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慢慢地朝着卫漠这里走来,这张脸虽然两年没见,但是卫漠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正是这个人把他一路追杀,一直追上了云息宗。
“两年不见,你这小子倒是长高了不少啊,你可知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这个鹰堂门人看着卫漠,毫不掩饰脸上的欢喜和杀意。
卫漠没有惊慌,而是冷静地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然后平静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专门为了等我吧?”
对面这人一声冷笑,说道:“我为何在这里?这不还是拜你所赐,两年前你吃了我的鹰,害得我此次上不了云息宗,只能奉命在山下等候,结果等了这几天却没有见到本堂的一个人下来,我料想事情不对,正准备离去,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
听到这话卫漠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也不再太过害怕,依旧冷静地说道:“那你应该谢谢我,你们鹰堂的人这次上了云息宗的已经全部都死了,要不是你上不去,怕是也早已埋骨山上了。”
这人听完心里一惊,对于卫漠的话他是半信半疑,这个小子狡猾多端他是早就领教过了,但是若非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自己的门人也早该下来了,他默然想了片刻,然后疑惑着对卫漠说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本门弟子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尤其是裂鹰,他的实力怕是这云息宗的长老都难以招架,你快说实话,发生了何事,不然我让你死无全尸。”
对于这人的恐吓,卫漠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己也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小孩子了,他脸色沉静,又接着道:“你说的门人不就是都骑着一群黑鹰吗?那个裂鹰的那只最大,几乎与一个人大小差不多,他们都死了,还没有落地就被一箭射死,真的就像是天上飞着的鹰,被人用箭一只一只的射了下来,那个裂鹰最惨,就死在我的面前,你若不信大可以上去看看,现在尸体应该还没有收拾干净。”
听完这话,这人心中更是惊惧,卫漠描述的真的与实际的一模一样,莫非他们真的都被杀了?
细思极恐,他的手心里也开始多了几丝虚汗,过了一会,他才又盯着卫漠说道:“哼,你这小子的话我是不会信的,不过无论真假,今天既然上天让我在此处遇见了你,那你只能算是你小子倒霉了,是时候赔我爱鹰之命了。”
卫漠看着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惊慌,反倒是这人看着卫漠这个模样,心里却暗自犹疑起来,盯着卫漠好一会,又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些奇怪,两年前你见到我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怎么连动都不动了,又在耍什么诡计?”
卫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什么好跑的,现在应该跑的是你吧,云息宗的师叔师伯正在后面,你们竟敢袭山,他们自然要下山来让你们尝尝苦头。”
卫漠说的悠然,一点看不出紧张,面前这人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慌,连忙朝着远处看去,看了许久却也没发现其他的任何人影,然后又用阴冷地眼神看向了卫漠,冷冷地说道:“小子,你又骗我。”
卫漠看着这人,摇了摇头,然后稍稍地叹了一下气,也没有回答是骗还是没骗,但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反而更让人起疑。
看到卫漠这样,面前这人心中越发不安,但是再细看卫漠,果然还是如两年前那样,身上几乎没有真气,连气海境都不是,与一个普通人无异,既然如此,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先把这个小子杀了再说,两年前的杀鹰之仇几乎是他的一生之辱,今日若是放过了他,日后怕是再难遇见了。
他暗自提了一口真气,趁着卫漠还没有什么防备,就突然一掌袭来,直接击向了卫漠的眉心。
不过卫漠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早已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才卫漠假装淡定,就是想骗走这个人,他在云息宗上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就算是跑,恐怕也跑不出多远,更何况在这一望无际的荒原里,这人真的拼尽全力要抓他,他怕是也难以摆脱,与其这样,还不如留下来想办法周旋。
