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清脆的木枝烧断的声音,左小右缓缓睁开眼睛,跳动的火苗映入眼帘。左小右发觉自己现在身处于一个山洞内,眼前是一火堆,噼里啪啦燃烧着,身子方觉得暖暖。“你醒了!”有人说道。左小右一惊,身体微动,一阵剧痛传遍全身,“哎哟……”
“别乱动。”那人继续说道。左小右看了过去,在自己对面,七杀正伸腿坐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面容憔悴,火光把他粗狂的脸照得通红,七杀艰难地挪了一下身体,无力道:“我现在动弹不得,你想要报仇就来吧。”左小右怔了怔,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当时在昆仑山上,自己被七杀所挟持,来换取逃生的筹码。掌门云枢虽答应,可还没等七杀离开后山,自己和七杀就被无数剑气所包围。七杀一边用双翅护住自己,一边单手挡下这万千剑气。看来七杀身上的伤口,多半是被剑气所伤。左小右自己虽没被剑气所伤,可这剑气委实厉害,隔着七杀的翅膀都能切实感到雷电游遍全身,还饱受灼热的蒸汽所烫。自己在双翅包围中,奇热无比,无法呼吸,咽喉又被七杀所扣,更是觉得呼吸难受,只有不断在挣扎,最后身体一麻,想来是雷电所致,便昏了过去。
左小右不知自己被雷电击昏了多少次,身体发麻,而且身上有几处火辣辣地疼,水火相济所发出的蒸汽,想来是被蒸汽所烫伤,回想那威力无比的剑气,不禁后怕,用手缓缓支起身体,靠在岩壁,问道:“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七杀阴森道:“我看你没死,就随手带了过来,眼下没有东西吃,你正好给我果腹。”左小右知道七杀在吓唬自己,若真是想吃了自己,在昆仑山上有何必保护自己,道:“多谢。”那人冷笑道:“谢我?我要吃你,你却要谢我。”左小右虽没见过魔族,但凡间流传魔族吃人的说法甚是荒诞,不想与他在扯,道:“我们在哪里?”那人见左小右没有理会自己,也觉得无趣,淡淡道:“你们昆仑山下的一个洞里。”左小右略感意外,道:“你竟然还敢躲在昆仑山中,就不怕被找到?”七杀“嘿嘿”一笑,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何况我已经布下疑阵,你们的人,估计已经追到千里之外了。”
左小右并不意外,七杀既敢独闯天剑玄宗,又处心积虑布局,要寻一处躲避自然轻松。七杀眼下呼吸略微沉重,身上伤口虽止住了血,但嘴唇发白,看来很是虚弱,道:“你没事吧?”七杀嘴角一抽搐,冷笑道:“呵,五行剑阵我还没放在眼里。不过你们掌门真不是好东西,出尔反尔,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弟子都可以随意舍弃,这样的人也配做一派之主?”左小右听罢心里很不舒服,自己不惧生死,如果云枢当时立即下令不顾一切擒拿七杀,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可云枢明明答应放七杀离去,却在中途暗使毒手,这倒让左小右难免心里有个疙瘩,久久不能散去。又想起七杀残杀郑昕、周冲之事,反讥道:“你杀我师兄,闯我派禁地,跟你用不着讲信用。”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伪君子,我是杀了人,正邪不两立,要是你们见我魔族不是照样喊打喊杀吗?不过我们魔族重信誉,说过的话就没有不算数,不想云枢那老匹夫,正面一套,背后一套。”说罢还啐了一口。
左小右心中不服,道:“你们魔族天性残忍,滥杀无辜,我正道人士为民除害,天经地义,何须跟你们讲信誉。”
“天经地义?”七杀冷笑道:“简直一派胡言。人有好坏之分,魔就没有吗?千百年来,你们所谓的正道人士,见到妖魔便杀,可曾分辨他们是否无辜。小子,这大千世界,本来就是人、妖、魔共存的天地,只不过在决定谁主导这天下苍生的时候,是你们人类赢了,胜者王,败者寇,正义永远是胜利者的托词,善恶永远是强者下的定义。”
