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之下。
叶院上空。
叶怀柔与白袍身影遥相对望。
“府主,你一定要拦住我吗?”叶怀柔质问对方。虽然早有预料与准备,但面对实力莫测的府主,仍心存疑虑。
“今天不容你多话!”白袍府主喝到,“今日早些时候不是已经嘱咐过你了吗?别出去惹麻烦了,我多年培养你不是让你去送死的!叶家的惨案已经惊动了整个修行界,各路的势力都已经介入调查了。我相信真相不久之后便会大白于天下的。”
“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翰宸插手。”
府主似乎摇了摇头:“不可教也……”
府主平举右臂,向着叶怀柔轻颤指尖,“留下吧。”
灼之叶院四处红光迸射,一座大阵陡然浮现。千千万万条赤红的丝线从院落的各个角落延伸出来,几乎在一瞬间便淹没了院子涌上半空中来,紧紧缚住叶怀柔。
“府主,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在丝线接触的那一刹那,叶怀柔便确定了阵法的情况,是瑄离副府主的拿手招式—“赤线锁凤”。
此阵主要是捆缚对手,效果极佳,也因此布置颇为复杂。就算是府主也很难想象能够做到瞬发,估计早有准备。
但观察可见此阵以叶怀柔自己的宅院为基座,若是府主来动什么手脚,她为何毫无察觉?
一袭白袍的府主负手而立,远远的望着她。
“我与瑄府主专门学习过一阵子阵法,这种级别的阵法还困不住我。”叶怀柔边说着边去按法搜寻其阵眼。
因为府主并没有多余的行动,便给了叶怀柔思考推算的机会。
“若照此法,阵眼便是那大红枫!”叶怀柔二话不说,心念一动便有颢气聚集成团朝着红枫怼过去。
没有反应。
像石头砸入水面惊起波澜,视线如浪般涌动令人晕眩,红枫毫发无伤。
“抱歉。”府主轻言。
随之丝线猛得束紧,就将其从半空中拉下地面,生生撞开瓦顶,叶怀柔被死死摁倒在地上。
“糟糕。”她抹去嘴角的血迹,也不顾骨头断了几根,“力气还真是够大的。”
心中也不免多了些焦躁,这座阵法她不说是钻研透顶,但也能说烂熟于心,照理说阵眼的判断不会出错,看来还要重新考虑。
半空中的白袍身影望着她摇了摇头:“叶怀柔啊,若是这样,倒是我高看你了。”
在数息之间,叶怀柔已经将这阵法试探了个遍,“奇怪,这阵是没有阵眼的吗?”她心中早已是火冒三丈,“什么狗屁阵法,看老娘把它炸个稀巴烂!”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此时距府主将阵法施展开也不过三十息,叶怀柔身周的温度已经开始陡然攀升,府主也似乎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向后退去。
就在他以为要迎来浪潮般的能量波动时,一切却都停了下来……
“不对,世间阵法皆有其眼,这座无眼之阵如何称得上阵?是我被迷惑了。一切都是虚假的幕布罢了!”
“尘阶释放—死线。”随着叶怀柔的释放语,一道纯黑宛若活物的丝线从她的指尖伸出,灵活得绕上了她的脖颈,稍稍用力……
视线碎裂飘散,又回到了起点,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
月夜之下,还是两人,不过白袍的身影却有了不小的变化,兜帽之下再没有迷雾的遮挡,居然是雨歌的脸庞!
叶怀柔心头一紧,“是他!”
一道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他携带通思炉的身影,如瓷娃娃般冰凉的面容,恐怕他就是府主的一枚棋子。
到底他们本就一伙,亦或是雨歌完全无意被利用,叶怀柔也无法得知。虽然这个解释也似乎有那里不太对劲,此时也不容她多想了……
但雨歌在其中的作用确实要大于她的预估……
“叶姐,昨日傍晚府主就因为叶家的事被请出府去调查了。我来也不过是应了府主的要求。”雨歌在叶怀柔发问之前便回答道,仿佛对她想要问什么了如指掌。
“府主说你若是破了这道幻术便不再拦你。”
府主昨日便出翰宸了?刚才如此逼真的场景却是假象……既然不再拦她,她便慢慢向后退去,也不再问什么细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必再问。
雨歌只是一个单纯的施术者吗?这一切都是府主的旨意?这样的考验究竟有多大意义?就仅仅如此吗?
诶呀,算了,这根本就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啊!叶怀柔告诉自己,加快速度向着太府的边界去。
???
高墙,无法逾越的象征。
完全无法估计厚度的不知名材质筑起的墙从她的面前拔地而起,一眼望去不见边际。
叶怀柔在数次试图击穿墙壁失败后选择了向上爬升,凌乱无序的壁纹在两旁变得模糊,不久她便突破了云层,继续向上。
冷汗直流,速度骤降,瞳孔微睁!一股强大的威压将她笼罩在内。叶怀柔抬头仰望,在数百米的上空,高墙的顶端,一道身影,颢气滔天,圆月在他的背后被染成了血色。
血崎!
叶怀柔的脑中涌现万般思绪,他也是府主对我的考验吗?
“你也是来阻挡我的?”叶怀柔疏松活动了全身的筋骨,她明白一场恶战在即!
