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息宗的弟子找到碧木的时候,整个禁地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两具尸体,尸体是云镜和独臂,这应该算是之前云息宗之上修为最高的两个人,这两人的致命伤都是一样,一把锋利的短剑,一个是插在喉咙,一个是插在心口,但是现在除了碧木这个活死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碧木受的伤一点都不比之前的云翳要少,与独臂肉搏时,被那一甲子功力的浑厚拳劲打伤了内脏,之后又被云息宗的最高剑招“云霄九变”剑气贯体,最后碧尘的长剑虽然不致命,但是也足以让他雪上加霜,此刻的他离死也是差最后一丝而已。
云息宗大战结束,独臂死后,匕影等人战到最后也只剩下少数几个人,眼看任务无法完成,他们也只能仓皇逃下了山。
云息宗守住了,但是也是伤亡惨重,弟子死伤了几十个,云景长老受了重伤,云镜长老离奇身亡,还有老师的离世和碧木的重伤…
数日后的云息宗,也已完全看不到往日的宁静祥和,死去的人正被收殓安葬,活着的人脸上也看不见丝毫笑容,这场战争似乎没有赢家,每一个人都失去了最亲近的亲人,朋友和兄弟。
碧木被抬到了碧水的小院,卫漠的那间屋子让给了他,他现在的情况和碧水几乎没有区别,暂时保住了性命,却不知何时能够醒来。
卫漠站在屋外,这座院子只剩下碧木,碧水和他,他被老师用合道境修为修复了经脉,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此刻依然也是重伤之驱,不能乱动,更不能运功,把他留在这里即是照看碧木和碧水,也是独自修养。
卫漠站在这个院子里,算一算,他已经住在这里两年多了,两年前他还是个游离在荒原上的野小子,被人追杀才离奇地逃上了这个云息宗。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这两年对他来说,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他想起了老师,碧木,碧水,青乐,青石,青木,青菜,小花…
他从小流浪,居无定所,但是在这里却仿佛是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家。
院子中的古松树,是老人百年前种下的,此刻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卫漠仰起头,一直看到了树顶,顶上的还残留着几片积雪,雪已经凝成了冰,一滴滴的露水正从树梢上缓缓落下,他看了许久,直到一滴露水滴进了他的眼睛里,然后顺着脸庞一直滑落到地面。
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站了一会也坚持不住,扶着树下的石桌,轻轻地靠在了上边,石桌上的棋盘还是棱廓分明,但是以后怕是再也没人在这里与他下棋了。
外边的气温依旧很低,不过他却没有穿太多衣服,自小就习惯了这样寒冷,所以也不太在意,衣服多了反而有些影响行动。
他的短剑插在腰间,两年前,这把剑还是背在背上,这两年他也长高了不少,短剑再背在背上倒有些不太合适,插在腰间正好,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像其他大人一样,放在袖口里,用起来也隐秘和方便的多。
卫漠扶着石桌站立了良久,整个院落都是安静的,甚至整个天地都只剩下露水滴落地面的声音,突然,他有些想喝酒,这么多天没碰,都快忘了酒的滋味了。
可是现在去哪儿找酒?
要是老师还在就好了,随便从哪个坑里都能刨出一瓶酒来,第一次喝酒就是在这颗树下,老师让他从土里挖出了一瓶埋了几百年的陈酒,卫漠放眼看了看周围,偌大的一个云息宗,老师埋的酒肯定还有不少,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想到此处,莫名的情绪又爬上心头,意味索然,慢慢朝着碧水的屋内走去,刚进屋,就看到碧水的书桌前还放着一个酒坛,他赶紧走上前去,拿起坛子晃了晃,居然还有半坛酒,这半坛正是老人临死前正在独饮的那坛,老人的尸骨已经被收走安葬了,但是却不知这半坛酒为何恰好留在了这里?
