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抬头,怔了一怔。
说这话的竟是高堂上不怒自威的大汉皇帝!
林慧心悸,诚惶诚恐地垂下头,冷汗直冒。她死死咬牙,暗自揣度着这话的意思,却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自己的名字犯了大汉的什么忌讳?如果真是这样,改名倒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可这样单枪直入不给情面的近似刁难的语气,让林慧很难将其联系起来。
“怎么不说话?”皇帝有些阴冷地笑了一声,“莫不是公主有异议?”
林慧攥紧手帕,语气微颤,“那倒没有,只是名字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改之。”
“无妨。你迟早要入嫁大汉,嫁夫随夫,你随了夫家的姓也不算悖了父母的愿景。”皇帝悠悠地解释,似乎早已料到了这问题。
“这——”林慧也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事儿好像没有转圜之地了。
林慧有些愤然,“我可是月氏派来和亲的公主,大汉如此步步紧逼,是想破坏两国结盟的契约吗?”林慧大声地质问道。她倔强地仰起头,眼睛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殿内静谧无声,无人应答。穿堂风吹过,吹干了汗水,激得林慧一颤。
“呵。”殿下左席排头的长得凶神恶煞的人轻蔑地嘲笑道,“父皇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那人似乎吊着胃口,不把话说完。他气定神闲地站起来,笔直地立在那儿,凉薄的面容真是看不出一点喜色。他先是恭敬地朝殿上那二人行了礼,才又转过来冷漠地对林慧行了一礼。
“公主觉得委屈是吗?”那人勾了勾嘴,笑着。
林慧像是被光露露地置于众人面前,被剖析地彻底。她明显僵硬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道,“哪,哪有。我只是觉得好笑,大汉泱泱大国怎么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不过也是。”林慧复又宛然一笑,“自打我踏上入长安的鸾车,这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给我脸面看,就连这宫里的太监和嬷嬷也明里暗里地使绊子。我也是纳闷,怎么这大汉养出来的都是这样一群糊涂虫!”
殿内又陷入死寂。只是没过多久,就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在殿内回响不断。
“哈哈哈。公主还说不是委屈?我看公主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那人敛眉,炫耀似的勾起唇,仿佛置身世外只是看客。
林慧谨慎地看着他,静等着下文。
“你既然都明白自己是别国的公主,是嫁过来安邦定国的幌子,说到底也只是附庸在夫家的一块玉石。月氏与汉的联姻是大事,大汉自然看得重中之重,也自然会和月氏好好地合作。只是——这尊卑有序还是分清楚一点的好。”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林慧咂舌。原来自己只是大汉用以警戒月氏的一个工具。警告月氏即使在日后合作中,也不能忘记了尊卑有序。大汉皇帝要让月氏记住,他们只能服从在大汉的脚下。
难道是万舆图的事走漏了风声,让大汉察觉了?林慧心揪紧起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事只有自己知道,万万没可能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自己每天揣着这个秘密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又怎么可能公之于众呢?
不管如何,大汉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而自己沦为了月氏的工具人以及大汉瞧不上的女流之辈。无形中,自己已经成为了一颗废子。
“圣祖曾派张謇出使月氏,一番辗转也没能取得支持。如今终于结盟好,公主该为此高兴才是。改个名只是表个态度,不仅仅是你的,更是月氏的。”皇帝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
林慧心里终于通透了:看来今天这名字是无论如何也要改的了。因为大汉皇帝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改,遭到了大汉的凌虐或是如何,月氏都不会在这个兵力尚且衰微的时候出兵去就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
这一手算盘打得可真是噼啪响,林慧不禁暗讽。她眼神环绕殿上一圈,这时候才深知这长安城内是多么的风起云涌,诡计多端。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殿下想改何名?”
“不如就叫刘琯吧。琯者,玉也。这名字也正好和我这几个皇子的名字作陪。”圣上微微笑着,颇为满意的样子。
刘琯?
林慧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应了。
“大汉公主刘琯拜见圣上、皇后。”林慧后退一步,慢慢跪下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