“没错,我会尽力把你留下!”在声音从远处传来的那一刻,血崎身躯微躬,腰间剑鞘支离流转化作血气飘散,鲜红妖艳的刺目锋芒撞进了眼眶,纤细长剑在手。
世界仿佛都停顿了一刹那。
陡生异变!墙体在血崎蹬出一步的时候便轰然碎裂,留下圆形的痕迹。这一秒,他已经来到了叶怀柔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执剑手水平前伸,全身前倾,做穿刺状。
在叶怀柔只来得及看到血崎鬓间的碎发的时间里,他将刺穿她左肩的剑拔了出来……
“抱歉,偏了一些……”
痛!剧烈的疼痛猛烈刺激她的大脑!
体内的颢气流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分泌物揪着她的神经与肌肉紧绷得生疼!她几乎是嘶吼着出来—
“妄阶释放!忤逆者葬歌!”
以血崎为中心,互相垂直分布的两条黑色链索状符文水平延伸开去,四端长百米后顺时针做弧成圆,四条主线分段再伸出弧线相连,巨硕的纯黑石质建筑块在符线交界处升起……
呢喃的呓语,氤氲的紫气,石柱上罪恶狂乱的浮雕,眼前的一切让被困于中央的血崎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仿佛都来自于无尽的深渊!
“来到这里,你的葬歌就已经奏响了!”叶怀柔立于石柱之上,单手向血崎遥遥摁压。大阵全负荷运转,妖艳的紫光大盛,诎诘的咒印充耳嗡鸣,石质的建筑体棱棱变幻,失了方向的束缚,突破了一般认知的几何原理。
链状的长符纹索化出倒钩与尖锐的前端从四面八方刺向血崎,身周不时突出的建筑体欲将他碾压。
细剑舞动如风,柔韧的剑身赐予它无比的灵活性,带起的血色颢气流将接近自己的一切都给粉碎。
“葬歌”在不断消耗着血崎的体力与颢气,黏附在皮肤上的紫色水雾让他行动逐渐困难滞重。这并非具有极大杀伤力的爆发性技能,但一旦落入其中,根本无法靠技巧来挣脱,若非有显著的实力差距,那么只能被慢慢消耗殆尽致死。
血崎调引颢气,收剑捏诀。血气冲天而起,如滔天巨浪般缭绕左右,血雾弥漫,隐隐现出一道身影,犹如巨像魔神,侍奉其后。
细查阵中变化,叶怀柔感受到的并非刺鼻的腥气,而是纯粹到极致的一种力量。
很纯粹!来自源泉之地,毫无后天因素的影响。是真正“源”的力量。
没有招式的名称,没有夸张花哨的动作,血崎身后的人影愈发的清晰与生动,逐渐对叶怀柔形成了压制。
“见识到‘源’的力量了吗?哈哈哈哈哈!”在血崎的笑声中,血色的魔神似乎获得了更强的力量,以手化刀,已有破风之声,血色的能量波动顺势劈出,与方向上的建筑体不断碰撞,而后者则毫无招架之力,被击碎成成千上万个细小的碎片粉末!
她哪里还耐得住?手数次挥动操纵“葬歌”预备必杀一击。
“对不住了!”叶怀柔嘴角微微上扬,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她的妄阶释放“忤逆者葬歌”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是有原因的。阵中的敌人的葬歌已经奏响,身为忤逆者的他们反抗的越强,阵力也会越强。
“忤逆者葬歌——末曲!”
符文大阵中损失的阵位建筑被补齐并且迅速聚集于阵中血崎的上方,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在酝酿!
就在下一刹那,一道紫芒从中奔涌而出,裹挟着少许黑色灰色的线条,一种混沌而无序的氛围迅速弥漫开来。
紫芒直朝着血崎而去,下方的空气急剧地压缩升温,颢气流纹肉眼可见向外辐散。巨大的压迫力直击血崎全身,紫芒大涨,烟尘四起,一时间已经掩盖了他的存在。
紫芒如天谴之剑击中目标,持续不断的能量波动束从空中导向地面,紧接着是一块块巨型建筑体砸向一年一个目标……直到大阵的最后期限。
硝烟散去……血崎只能倚靠着剑直起上半身来看着她。
“我没能拦住,你快走吧。”血崎笑着对叶怀柔说到。
叶怀柔伫立而问:“是府主让你来拦住我的吗?”
“府主?哈哈哈哈。”血崎笑着答道,“非也非也!我出现在这和府主可没什么关系。”
叶怀柔皱了皱眉,也未想到任何有效的对策了。她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她转过身去。
“我想知道,你是要去北海城吗?”血崎再次发声。
叶怀柔表示默认。
“你为什么还要去那里,明明你的家人都过世了……
“不管起不起作用,我都不甘心呐……束手旁观只会让我感到痛苦与无奈……”
???
叶怀柔离开半个时辰后,一道身影来到这里,正在自我疗伤的血崎挣扎着起来。
“无妨,坐着吧。”
“老师,她往北海城去了。”
老师不再回答,向前弯腰抽出了血崎的细剑。
“二击必杀准备好了吗?”
血崎点了点头,“老师放心,都准备好了。”
“唔……”血色细剑在那人手中幻化为无形,“这次行动之后,你也没有留在翰宸的必要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先去本初阁待着吧。”
那人的指尖闪现出一个徽章,古朴的文字金钩银划地刻着“上官”!
那枚徽章散射出乳白色的光晕,在战斗残余的乱石中映射出一扇门,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装饰。血崎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入门中,关上门,没有其他过多的言语。
待一切光晕消散,这片天地也归于平静。
“列祖列宗……上官之名,由我来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