这一番言论让左小右哑口无言,自己从未想过这些,也从不会想过这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仇视妖魔,而妖魔何尝不是与人为敌。如今这世间看似太平,可妖魔一直潜伏在暗,时刻威胁人界。正道人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剑下妖魔无数,可有谁能想,这妖魔和人一般,也有善恶呢。左小右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七杀也冷冷一笑,也不再说话。山洞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听见火烧干树枝的声音。
“咕~~~”左小右肚子发出响声,早已经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左小右肚子这么一叫,好像会传染似的,七杀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左小右斜眼看来过去,七杀狠狠瞪着双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肚子饿啊,信不信老子我吃了你。”左小右左手揉了揉右胸口,右手轻轻一甩,一个包袱向七杀飞了过去,七杀此刻行动不便,来不及反应,包袱砸在他脸上,掉了下来。“什么东西?”七杀埋怨骂道:“竟敢拿东西砸我。”左小右淡淡道:“你打开看看。”七杀把包袱拿到身前,缓缓打开,里面是三个馒头,一大块干肉和一水袋。七杀毫不客气,拿起肉干就啃,道:“想不到你小子竟然有存货,好好好。”然后打开水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喜道:“还有酒,妙极妙极。”也不怕有没有恙,仰头便喝。
左小右再拿出一个包袱,里面东西一模一样,慢慢吃了起来。这“袖里乾坤”的干粮是左小右提前准备的,因为与郑昕私斗后,姜天瑜带人前来闹事,左小右预感大事不妙,估计禁闭是逃不掉的,在禁闭房里伙食极差,所以先偷偷去厨房收罗一些食物,以防不测。
“咳……”七杀突然咳了起来。左小右讥讽道:“急什么,有没有人跟你抢。”七杀依旧咳得厉害,左小右隐约见七杀嘴角溢出鲜血,想来内伤复发,伤势不轻。咳了一会,七杀渐渐平稳,又喝了一口酒,靠着岩壁长舒一口气。左小右问道:“你没事吧。”七杀闭着眼睛,淡淡道:“死不了,谢谢你的酒。”左小右道:“你有伤在身,还是不宜饮酒,给你。”左小右把水带丢了过去。七杀看了一眼水带,再看了一眼左小右,道:“我杀了你同门,嫁祸给你,又把你挟持到这里,你应该恨我入骨才对。”左小右也知道眼前的这个魔族罪有应得,但当时在五行剑阵的威力之下,这魔头本可以丢下自己全力抵抗,甚至可以拿自己当挡箭牌,而自己就会被漫天的剑气射得千疮百孔,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一手护着自己,一手防御,不然也不会伤得如此之重。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放过自己。
“那你为何救我?”左小右反问道。七杀愣了一下,喝了一口酒,道:“如果你死了,我拿什么筹码来逃跑。”左小右“哼”了一声,道:“自不量力!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七杀耸了耸肩,道:“你随时可以走,我绝不阻拦。”左小右一听,心存疑惑,小声问道:“这可是你说的。”七杀手一抬,一副任君决定的样子。
左小右不想与这魔头相处太久,必须马上离开,想来自己被挟持,师父和师兄们肯定担心。可奇怪的是,身体的麻痹和疼痛明明好了,可全身无力,连站起来都费劲,又谈何御剑离开。左小右不是第一次被雷劈,这反应绝对不是这般,左小右随即盘膝而坐,调理气息,却发现内息堵塞,若强行冲破,丹田便一阵隐痛。左小右大感奇怪,难道这五行剑阵威力如此惊人,会封印人体气息。但细想来,这不是受伤的征兆,然后看了一眼七杀,七杀边吃嘴角边笑,一副得意的样子,左小右恍然道:“你,竟然在我身上下了封印。卑鄙。”
