夭夭.....噗...!”
话音未落。
宋夏肉身便再也承受不住杀伐之意的反噬。
喷出大口鲜血,踉踉跄跄的再也无力站稳。
夭夭怀里抱着老太太,情急之下,只能用肩膀顶着宋夏。
“宋夏,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吓我啊!”
宋夏咧开嘴想要笑。
但鲜血却点点滴落到夭夭的脸庞。
夭夭想要先放下老太太,转身抱着更需要自己的宋夏。
但夭夭却发现。
她谁也放不下。
“宋夏,宋夏,你说话啊,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夭夭,我没事。”
宋夏想擦掉滴落到这丫头脸庞的血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抬起头。
将血咽下去。
便不会在滴。
映入眼帘。
老房子门前的香樟树郁郁葱葱。
每颗香樟树都是一样。
就像每座墓碑也一般。
“夭夭,将我抛到香樟树那里去。”
“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听话,记住了,一定要等天变红了才能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夭夭流着泪,泪水冲开血滴划出长长的血痕,“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丢下你,快点,没时间了。”
“宋夏,你不能丢下我,你答应过爸爸要好好照顾我,我还没有成年,我还没有长大,你不能丢下我!”
“快点啊!”宋夏大声吼着,“快点丢我出,我要撑不住了!”
“啊...!”
坚强最是残忍。
坚强最是理智。
夭夭知道宋夏怎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但就是舍不得。
夭夭绝望的闭起眼睛,反手揪着宋夏的衣领,大声喊着将宋夏抛出深坑。
深坑之外。
阳光普照。
雨还在下。
一切似乎并无异常。
然而。
天际高悬的七色彩虹。
此时却只剩一色明黄。
“中计了!”
“江山,我还真的小看你了!”
夭夭闭起眼睛抛得不是很准。
但幸好香樟树还是那么坚强。
蜿蜒曲折顽强生长。
宋夏伸出手。
刚好能够触碰到曲折的枝桠。
“轰......”
体内狂躁暴动的桃花杀气。
像是瞬间打开道宣泄闸口。
自指尖疯狂涌出。
顺着曲折的枝桠。
源源不断的注入这颗香樟树。
香樟树朵朵桃花开。
一朵,两朵,三朵.....
直至这颗香樟树再也容不下朵朵桃花。
依旧疯狂涌现如策马奔腾的桃花杀气。
开始沿着深埋地底如龙般交错的树根。
传递到附近香樟树里。
一颗,两颗,三颗......
直至香城尽是桃花开。
不闻香。
但见光。
朵朵散发着妖异红芒的桃花。
光华互映。
桃花杀气杀意昂然冲天而起。
向着天际明黄色的弯弯彩虹。
杀去。
斜阳落。
天更黄。
晚霞起。
似火烧。
香城上空道道彩虹并无消散。
只是残阳如血。
天地间只剩下一抹幽幽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