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街,顾名思义,以对棋盛名。许多文人墨客大都喜欢来此街与人对弈。
言行一告诉刘昌南,中原的围棋规则与时代同发展,原本汉代的十七道和十九道棋制如今已发展成为纵横各十九道棋盘和三百六十一个棋位的棋制,理论也被赋予了阐述。围棋到了全盛的发展期。天下棋手众多,高手不断涌现。
“子慧,你也是高手吗?”刘昌南听后,兴致勃勃地问他。
“高手不敢当,略知一二足矣。”
“我有一个朋友,她也会下棋,不过她下的棋没人敢接。”
“为什么?”言行一问。
“因为她赢了之后会用棋子打人。”刘昌南吸了一口凉气。“而且每次都是她赢。”
“你的朋友......真是特别。”言行一发觉跟他呆在一块儿时总会有词穷的时候,同时为那些败于他朋友手下的棋友颇为同情。
“她是特别的。”比妹妹还特别,他就没见过她败过。他眼睛一亮,看向言行一道:“要是有机会,子慧也可以跟她下一次。”
“不了,如此高手,言某定当拜会和领教。”
“你太谦虚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棋街中一处很大的货栈门前。这家名为“棋商行”的货栈算是东淄海路贸易一行中数得上的巨头,东淄北处有一整片的竹林,已被货栈东家系数收购,作为棋具的材料。东淄的棋具向来为上等优质品,远销海外的小岛和领国大城。“棋商行”开店百年,分行遍布中原,是老字号的店铺,颇有声誉,新老顾客大都喜用这家店的产品,儒家的棋具一直是由它打造。
“言先生,别来无恙。”出来一位白发胡须的老者,拱手作揖,迎接他们的到来。“儒家的三叠棋盘已制造完毕,先生是来验收的吗?”
“朱先生的手艺我是相信的,今日前来是要带朋友来看看棋街而已。”言行一回礼,向人介绍朋友:“这位是我的朋友,刘兄,朱先生可要好生招待,刘兄可是下棋高手。”
朱先生眯眼,细细打量阳光下俊朗的青年,点点头赞道:“果真气度不凡,刘先生眉宇正气凛然,是个大好青年。有前途,有前途,哈哈哈。”说着说着,他捋着胡子朗朗笑出声。
阳光下的青年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颤,低声问身旁:“我哪里说过自己是高手,我和你一样是对围棋略知一二而已。”
言行一小声回他一句,“你有个高手做朋友,实力也不俗吧。”
“你抬举我了。”他有高手做朋友,并不代表他也是个高手。“怎么办?怎么办?要进去了。”朱先生向门边站过去,扬手招来两个伙计带着他们进去,刘昌南情急之下向言行一求助。“放心吧,见机行事。”言行一回他七个字,不再多言,跟着伙计进了棋家宝地。
在店里见识了玲琅满目的棋具后,刘昌南觉得自己在看一个展览,这里什么样的棋子都有,样样具备,看得眼花缭乱。
本以为“棋商行”只是制棋卖棋,可这二楼却不是一楼那般摆满棋具,是个空间颇大的大厅,有好几张桌子分了数米摆置,供人下棋。
他们上来时,就有不少人正围着桌子观看棋局。见此情景,刘昌南心中莫名地生出不好的感觉,在他打算告别子慧自个四处转悠时,有缺了对弈的棋手看中了他,拉着他上桌下棋。他推脱不掉,求助无果,只好顶着压力在众人面前持白子下了一盘,结果整盘棋下得战战兢兢,他颤颤巍巍地落下最后一子,输了二十一子。众人摇头,竞相散去。
“对不住了各位。”他抱头道歉。
言行一拍拍他的肩头,问:“你不是说你跟我一样略知一二吗?”