七杀笑道:“不错!我是下了封印,但我没说不给你走,谈何卑鄙?”“你……”左小右气得无话可说,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七杀道:“我现在伤势不轻,万一放你走了,你回头出卖我,找你们掌门邀功,我找谁说理去。”左小右懒得与七杀呈口舌之快,身子一躺,把脸转向岩壁,默不作声。
一夜平静,左小右虽说睡了一个好觉,可身体被下了封印,十分力气只留得一分,之前晚上还不知道,今天天一亮,左小右放眼望去,居然发现自己在半山腰的一处洞**,外面是悬崖峭壁,没有御剑术和驭风术,要走谈何容易。左小右怒气冲冲,想找七杀理论一番,出出恶气,却发现七杀依旧在沉睡。
左小右发觉不对,缓缓走了过去,七杀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想来昨晚有火光遮掩,才没发觉七杀脸色惨白,气息已虚,伤势太过严重,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危在旦夕。“死了也好。”左小右心想,“反正封印几天就会消失。”但七杀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左小右于心不忍,挠头想想身上有带有什么灵丹妙药,忽然灵光一闪,从“袖里乾坤”拿出一小瓶子,拔开塞子,左手扶着七杀的头,右手把瓶里的液体缓缓倒入七杀口中。
七杀嘴唇发干,忽然觉得有股湿润清新的液体流向咽喉,不自觉得张开嘴,“咕咕”喝了下去。半响,七杀缓缓睁开眼,看着左小右无力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左小右道:“这是雪蟾露,专治你内伤。”七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道:“药是好药,但可惜了。”“可惜什么?”七杀道:“这雪蟾露虽有疗伤的奇效,可我现在五脏俱裂,已回天乏术,这药只不过是能让我回光返照一两日罢了。”
左小右大感出乎意料,惊呼道:“你昨日不是才说那五行剑阵不过偶尔?”七杀缓缓起身,靠在岩壁上,缓缓道:“你真当你们天剑玄宗禁地的阵法是逗小孩的吗?别说昨日我是被偷袭,就算严阵以待,我也讨不了好。”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左小右惊叹不已,若不是七杀顾全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这般。七杀道:“我时日无多,现在也反抗不了,你要是想杀就杀吧。”七杀距死不远,心灰意冷,左小右却摇摇头,道:“既然你就快死了,我动不动手,又有何意义。”
七杀却笑着拍了拍左小右肩膀,道:“你倒是与众不同。换了其他人,且不说你我有私怨,就冲着正邪不两立,必定乘人之危,以死相拼,拿我人头邀功。”左小右虽对七杀有怨恨,但自己却下不去手,道:“就算你不死,我也不会杀了你,我会把你交给掌门,让他发落。”七杀听罢不悦,冷冷道:“哼,看来我看错你了。你们人类贪婪自私,软弱无能,我们魔族快意恩仇,有仇就报,何须借他人之手。你们名门正派就是迂腐,说什么要有理有据,让人心服口服,我呸,一群沽名钓誉之人。”左小右深知七杀对天下正道有偏见,不赞同道:“门有门规,如若人人都这般,天下杀戮不止,必然大乱。”“危言耸听。”“强词夺理。”两人互不退让,都想在言语上胜过对方。
“小子,那夜我看你与同门相斗,手中武器很是奇特,借我一观可否?”两人争吵不休,嘴干舌燥,在休息喝水时候七杀忽然问道。左小右略感吃惊,原来七杀早就在自己与郑昕打斗时就在一旁窥视,可草原上一片广阔,一望无垠,藏不得一人,七杀又是在哪观战的。左小右右手一划,把镇十方递给七杀。
七杀见左小右频频露这手凭空取物,心有所知,笑道:“你一个天剑玄宗的小小弟子,居然有袖里乾坤这种宝贝,这可是长老级别的才有。”然后接过镇十方,仔细端详起来。左小右奇道:“你居然也知?”七杀不以为然,一边看着镇十方,一边淡淡道:“都说天剑玄宗最厉害的,就是铸剑和炼器,世间万物,纳之于袖,这袖里乾坤确实是奇特稀有之物。”七杀把手指按在剑身,轻轻一扣,声音低沉厚重,如高山深流,看似平凡,却深藏不露。
