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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拨的云开见云日2(五)

此刻,看着床上躺着的茹箬,因为喝下了解药,面色已在慢慢恢复红润,脸上那道疤痕开始淡淡隐去。箜篌静静坐着,看着疤痕一点点消失,那一年救他的那个姑娘,那个被他苦苦寻找,将画像挂于密室的姑娘,终于找到了。此时的箜篌很是激动,他希望茹箬醒后可以记起自己。他可以滥杀无辜,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凡阻碍了他的路。但是,对茹箬,他做不到。他要保护她不受到伤害,虽然一定要牺牲梨府才能完成徐达将军的大业。但是,保护茹箬是他最后的底线,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西域之行这么凶险,他差点命丧黄泉,但最终给茹箬找来了解药。若不是爱之深,又岂会“虎落平阳”走这一朝。

当年在河边救起她的时候就应该认出她来,也不至于兜兜转转,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都怪自己太过执着,粗心大意,现在想来,真是可气可恨。箜篌想着过往的点滴,丝丝伤感爬上了眼眉。这些年总有个影子在眼前晃着,那个叫茹箬的丫头,那个逼着自己喝下一碗碗苦涩的药,用内力为自己疗伤的丫头,本以为今生大恩无以为报,不想老天开眼,让他们再一次相遇。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从失散到相遇,这是几世的缘分,怎可轻易放弃。所以,翻山越岭、不远千里,也要帮丫头解了蛊毒。

箜篌静静地坐着,慢慢地想着,时间在分秒间溜走,夜幕完全笼罩了这夜的黑。房内只剩红烛燃起,滴滴泣泪!箜篌就保持这个姿势做了一天,虽然困意袭来,但他不想离开,期待奇迹能随时降临。亦如那一年,在山顶被追杀,她宁可没了自己,也保全了他的性命。世间如此真性情的女子又有多少?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挂帅出征……那些女子固然可爱、勇敢,只是她们是书中的人物形象,与自己很是遥远。不想有生之年,竟还能遇见。箜篌的眼神凝重,透过幽弱的烛光向远处眺望,心下想着,原来这世间,真的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管是执念也好,是心中所系也好,感谢老天爷的垂怜。箜篌想着茹箬的内心,一片柔软。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开手,就算让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箜篌轻轻握起茹箬的手,慢慢把自己的内力度给茹箬,希望她能早点醒过来。

此时的茹箬潜意识已经醒了,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许许多多的画面排山倒海般向茹箬扑过来。像是一群深山里的猛兽,见到了独自外出觅食的麋鹿,皆穷凶恶极地拼杀而来。一会儿是小时候,见着府上来了一个小哥哥,他长得那般好看,自己很喜欢她,只是他来了后,苦难就来了。茹箬还想起了胖大婶用高八度的声音吼着:‘茹箬起床干活。’忽然,茹箬又看到了自己在拜师学艺,原来,自己曾经有那么一声好本事。看茹箬使得剑,招招柔绵,却是招招致命,像极了带刺的玫瑰,又像吐着蛇信子的一尾毒蛇。师傅指点着一招一式,有些很难学,一个动作要练上百遍、上千遍、上万遍。茹箬都咬着牙,认真地学着。因为她自己知道,学习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是永恒。师傅是瞒着父亲教自己武艺的,因着这份恩情,也断没有不努力的道理。

画面转换很快,茹箬一下子又住到了一个山顶上,还救了一个人……不一会儿,茹箬又到了书市,然后跳河没死,被甄府的箜篌少爷给救了。甄少业家的藏书阁真是器宇辉煌,从此茹箬便又成了书童。茹箬的脑海在快速地运转着,仿佛有一个人在茹箬眼前闪现,马上就要看清了,却突然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茹箬火急火燎地追逐着,嘶喊着,却没有人搭理茹箬。然后,茹箬又回到了梨府,看到了爹爹,还有从未谋面的娘。茹箬太开心了,茹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享受不到半点亲情了。茹箬要好好陪着爹爹,孝敬爹爹。

茹箬好像看见爹爹的头发全部花白了,满头的银丝。爹爹本就高大的身躯在那一瞬间开始萎缩,背也开始佝偻了起来。像昙花一现的瞬间。皱纹爬上了爹爹的额头。爹爹宽大的手掌也开始缩小,水份一点点地丧失。爹爹穿着紫色的长衫,外面套着一条马褂。冰天雪地里,了无人烟,冰冻三尺,爹爹一个人走着,显得特别孤独,特别无助。茹箬仿佛看清了,爹爹冻得簌簌发抖。脸冻得发红,继而发紫。牙齿因寒冷而打起了寒颤,“咯咯”直响。茹箬大声唤着爹爹。他却置若罔闻。于是,茹箬只好飞奔起来,带着厚棉衣,像追上爹爹,披在他身上。

正当茹箬盘算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的时候,眼前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爹爹在里面,茹箬也在里面。茹箬想救爹爹,也想救自己,但是火势蔓延的速度太快了。那个模糊的身影又出现了,茹箬看着他拿着火把,不断地放出阴森恐怖的笑容。茹箬的心忽的剧烈地疼痛起来,心里念着一万个“不会的,不会的。”茹箬想闭上眼,捂上耳,以逃避那个模糊身影带来的疼痛。可是茹箬怎么也逃脱不掉,心里越想逃脱,就越痛苦,仿佛那些火已经烧到了身上,要噬人心魂。眼看火真得越烧越大,房子上的一根横梁被烧断,掉了下来,正好砸在爹爹的背上。茹箬疯狂地跑过去想救爹爹,却又有一根横梁断落下来,茹箬惊恐着双眼,看着那根自由落体的火焰,绝望地闭上了眼。就在闭眼那一瞬,茹箬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剑尺!

“啊!”茹箬惊叫一声,从梦里醒来,无力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了心急如焚的箜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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