他点头,“是啊。”
言行一的目光盯住他,好似不敢相信,说道:“刘兄,我也来下一盘。”
刘昌南让座,站在言行一身旁,观看了一场精彩的对弈,对面的棋手几乎是惨败,言行一赢得几乎是轻松的堪称顺利。他这时才明白言师尊刚才那眼神的含义,他的略知一二哪里是言行一的略知一二,等级相差得比年龄还远。
他这下真的很想找到呢那个朋友,让她对战言师尊。
同一座城市,同一个时间,不同的人发生着不同的事。
文文最近几天很忙,一直奔波在外,找工作挣钱。小十太难伺候,不是山珍海味不吃,不是锦衣玉石绝不穿戴。她身上的那点钱很快花完在小十的身上。以小十这种典型的娇生惯养的性子,她早就撒手不管,可既然是她把人家从船上带出来,自然是要负责照顾的,若是连她都不管小十,只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不到一天就被人拐卖到青楼。
上次她带小十出去买衣服,路过穷民街,那里有个鼠头鼠脸的人贩子,问她肯手多少钱才能把小十卖给他。她当场气得浑身颤抖,胆大包天,敢明目张胆地向她买小十。她狠狠地教训了人贩子,如果不是小十怕动静太大引来巡防营的人,拽着她离开,她早就用棍子打断那男人的腿。也是她大意,那天忘了给小十化妆遮去过于耀眼的样貌。
她担心自己不在小十的身边,还会有像人贩子的人出现拐了小十,但工作不做,没钱吃饭。她其实可以退了春和楼的房间,可小十死活不去住普通客栈,没法子,她把剩下来的钱都用来付这昂贵的春和楼的上房价。
如今身无分文,真正穷的时候,再不想法子挣钱,只怕明天娇滴滴的大美人就要和自己喝西北风。
出门找工作前,再次叮嘱大美人关好门窗,除了她,谁来也不开门,否则就不带糖回来。
小十很认真地听进去,文文走后,她立即关上门窗,从里面上了锁,钥匙藏在衣兜里。
人言说,东淄遍地是金,文文找了几天的工作,别说金子,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
渐渐失了信心的她无精打采的在街上溜达,想着晚上回去该怎么跟小十说她没带糖。
“呀!”前面响了一道女子的惊呼声,文文看去,才惊觉自己刚刚想得出神,一时没留意撞了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坐在地上,扎着双环髻,额前用胭脂描了朵桃花,鲜艳夺目。
“抱歉,妳没事吧?”她弯下身,向女孩伸出手欲要拉起她。女孩打开她的手,嗔怪道:“走路不长眼啊!”
文文张张嘴,这丫头的脾气挺横,明明是她自己不长眼地撞上自己,反倒来怪我。
“妳......”文文刚要开口跟女孩辨理,女孩却冒出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小姐,原来是妳啊!”女孩看到她的脸,忽然转变态度,惊喜道:“我家夫人一直想再见妳。”
“妳家夫人?”文文一头雾水。女孩猛地点头:“对呀!小姐不认识我了吗?那天我家夫人还送了一坛酒给妳们呢。”
文文仰头看天,这才想起她口中的夫人是那天在酒店前遇到的好心人,当即握拳:“想到了,原来妳是那天的小丫鬟。”
女孩噘嘴,娇嗔一句:“小姐说的哪里话,我有名字的,我叫香云。我家夫人姓花。”
“花?”一听这字,文文沉下脸,低垂的睫毛微颤,在女孩注意不到的角度中,她半张半闭的眼睛里眸子绽出冰冷的光。
离开半年,今日又听到“花”这个姓,莫非老天也不赞同她冒然的离去?
“小姐?小姐......”良久,发愣的文文听到有人叫唤她,“怎么了?”她回神,那叫香云的女孩正挥手在她眼前,急切地叫她。
“小姐,我家夫人自从上次见过妳就一直想见妳,如今有缘再相见,小姐现在有时间可否与我一道去见夫人?”
文文表情凝重。陌生人的邀见向来古怪,更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猜不出那位神秘的夫人到底为何对她如此在意,越想越怪,越怪她就越想见那位夫人。
罢了罢了,反正工作没着落,古人的习惯又这么怪,她去见见人家也算打发无聊时间。
香云看她肯点头,欣喜地拉着她一路向东——那家酒店的地方。
文文从来不知道一坛酒有那么多讲究,从选料、酿造到窖藏,每道工序都要精细严谨,不能一点闪失,否则会毁了一坛好酒。
那个白发老板讲了一遍又一遍关于酿酒的过程,文文听得昏昏欲睡,
香云带她到这儿,没说什么,和老板交代了一句好生招待她,然后自顾自地做别的事去。
门店冷清的大厅,文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老板刚开始时对她不理不睬,完全把她当作透明人,然后他觉得无趣,就讲些酿酒的事给她听,但他不知道,她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好不容易有人进来打断老板滔滔不绝的讲词,文文如获释重,想回去看看小十怎么样了,却看到进来的人正是那位多日不见的夫人,身后跟着香云。
“花夫人......”她迎上去,刚喊出声,身后突然冲上来的一人,猛地撞开她。她一看,是老板。
老板满面喜悦之色,握着容颜姣好的年轻夫人的手不放,目光灼灼。
文文看得目瞪口呆,眼前一幅老牛吃嫩草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老板说的话差点让她掉了下巴。“夫人,妳怎么这么晚回来,天快黑了。”他一副夫君关切妻子的温柔态,肉麻话让文文打了个激灵。
老牛出嫩草...黄昏恋......