“镇魔天地间,十方俱安宁。”七杀忽然一阵冷笑,道:“镇十方啊镇十方,你震慑十方妖魔,可如今在我手中,是何感想?”镇十方似乎知道七杀的挑衅,剑身颤抖,似乎不满。七杀颇为讶异,道:“哟嚯,你还不服?”镇十方抖得更加厉害。
左小右又奇道:“你认得这剑?”七杀嘴角一笑,把镇十方递还给左小右,道:“云霄的镇十方,乃不世出的神兵利器,谁人不知?”左小右接过镇十方,剑身方才停止颤抖。左小右对镇十方所知甚少,问道:“这是为何?”七杀冷笑道:“这镇十方里有浩然石,正所谓浩气长存,有驱魔镇妖之威,我一个魔头拿着它,它当然排斥。小子,你是云霄何人,为何有他的东西?”左小右道:“你认识我爹。”七杀有点出乎意料,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他都有儿子了。我以为他是个痴情种呢?云霄现在在哪?据说十几年前他离开昆仑山后,就隐逸于世了。”左小右道:“他现在就一摆摊算命混饭吃的神棍。”七杀听罢毫不奇怪,反倒“哈哈”笑道:“随心所欲,倒是他的作风。”
“你认识我老爹?”左一彧对于左小右而言,之前的事几乎成谜,他作为云枢等人大师兄,照理说应该是下一任掌门之选,为何修为如此之低,最后又为何下山,这都是左小右所不解的。七杀想了想,颇有兴趣道:“我和云霄打过几次交道。他为人豪爽,况且对我们这些妖魔没有偏见,这可比你洒脱多了。”被七杀这么一说,左小右心里不快,道:“他那是没心没肺,任意妄为。”七杀摇摇头,正色道:“他平日里虽放纵,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拎得清楚,比起你们那个颇有城府的掌门,不知好多少倍。”左小右见七杀如此清楚,便追问道:“那他之后为何下山?”七杀道:“这是你们门派内部的事,我怎会知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怕是不满你们正派那假仁假义的作风,终日被道义缚手缚脚,倒不如下山图个潇洒。”七杀此话虽不好听,但这确实是符合左一彧不羁的性子。
七杀看了看左小右,忽然道:“你既然是云霄的儿子,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左小右倒也爽快,道:“什么忙?”七杀卸下双臂上的短刃,短刃镶嵌在一个臂环上,臂环紧紧扣着手臂,臂环有机关,轻轻一按内侧机关,整个臂环就掉下来。七杀拿起它们,道:“这血刃随我多年,它身上沾满了无数正邪两派的血,兵者,不祥之器,不是兵器本身,而是用之人之过,我希望你好好保管,不要让它再造杀戮。”左小右看着这副血刃,刃口光亮,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光,不难想象它曾寒光凛凛,饱食鲜血的样子,心中难免踌躇不定。但思忖一会,还是接了过来。
七杀看着左小右,欣慰道:“好,你倒是有几分云霄影子。想当年云霄明是非,勿残杀,飞扬跋扈却心有所正,与他交往甚是痛快,我魔族中人对他倒是有几分敬佩。可惜了……”七杀欲言又止,叹气道:“天下苍生,生而不等,欲望一起,杀戮不止。”然后看着左小右,道:“来,我帮你解除封印,你走后,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无牵无挂。”左小右心头一动,七杀手指快如闪电,点中左小右身上几处穴道,左小右冷不防,正想说话,便觉得眼皮一重,昏了过去。
七杀将左小右慢慢趺坐起来,自己也盘膝而坐,在他身后。双手缓缓抬至胸前,掌心朝上。“呼”,一簇淡蓝色火苗在两掌间燃起,约一寸大小。七杀集中精力,手中火苗越来越大,涨到三寸有余。七杀呼吸急促,额头冒出豆大汗珠,悻悻道:“没办法,只能凝出这么些,好歹对你有所益处。”说罢把约三寸高的火苗引到右手掌心,向前轻轻一推,把火苗缓缓注入到左小右体内。左小右突然低吟一声,眉头微紧,身体微颤,渐渐地,头上冒出一阵白烟。
