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次郎先生的名作之一是《归乡》。
其中,描写到以亡命形式长期离开日本的父亲,在十几年后自南方归国,与女儿重逢的一幕。
我手边没有原作,因此只能凭记忆书写,但我记得他们是在庭园见面的。
父亲问长大成人的美丽女儿,能否打开她的手提包。女儿首肯。父亲打开手提包,里面整理得井然有序。父亲很高兴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品行端正的女孩,是非常感人的一幕。
想必也有许多人看了电影这一幕为之落泪。我也是其中一人,但我的哭点与别人稍有不同。
如果,我父亲是剧中主角——这么想象,对原作者实在很抱歉。请容我继续说,换作我们父女,我想绝对不可能是这种情况。
父女在暌违十几年后重逢。
我父亲,平时是个急性子,动不动就大吼大叫,但其实心底也有脆弱且溺爱孩子的一面,所以绝对不可能像《归乡》的主角那样淡然处之,肯定会呜呜大哭,弄得眼镜也雾蒙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场面会很丢人。
就算尽量忍耐,到了“给我看手提包”这个阶段也会撑不住。
因为,说到我的手提包,整理是绝对办不到,动不动还会塞进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前不久,我还在包里放过一只螃蟹。
在中餐馆吃晚餐时,前菜有一道老酒腌螃蟹。这道所谓的“醉蟹”相当美味,但不知是哪里出错,明明只叫了一只却送来两只。
这种情况,藏在我皮包里的塑料袋就派上用场了。
通常是声称要喂狗,把菜打包回去,所以这玩意据说叫做“doggy bag”。当然狗只闻味道,人来吃也行。我也美其名曰要喂猫,不时打包剩菜。
这时也是,征得在场众人的同意后,我把一只螃蟹装进塑料袋。事先也准备了绑袋子的橡皮筋。
虽说已剁成三、四块,一整只螃蟹还是相当占地方,我的皮包,是可以适应这种场合的伸缩自如型,所以顶多只是有点鼓鼓的。就这样又接着去了一家酒吧、一家舞厅。
没想到,在舞厅,我发觉螃蟹的味道飘散到厅内。又不是大蒜,螃蟹的味道有这么重吗?我边说边看皮包,当下大吃一惊。浅褐色皮包的下半截已染成深咖啡色。
螃蟹脚和钳子戳破了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渗出来了。就算再怎么清洗,也洗不掉这个皮包的螃蟹味。沾了老酒和油的地方干了以后变得硬邦邦,再也无法使用。
当然不是每次都装螃蟹,但女人的皮包还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有个朋友抱着水桶型皮包。上面小心翼翼盖着蕾丝手帕,只见微微颤动,悄悄探头一看,里面睡着一只超迷你的吉娃娃。颤动的,是宛如浅粉色花瓣的狗耳朵。
在纽约华盛顿广场晒太阳的女大学生,帆布袋口半开,虽觉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偷看。
香烟与打火机。零钱包。还有黑黑圆圆的、皮肤疙疙瘩瘩的东西趴卧。难道是癞蛤蟆?我吓了一跳,结果原来是老花眼看错了,仔细一看是鳄梨。
也许是拿来当午餐,整颗鳄梨就躺在皮包底层。另外还有一支口红;一条手帕也没有。
有的女人拿大包,有的女人拿小包。
若问拎着有很多夹层像助产士出诊(现在这种形容词已经不流行了)的超大型皮包的人,里面装了些什么,从各种存折到印章、各种证明书、火险、寿险等各种保单、证券。戒指、耳环等装饰品也一应俱全,简直吓死人。
相反地,也有人声称不拿皮包。嘴上炫耀不拿,明明就有拿嘛,对方一听,啪地打开方型盒状物体给我看。
原来那是把钢笔与自动笔成套放在一起卖的合成皮制笔盒。
那个人,在黑色的时髦盒子里放着车钥匙与奠仪袋,与我一同上香。我暗自佩服此人不会慌慌张张担心没有搭配丧服用的黑色皮包。她是一位以独特个性和演技出名的女明星。
说到我身边的例子,拿大皮包、随身携带所有家当财产的人多半是长女。
不带手帕不带面纸,顶多只有一支口红和零钱,真有需要时就向人借,这种拿超迷你包的多半是老幺,至少好像不会是长女。
若要再举出一点,拿大皮包的人,开不了口借钱。是那种借钱时会迂回再迂回的人。
这种人,出门旅行时的行李也特别多。
即便是两三天的小旅行,针线包、避难用手电筒,乃至各种护身符、眼药水、肩膀酸痛时用的什么磁力贴布都会带上。还说如果在饭店送洗,时间拿捏不准,因此连小型熨斗都自备,把我吓了一跳。
虽然现在号称男女平等,但在女人拿着手提包行走时,虽只是短短半步,总觉得还是走在男人身后。
虽然并无特别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