文文此刻心中想着这两个词用来形容门内的老夫少妻。想不到这年轻貌美的姑娘竟是年过七旬的老头的娇妻,这世界太荒唐,着实令她大吃一惊。细想之下,她才明白那天为什么花夫人会送她酒了,当时她还奇怪,从不卖酒给女子的酒家,为什么花夫人会有一坛。原来他们是夫妻啊,只是花夫人干嘛要特意见她,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而已,有必要邀她来这儿吗?
花夫人打开老板的手,绕过他踱步来到文文的面前,言笑晏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文文诧异,不是妳要我自己来的吗?“那个......请问妳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花夫人笑,笑的百花无色,“我一见到姑娘就觉得咱们很有缘分,一见如故吧。”
“我很像夫人的故友?”她又问。
花夫人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反而笑靥如花。“姑娘好聪慧,一说便明,真让人钦佩。”
“哪里有钦佩的地方,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被夫人冷落的老板在一旁哼唧。
花夫人斜眼冷看了夫君一下,老板立马识趣地闭嘴。看得香云捂着嘴,忍俊不禁。
文文也斜眼看着老板,忍不住回了一句:“我看老板身上倒是有许多钦佩的地方,那张嘴挺厉害的,很会说话,说不定就是凭借这个才娶到老板娘。”
区区一个酿酒的老头子,她见过许多倚老卖老的人,有把握能把老人家激怒到无言以对。
被人直面讽刺,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老板气得一张老脸红的冒烟。自家夫人却没有发怒,反而随声附和:“姑娘所言不假,他就是靠着一张嘴把我娶到手的。”
文文微微张开嘴,有点儿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脸褶子的老板和如花似玉的夫人。
香云到底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在老板杀人的眼神下硬是把大笑的心压在肚里。
“天色已晚,姑娘可有住处,不若与我一道去后院交谈,了解一下可好。”
花夫人让婢女取了酒碟,又让老板去搬窖藏几年的上等女儿红。老板不情不愿地区摆酒,还没摆出来,文文摇摇头,摆手让花夫人停下招客的热心,说:“多谢夫人好意,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只怕不能赴妳的约了。”小十还在客栈等她,她得回去才行。
她没等对方说话,径直走出店门,出去了。
花夫人在后面喊了一句:“姑娘,能告诉我妳的名字吗?”
“韩文。”她边走边回头回答,很快隐入人潮中,不见踪影。
入夜了,街道开始热闹,夜市比白天更让人兴奋,所以人来人往,花夫人很快找不到那抹娇小的身影。
“妳说的不错,这丫头很想她。”良久,身后的老板对夫人说。
“你是说长相还是说人?”