但是这个人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不顾一切也要想对卫漠下手,卫漠一看他的动作,也淡定不了,身形往后一退,险险躲过了这一击。
这人没有给卫漠喘息的机会,再次运起一对鹰爪,夹杂着撕裂寒风的指力,直扑卫漠的面门,卫漠再次往旁边一闪,腰间的短剑也随之出鞘,随手舞出了一朵剑花,向着这人的胸间刺去,这人回手格挡短剑,短剑却瞬间变幻了两个方向,分别袭向了这人的双手。
这样的变化来得突然,这人也没有料到卫漠竟然还有能力反击,与两年前只知道逃跑的那个孩子几乎判若两人,他赶紧往后边一退,没有硬碰硬对拼这两剑。
卫漠手持短剑站立,对面这人也没有再进攻,反倒是饶有心情的看着卫漠,看来这小子这两年似乎学到了不少东西。
卫漠刚才的几剑全部出自于“云息剑诀”,“云息剑诀”是云息宗的修行本门,是千百年留下来的上古传承,即便不论其“剑道”和“剑意”,仅仅看这剑招,也是属于当世少有的精妙招数,卫漠习了这两年,虽说主要习得是其中的真气修炼,但是这种剑招的变化却也早已熟记于心。
两年来,卫漠从没与人对敌,“云息剑诀”固然早已熟读,但是真正用起来却还是太生疏,最重要的是,剑法的使用必然要与真气相辅相成,卫漠虽然摸索出了有无相生的修行法门,此时境界与气海境无异,但是依旧不太熟练,更何况他现在经脉刚刚痊愈,稍微一点真气的流动,都会让他感到痛彻心扉。
尽管如此,此时此景,卫漠不能犹豫,更不能退缩,一旦怯弱,肯定会被这人当场击杀。
卫漠忍着痛,一边对敌一边用心感受着周遭天地中的元气,面前这人也觉察到了卫漠似乎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也逐渐运起了自己的全力,一波接着一波的向他攻来。
卫漠一边用着“云息剑诀”中的剑招对敌,一边用着“留影步”四处闪避,“云息剑诀”和“留影步”,这两个云息宗和风止谷的不传之秘,随便哪一种都是旷世绝学,并且这两者都是属于灵动多变型的法门,两者结合在一起,威力绝对是当世少有,但是偏偏,这却是一个根连气海都没有的少年使出来的,剑招幻化,脚步诡异,可是能造成的实际威力却受经脉所限,难以全力施为。
两人交战刚一开始,卫漠还能通过剑招和脚步的精妙与这人周旋,但是越往后,他体内的真气就有些招架不住对方的力量,身上的经脉剧痛也逐渐加剧,反观鹰堂这人却是越战越勇,他感觉到了卫漠的后继乏力,他的进攻也更加凌厉起来。
终于,如铁石般坚硬的鹰爪一下子击在了卫漠的身上,卫漠被爪上的力道击飞了好几丈远,落下的身子犹在雪地里滑行了数尺才停下,卫漠一口鲜血喷出,面前的白雪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红的烙印。
一个宛若饿鹰捕食的身影紧跟着落下,一脚踏在卫漠的身上,卫漠丝毫不能动弹,短剑还握在他的手里,但是他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能够再举起这把剑了。
“看不出你这小子还有些门道,运行的真气也是古怪异常,不过也就只能这样了,是时候送你去跟我的爱鹰陪葬了。”
卫漠仰躺在地上,脸色平静,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讲话,身体里仅有的真气已经全部消耗干净,他依稀又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从来没有修炼过时的状态,没有一点真气,甚至连生命都要没有了。
当一切皆无的时候,他的内心反而又出奇的平静了下来,脑海中的经文却愈加清晰。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现在的他,就仿佛一个被抽干了水的池塘,干涸得几乎没有了喘气的能力,天地间的“不足”莫过于此。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堇…”
经文不断出现,“有无相生”之道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他的身体仿佛有一道“玄牝之门”在不自觉得开启,他的身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扇大门,磅礴的元气就如同开了闸的湖水一般缓缓涌了进来。
锐利的鹰爪已经伸到了他的头顶,他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似曾相似,两年前,那个狼堂的人也是同样的动作,同样差一点了结了他的性命,那时,突然出现了一把剑,插在了那个人的身上,那是碧木第一次御剑,那也是卫漠第一次听到“御剑道”这三个字,恍惚间,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短剑,短剑也仿佛有了灵性,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的身体没有动,短剑却飘然而起,“云息剑诀”之御剑道,这一瞬似乎突然领悟。
忽然间,鹰爪离他的身体还有半尺,但是那把锋利的短剑却已经插入了这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