卫漠拿着酒坛,赶紧喝了一大口,还是那个又辣又呛人的味道,一口酒下肚,整个身子像是都热了起来,本来些许刺骨的寒冷也被一下子就驱散了,他看了一眼碧水,碧水依旧平静地躺在床上,然后转过身,又朝屋外走去。
往日喝酒他总是会爬上屋顶去,但是现在他连走路都有些费劲,哪里还有力气上屋顶,他又慢慢地走到石桌前,轻轻地靠着,拿着酒坛一口一口的独饮。
天上似乎又开始飘雪,他抬起头,正看见一朵小雪花慢慢飘落,缓缓地落在酒坛里,然后化作烈酒中的一滴。
他盯着酒中的倒影,天上的白云,身旁的古树,树梢的冰棱,以及一片两片的雪花,恍惚间,他似乎出了神,仿佛整个天地都化作了这样的一坛美酒,整个世界都如同这酒中的美丽倒影,他静静地看了良久,然后一抬手,那剩下的所有酒全部灌进了喉咙里。
酒入愁肠,他终于有了几分醉意,索性就往石桌上一趟,迷离着醉眼,看着天上的雪越下越大。
过了一会,卫漠竟在这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这才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他一睁眼,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云息宗弟子,以前应该见过,却不知道名字。
这个弟子见他醒来,轻声对他说道:“我叫青宇,奉长老之命叫你去云息大殿。”
卫漠还有几分醉意,问道:“有什么事吗?”
青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你去了就知道了。”
卫漠闻言,只能慢慢地站起身,看了一眼两个屋子里的碧木和碧水,然后转过身跟着这个青宇朝着院子外走去。
天色将暗,气温也越来越低,这条荒芜人迹的小路上也渐渐被积雪所覆盖,卫漠和这名弟子一路上也没有说话,他俩本来也不相熟,说起来虽然来云息宗两年,但是真正跟卫漠熟一些的也就是青乐他们几个而已。
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云息大殿,大殿前还是干干净净的,战斗时的血水已被清理干净,古朴的青砖黛瓦似乎又让人看见了这座大殿几百年的悠久传承。
卫漠上一次来到这座大殿还是半年前,他被云翳长老当作刺杀云镜的帮凶,差点给杀掉,还好碧水求情才算逃过一劫,不过还是被关到了思过崖去。
这一次也不知为何,想必也没有什么大事,毕竟这次护山,他主持云息大阵也算是有功,卫漠一边心里念叨一边走进了大门。
刚一进门,就看见云翳长老坐在大殿的正中央,他的手边放着一根拐杖,旁边还在一个小童扶着他,这个小童卫漠曾经见过,正是当初刚上云息宗时,那个要油炸了小花,结果因此差点被卫漠杀掉的那个青光。
卫漠又看了看旁边,还坐着几个长老,不过看起来都带着一些伤,情况跟云翳类似,也都是重伤未愈。
云翳一看卫漠过来,冷眼一瞪,直接说道:“卫漠,你居然还有胆子过来?”
卫漠闻言一愣,不解地问道:“我不太明白云翳长老之言,不知又发生了何事?”
云翳一声怒“哼”,说道:“不要以为老夫重伤,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就是这次袭山之人派来的卧底?”
卫漠一惊,慌忙说道:“长老何出此言?我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何事。”
云翳冷笑一声说道:“两年前我就觉得你这个小子来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好心收留了你,谁知自打那以后,云息宗上下就没有消停过,这一次差点整宗覆灭,你还说这跟你没有关系?”
卫漠听闻此话,一时间呆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然后云翳接着道:“第一次你闯入本宗禁地,差一点解开了云魔的封印,此封印之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解开的,还好我们及时发现,才合力把封印压制住,然而这一次,封印再次被解,差点为祸苍生,是不是也是你所为?”
这件事卫漠更是不知如何辩解,他不知第一次是怎么莫名其妙就差点打开了禁地封印,更不知这一次又是被谁彻底解开了,因为独臂的所作所为只有碧木,云镜,和碧尘,碧峰以及那个杀手见到了,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看到,但是卫漠还是努力地解释道:“这次解开封印完全与我无关,当时我正因为主持云息大阵受了重伤,躺在碧水那里一动不动,这些青石青木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云翳一声大喝,打断道:“信口雌黄,云息大阵岂是你一个孩童所能掌握的,至于你说的青石青木,也都是黄口小儿,这等大事,他们哪里知晓?”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碧木,老师和青石他们,其他弟子虽然见到了他在禁地,但是确实都不太清楚他在做什么,但是现在老师身死,碧木重伤未醒,能给他作证的只有青石他们。
然后又听云翳接着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半年前你就曾与那个刺杀云镜的奇怪杀手有联系,当时我就该杀掉你,结果反被其他人劝阻,哪知这一次,你竟然再次行凶,云镜身上的伤口细小,一看就是跟当初那个伤口一模一样,造成这种伤口的短剑,之前只见过你与那个杀手才有,你还有什么狡辩?再说你的留影步,有弟子也曾目睹,这次袭山的人中也有两人会同样的步法,而且与你拿着同样的短剑。”
云镜之死和解开封印的事一样,知晓内情的只有那几个人,连卫漠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此刻听云翳讲来,只能是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