“都是。”老板若有所思地看着夫人,叹了一口气。“别多想,既然世间能有另一个她出现在咱们面前,也是种缘分。妳只要安好就行。”
花夫人“嗯”得点头,心事重重,笑的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眼中泪光莹莹,却始终落不下一滴泪。
世事难料,或许老天真的是在给她一此可以再见到她的机会。
韩文,韩文......她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韩文回到春和楼已是夜半时分,酒街在东边,春和楼却在相反的方向。没钱租辆马车,她只能一路长跑回到客房。上楼时,春和楼那个讨厌的小二提醒她押金快到期了,再住两天还没交房费,就要赶她和小十滚出店门。
没工作,没工资,她上哪儿找钱来付住费,难不成要她凭空变出金子?她又没有聚宝盆。
身无分文,生机无果的下场就是要受大美人的白眼和不予理睬。小十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糖果,对文文的态度就是冷淡漠然。文文心里诉苦,她也没办法,没钱没车,上哪儿买糖吃。明天的饭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自从小十嫌弃春和楼的绿佛茶饼,店小二再也没有给她们送免费的茶水点心,就算送了,小十也会一脸嫌弃地倒进垃圾箱,一口也没让她尝到。她对这种日子感到绝望,比刚来古代那会儿还苦。
文文突然想到大胤那边的那些人,她的不告而别,不知道让他们吓到了吗?应该有吧。
小十在旁边站着,刚用白眼瞪完人,就发现某人被瞪不但毫无生气,反而趴在窗户上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站了多久,气温渐渐冷了,文文打了个寒战:“太晚了,小十,我们睡吧。”不等小十反应,她拽着就往床上带,胡乱地扒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得只剩下一件白色上衣下裙后,她发觉上头有奇异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抬头看去,小十正面无表情,眼神是从未见过的犀利,直直地盯看她。
“怎么了?”文文脱衣的动作凝住,也看着小十,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小十从来没这么看过她,哪怕她要逼迫她跟自己一样船粗衣葛布,也只是不忿地瞪她几眼。哪有像现在这样,小十犀利的目光透射而来,似在追逼着什么被精心掩藏起来的隐秘。
“妳不睡我可睡了。今天我要睡外面。”文文吸了一口气,平复刚才小小的惊吓的心跳。二话不说,掀了褥被,整个人蜷缩进里面,面向里面,背着小十,闭上眼睛睡了。
房间一片宁静,烛火被窗缝流入的风吹得摇摆,烛泪滴在台上结了一层晶莹的薄膜。小十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牢牢地看着床上蒙头盖脸的人,眼神里少了份犀利,多了份深意,唇角含起神秘的笑。
同一片夜空,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处境自然不同。
有人为生计发愁,有人为影藏犯困,也有人为钱多而头疼。
韩亮雪的确有钱,但钱多事也多。最近几天总睡不安稳,为钱的多事头疼。老江自从应了她与春和楼的老板娘的交易,几乎是天天一见她就叨唠几句,说的无非是那么几句......“以后别跟人定下什么交易,惹事上身”、“商场上的人精明的很,小姐妳初涉定会吃大亏”、“不过吃亏是祸也是福,小姐要好好地吸取教训,莫要上当受骗”等等诸多的叨唠说教,吵得她脑仁生疼,耳朵鸣响。以至于她一见到老江就避之远之,甚至远远地看见就跑到别处躲着。某次,养伤的段千言公子瞧着小雪跟避瘟神似得避着老江,笑的不亦乐乎,还嘲讽她太没胆子,连一个老头子都怕成这样。
小雪最讨厌他总是无时不刻地讽笑自己,气得回骂过去:“你有胆子有本事离开这里,找你的仇家啊,别赖在我这里蹭吃蹭喝。”
“那可不行,我可是伤者,而且还白白养了妳三个月,妳就这么对待妳的恩人?”段千言散漫地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半分风度翩翩的样子都没有。
小雪被他气得跳脚:“白眼狼!你个好吃懒做的白眼狼!”
段千言被她逗笑:“丫头,伤者怎能不好吃懒做呢!再说,妳还欠我半年的饭局呢。”
当初,她从天而落,一脚踩在他的午饭上,毁了他好不容易用山野果子做出来填腹的食物,他气得不轻,本想杀了解气,见她是女子就没了杀人的念头,于是抓了她和他一起呆在深山老林,用一年之期为由让她为他做一年的饭来赔偿他损失的午饭。
现在可好,他受了伤,让她照顾,反而骂他白眼狼。
“我听妳爷爷说你们家可是信守诺言的好世家,一年的饭局还没到期呢,妳就继续为我做饭吧。”
小雪听了他厚颜无耻的话,更生气:“一年?你疯了不成?难道你要在我这儿呆上半年?”
“有何不可?”他继续嗑瓜子。
“卑鄙!”小雪被他无耻的言语激的只能骂人了。“你个阴险的小人,迟早本姑娘代表老天收了你。”
段千言轻笑不语。她双手叉腰,骂了唾沫星子溅了一地也停不下来的摸样实在让他忍俊不禁。等她骂累了,他才说话:“妳爷爷呢?怎么不见他老人家来说教妳。”
平常这个时候那白发胡须的老头都会追在丫头的后面苦心孤诣的说教。
“我说了多少遍,他不是我爷爷。”小雪给了段千言一记眼。“郡长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召集东淄各商巨头去谈什么大会,老江一大早就出门了,哪有时间来等我。”
“大会?”段千言眯眯眼,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问:“跟星海月楼有关吗?”