此法乃是传功禁术。妖类的修为存于内丹之中,魔族和人一样,功力修为存于丹田,可妖类和魔族的修为不能直接被人所吸收利用,因为妖类内丹存有妖类的妖气,如若人类直接吸食妖类内丹中的功力,难免会受到其妖气影响,渐渐丧失本性,露出妖性;而魔族不同,他们修为虽强横,但真气浑浊,与修道人的轻灵之气相悖,如果直接传渡功力,一清一浊会引的人体内气息相互冲击排斥,轻者修为尽废,重者经脉尽断,疯狂而死。七杀的传功禁术,则是用火焰将体内的修为缓缓提炼出来,取其精华,提取出来之后再传到人体,虽不能让人功力大增,修为大涨,但此真气乃至纯之气,进入体内后存于丹田之中,可激发潜能,对修练大有裨益。
左小右头冒白烟,显然是七杀的真气已经全部进入左小右丹田,眼下丹田有了这股力量,瞬间发热,热气上冲,从百会穴散出。七杀欣慰地一点头,传功之事已成,正想要撤掌,只觉得左小右背部有股吸力将自己掌心紧紧吸住。七杀感觉颇为怪异,大感奇怪,忽然体内剩余的魔气源源不断地从丹田狂输出去,经由手掌的劳宫穴输入到左小右体内。
如此惊变,七杀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倒不是在意自己的真气被左小右全数吸干净。可眼下体内的真气,乃是经过火焰提取精华后残留的魔气,虽然充盈澎湃,可都是浑浊暴戾之气,妖魔得之可不受影响,但左小右乃一介凡人,此等凶煞之气入体,必然和体内的真气相互碰撞、排斥,两股力量一较高下,左小右哪里能承受得住,就算承受得住,以七杀的魔气强横,必然吞噬掉左小右体内的真气,到时候左小右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魔”了。
七杀虽然知晓其中利害,可自己掌心被紧紧吸附着,体内真气狂输,如江河入海,不一会就被吸得干干净净。真气吸进,七杀手掌脱离左小右,但由于真气被吸殆尽,身子无力,动弹不得。而左小右却痛苦万分,两股真气在体内交织,忽上忽下,忽强忽弱,两股真气在较劲,争个高低。
“糟糕,本想好意传功,不料弄巧成拙。”七杀惊呼道。立刻爬起来,快速点了左小右身上的几处穴道。眼下真气互冲,相互流走,只好先将真气引导入丹田,不然经脉难以承受,必然爆炸而亡。可真气一旦引入丹田,若不能及时炼化,也是一死。此刻左小右神志不清,不知他懂不懂炼化之术,七杀只能在旁干着急,叫道:“小子,快炼化,炼化。”
丹田气海,归纳万千。若想这吸纳这万千真气为己所用,必须学会炼化之术。而这炼化之术,同样也能将侵入身体的魔气炼化干净。可炼化之术凶险,正派人士早就弃之不用,其原因是一来真气虽然可以炼化为己所用,可炼化之量乃十分之一,实乃鸡肋;二来这炼化过程凶险,就如左小右这般,要承受体内两道真气互冲之苦,稍有不慎或意志不坚定,便爆体而亡,实在是得不偿失。
左小右神志涣散,只模糊听见“炼化”二字,他虽然知道炼化之术,但自己并不知晓其法,忍着痛苦叫道:“如何……炼……化?”七杀一听,知道左小右还有一丝意识,连忙说道:“丹田,现在真气归于丹田,你的丹田就是一座熔炉,你要把这些真气全部熔进去……”炼化之术深奥,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何况七杀对此术也不能详尽,可眼下左小右头痛欲裂,七杀说得再仔细也听不清,只约莫记得“丹田”“熔炉”之类的只言片语,也顾不得这么多,眼下灵台尚有一丝清明,立刻内视丹田,进入化境之界。
这化境之界,便是玄门太清道功法第五重关键,左小右已突破,故而能随时进入这化境之界。在化境之界,左小右可内视体内所以经脉、穴位及真气,它们就像活物标识般展现在眼中。此刻左小右正在被一白一黑的两道真气所追,眼前就有一个巨大熔炉,想来这就是丹田熔炉,左小右心想,只要将这两道真气引导进熔炉,就是所谓的炼化。
可眼下该怎么将两道真气引进炉内。这两道真气不受控制,飞天遁地,冷不防被打在身上,透体而出,如一记重拳,让人吃痛。左小右想伸手去抓,可真气无型,如风如云,无从下手。左小右一连试了几次,都无法捕捉。眼下毫无办法,真气一碰到身体就如同中了一拳,一时间只有到处逃窜。
“以无形制无形……”耳边飘来一声音,左小右灵机一动,恍然道:“难道要用真气去捕捉?”可细想来,自己在这化境之界,本来就无型无质,又怎能用真气?疑惑间,左小右下决定道:“不管,先试试。”左小右暗暗发力,可依旧毫无用处,被迎面而来的白色真气穿身而过,跪地叫苦。