“你也知道?”小雪吃了一惊,转而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星海月楼那么大的船,东淄一带的人谁人不知,他在这儿呆了快一个月了,早就知道了。“我也不清楚有什么事,老江这几天一直在忙,问他也不说,只说是商场上的事,叫我不要插手。”她顿了顿,挠着头想了一会儿,继续说:“中原的事很多,也不知道这儿的皇帝是怎么想的,弄一艘船去寻什么仙岛找什么丹药,弄就弄呗,把东淄的商人召集过去干嘛。”
“半个月前,海上生起百年难遇的风暴,星海月楼被迫延期,只好返回东淄重新整顿,等待出航。”段千言走出廊下,移尊到小雪面前。“那么大的风暴,船不可能完好无损,就算完好无损,出海半月船上的资源也或多或少用了不少,回来后自然要征收资源,当然得征收这些名商巨头的货物,反正东淄是南楚的地盘,他们的皇帝想要寻找长生不老药也不关别人的事。”
小雪摇摇头,感慨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后世也不会有的。”
段千言听后,低沉道:“妳这丫头有时总会说出一些与年龄不符的话,如今妳这番话听了倒让我觉得妳是历经久年的年老见长的女子。”
“胡说什么!”小雪冲他叫道,“我今年才十七好不好,十八还没到呢,哪里是什么年老的女子,眼瞎了不成。”
他双臂环抱,唇角嘁着笑:“都十七了还没嫁人,到了十八都成老姑娘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要你管!”小雪脸颊发红,瞪大眼睛看他。眼前的青年墨发玄衣,面目如玉,俊美无涛,明明是风流俊朗的人物,却偏偏性格张狂,行事肆虐,一张嘴毒到让人忍不住想掐死他。现在也是这样,只要他开口,她就想杀人。为什么她会遇到他呢?小雪无数次在这样的夜空下自问。
“我只是看了许多游文杂记,对人情世故、前生今世多少有点醒悟,我心思透彻不行啊!”她低下头,没底气跟他辩解,生怕被人发现了什么,只是这般做贼心虚似的样子反而让眼前的人对她生疑。“妳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我不是说了嘛,我只是一介商人之女,家里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而已。你查户口啊!问得怎么清楚干嘛?”
“户口?”段千言挑起眉头,继续深究:“户口是什么?”
这丫头奇怪的话真是很多。
小雪眨眨眼,懊恼地转过头骂了自己一句:“真笨啊我,一时口快说了出来。”
“妳在嘀咕什么?”见她偏头不正视自己,段千言有些不悦。
小雪回过头,娇笑晏晏,“段大公子,我不是说了嘛,我看了许多杂书,自然会说出一些你听不懂的话,这都是地方的方言,你又何必较真呢,器量别这么小。”
段千言一言不发地盯住小雪,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哼道:“懒得理妳这死丫头。”说罢,欲转身进屋,却叫人拉住衣袖。“有事?”他回头冷冷地看那胆大包天的死丫头。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小雪死死拽着衣袖,认真地看他。
他不解:“清楚什么?”
“南楚啊!”小雪兴奋地叫道:“你不是说东淄是南楚的地盘,那南楚的皇帝是谁?”
小雪的问题一时问得他哽咽住,一脸的不可置信,看傻子似地看她。良久,他轻声说:“妳真的不是傻子?就算是乡野里的野丫头也知道原景帝的名号啊。”
“哎呦我不是说了嘛,我以前一直呆在大胤。哪里来过中原,第一次来中原,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啊!”小雪摇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你到底跟我讲清楚不讲!”
“讲。”他不动神色的甩掉那双可恶的小手,掸掉衣上的灰尘,娓声道来:“南楚的当今皇帝是原景帝皇上原,他是南楚第三十七代君王,有贤主之称。在他统治的三十年间,南楚的确民生和乐、百姓安逸。妳看东淄繁盛就能明白他的治国治天下有多成功吧。不过唯一可惜的是,这位贤主和古刹国的那帮蛮子一样好色,自登基以来,后宫纳了无数美貌妃子,超过历代君王的嫔妃,可谓是南楚第一。”
“太......太离谱了。”小雪听得目瞪口呆,“一代贤主,竟是个好色之徒。这让后世史官怎么写他啊,难不成要写‘原景帝功德胜天,妃嫔与功齐天,后宫乃世上一绝,天下美色尽一人恩享’吗?”
段千言愣了半刻,忍不住敲打她的脑袋。“妳哪儿来的奇想。天下能这么评价他的恐怕也只有妳这个胆大包天的死丫头了。其实妳说的也不错,他的确在女人这方面很荒唐,其他事上他倒是个贤主。”
小雪歪着头,小脸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他:“原景帝该不会是个太监吧?”
这话成功让段千言变了脸色,他睁大眼睛,被她惊天动地大为不赫之言惊得腿抽搐几下,好久才平复胸中涌起的波澜,问:“妳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她抬起头,一本正经:“你看,如果不是太监,那他为什么纳那么多的女人为妃,一定是害怕别人知道他是太监这个秘密,所以娶那么多的女人来掩饰他的生理缺陷。”
段千言无言以对,怔怔地看着说得理所应当的小雪,许久许久无法言喻。
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小雪讲了多久,直到静谧的夜空,天际出现一抹鱼白,蝉鸣虫声开始在清冷的天气里响起,段千言才开口道:“天下能想到原景帝是太监的也只有妳了。如果妳真的想知道他为什么纳妃为什么好色,不如去问问他老人家或者是他的儿子。”
“真的?他有儿子?”小雪讶然一惊,太监怎么可能有儿子?
段千言物理扶额,“是真的,他的儿子叫皇原,还有另一个儿子叫皇离。”
“皇原......我知道皇原!他不就是那个名传天下的四公子嘛!”小雪激动地拍手。“原来皇原是原景帝的儿子,我听说皇原是天下难得的奇才,他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十岁离家一人游览群山渤海,十五岁回家对战武林顶尖高手,无一败绩,自此名列天下公子榜,排在四公子之三的位置。”
“妳倒是对他挺了解的。”
小雪笑笑,“我就是不想了解也难啊。我在大胤时,四公子的名声就传到人尽皆知。”
“大胤的太子也是四公子吧,而且还是榜首。”段千言半眯着眼,细细地观察小雪的神情形态。
小雪捋捋额前秀发,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君白也算四公子?叫他天才简直是侮辱了这个词,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而已,有必要把他传的那神乎。”
“妳好像很讨厌君白?”
“不,不是讨厌。就是那种见着老鼠蟑螂一样恶心,他很让人恶心。”熊傲雪嗤之以鼻。“我以前在大胤见过他两次面,我第一眼见他时就觉得这男人不是好人,第二次见他时就知道他是一个阴险的小人。”
段千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她,好奇地笑问:“妳对他好像颇多微词啊?”
她一双眼睛转动,对他笑的很假。“那当然,对于伪君子一类的臭男人,我向来不满。”
“妳认为我也是伪君子?”段千言危险滴眯起狭长眼睛。语气阴沉,却意外迷人。
不过精明的小雪早已不被他的外表迷惑,她缩缩肩膀,眼睛不知往哪瞟。她很后悔,又惹到他了。“我可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承认的。”她往后退数步。身前这人总让她莫名的压迫,她有些怕了。段千言的手段她可是见过的,之前有不知好歹的人惹了他,都没什么好下场,她可不想做荒野无名尸的其中之一。
段千言越听越不悦,脸色阴沉如霜,却展露惊为天人的笑容。“过来。”他向她伸手。
她一直往后退,小脸苦皱,可怜兮兮。“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那么吓人干嘛!”无论他笑的有多好看,但他一身的邪气着实让她怕了。
这时,天边的鱼白变得清亮,万层云丝一重一重地向四方展开,有淡淡的金色在那上面闪烁跳跃。天空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明,一半暗;明的那边不停地从东边吞噬西边星空,仿佛吞下整个黑暗。
段千言见小雪快要哭的样子,心里忽地一松,一丝乐意绕在心头。他只是眉头一皱,把手掌心拿的东西一把抛在她的头顶,然后向上一跃,化身为光,嗖的一下飞到房顶,在她惊愕的仰视下,消失在破晓的朝阳下。
良久,清静的院子了响彻一声咆哮。“臭男人!你丫的敢对我扔垃圾!”
太可恶了,他竟然把嗑完的瓜子壳如数地洒在她的头上,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