“不对,我既入这化境之界,应该也是像真气般无型无质,但为何它们穿体而过,我竟然会感觉到疼痛。”左小右不明所以,这不符合常理,既然它们能对自己有伤害,为何自己却触碰不到他们。
“亦刚亦柔……”七杀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左小右思忖一会,道:“亦刚亦柔……难道是……”左小右似有所悟,面对迎来的黑色真气,竟不退让,身子一松,真气“呼”一声传身而过,但这次却像清风拂面,毫无疼痛。“是了。”左小右喜道:“这两股真气遇强则强,自己一心要抵抗,真气就以刚克刚,如果自己身心放松,真气反而变得柔和,与自己化成一体。”左小右已经清楚其中关键,两道真气再次扑来,左小右右手缓缓而出,真气一碰到右手,便缓缓将它引了过来,说来也奇怪,真气像被左小右的右手吸附般,随左小右的右手而动。左小右把真气从右手引到左手,再由左手引到右手,双手不断抱环引导,似松非松,有柔有刚,竟把两道真气牢牢锁在双手之间,不断环绕。不消一会,两股真气合二为一,一白一黑,竟是一个阴阳太极圆球,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左小右大喜,自己已经成功收复这两股真气,随即把它丢进熔炉之中。
半响,熔炉上方出现一个太极图案,熔炉内的喷出一道黑气,被那太极图案吸了进去,不久,左小右的意识被弹出化境之界,意识回归灵台,猛地一睁眼,已经回到现实之中。
“臭小子,可以啊,炼化这么凶险的事,你竟然一次就成了。”此刻左小右体内真气平和,脸色渐渐好转,看来已脱离危险,七杀长舒一口气,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左小右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凶险万分,却不知道为何身体会突发异样,只感到身体虚空,气力不济,心想莫非是解除封印时除了岔子,无力道:“我现在感觉身上的气力被抽走大半,浑身没劲。”七杀道:“无事,想来是方才消耗过甚,你现在马上再进行炼化,将丹田内的力量化为己用。”
趁热打铁,左小右虽不清楚为何,但还是照着七杀所说,再一次进入化境之界。眼前的熔炉内,照着七杀教的方法,把熔炉内的真气尽数炼化,然后融入身体的各个穴道、经脉,再归于丹田。而熔炉里的真气,就是七杀所提炼出的毕生修为的精华,这可是所有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真气一旦化入自身,便能激发潜能,让人脱胎换骨,左小右瞬间感觉身体有股说不出的畅快,内息平顺,丹田充盈,双目一睁,炯炯有神,此乃修为精进之相。
左小右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体的变化,此刻真气充盈,内力澎湃,比之前强了数倍有余,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七杀靠在岩壁上,淡淡笑道:“我把我的修为分了你一些,想不到你根骨奇佳,竟有如此长足的精进,实在不可思议。”
左小右心有感激,但也有所虑,道:“你为何传我功力,还教我炼化之术?你既然功力已失,那岂不......”七杀坦然一笑,道:“将死之人,留着这些有什么用。”左小右不免心中一酸,正邪不两立,自古两者一见就杀,更别说魔族竟会传授自身功力给人类,双手一躬,道:“多谢前辈。”
七杀摆了摆手,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传你修为,想来是快死了,善心泛滥。好了,你且说说,炼化时候的细节。”左小右点点头,把过程细细说了。
七杀听罢,皱眉深思,一会似乎有所恍悟,一会又轻轻摇头,左小右问道:“有什么问题吗?”七杀看着左小右,忽然道:“那团黑色真气真的被吸入一个太极图案里?”左小右点点头,肯定道:“是的,然后我的意识就被弹了出来。之后再进去,就再也看不到了。话说,那团黑气是什么?”
左小右口中的黑色真气就是七杀体内被左小右强行吸走的浑浊真气,七杀本以为这真气被左小右炼化干净,却没想到无故失踪了,可眼下左小右身体并无异常,看来那股暴戾的真气真的消失了,可这无缘无故地消失,难道左小右体内真有可以自行消化魔气的能力。左思右想不得,七杀也只好轻轻叹气,不再去想,也不再与左小右多说此事,道:“没什么,你现在没事就好。你走吧。”
“走?”左小右道。七杀不耐烦道:“怎么,你不是一直想走吗?快滚吧!”左小右有所疑虑,道:“可你……”七杀道:“留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等死行不行,把酒给我留下。”左小右道:“那不用给你挖个坑……”七杀没好气道:“滚,我才没你们凡人这般迂腐,这山洞就是我的墓穴,这天地便是我归处。你走后不要出卖我身死之地,就当我传你功力的回报吧。”七杀乃一代强者,自尊极强,受不了在临死前被人同情之态,不如安安静静地走,无牵无挂。左小右也深知这点,双腿一跪,深深一躬后,留下一个酒袋,起身御剑走了。
七杀看着左小右越走越远,渐渐化成一个小黑点,自言自语道:“云霄啊云霄,你到底对那少年做了什么,他为何能自行化解魔气?”七杀百思不得其解,旋即摇了摇头,道:“算了,你做事一向出人意表,我这快将死之人,又何须操心。”七杀此刻修为散尽,呼气渐弱,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慢慢拿起酒袋,拔开塞子,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缓缓道:“生于天地间,神游四方外,不惧世间事,生平肆妄为,手中嗜血刃,屠尽天下人,转身频频顾,永是孤身人……”一代魔者,就这样孤零零地走了。
左小右御剑而出,向东望去,只见昆仑山巅上的建筑在云之深处,若隐若现,原来七杀藏身山洞真的就在昆仑山脉之间,离天剑玄宗不过几瞬。左小右回头看了看,筹措一会,御剑向昆仑山巅去了。
失踪了一夜,左小右再回到天剑玄宗,守山弟子惊讶不已,立刻报了主峰。史一帆和席庄周的搜救人马一夜一无所获,听闻左小右安全归来,也悉数赶往主峰。席间,云枢询问左小右失踪之后的事情经过,左小右便言自己在山下一处密林昏迷不醒,直到天亮方才醒来,至于七杀,早已不见踪影。左小右言辞凿凿,语气平顺,云枢等人听了毫无破绽,开始半信半疑,最后也信了八九分,想来应是七杀身受重伤,嫌左小右累赘,就把他丢掷一旁。
左小右安全归来,奇门堂等师兄师姐自然高兴。可左小右身上的处罚仍在,在主峰匆匆告别席庄周等人后,被执法堂弟子带走,执行处罚。姜天瑜心存怒气,亲自执法,狠狠在左小右身上打了五十棍子,左小右背后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姜天瑜不得已去微草堂请了人给左小右上药包扎。接下来十日,左小右几乎在昏迷中渡过禁闭,只模糊记得有人帮他换药,喂水喂食。十日之后,左小右背部伤口结疤,身子也渐渐能动了,就再也没人来了。又过了十天,左小右身子恢复得十之八九,这让左小右颇感意外,想来是得七杀传功之顾,筋骨强健不少,一想到七杀,心中难免有些伤感。又过了十日,禁闭日子到了,依旧是常远来执法堂把左小右提走,时隔一月,左小右再次回到抱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