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五大派于昆仑山巅分地而治,协商管理,青木、玄水、朱炎及玄麟四派掌门便告辞拜别,扬长而去,迫不及待地大刀阔斧进行一番扩张。
首先在所属大城镇设立分堂,派遣弟子驻守,一时间各大城镇均驻有修道之人,来往甚密;其次,一些无人烟地方,经常有人巡视,如若发现妖物作祟,必诛之。
短短数月,斩杀妖邪良多,已初见成效,在百姓中也颇具声望,每逢家中有事,必求救于此,或有怪异之处,也纷纷报予,再由五大派出面解决。
而那些混迹于城镇的妖怪,迫于压力不得不跑到小镇,或隐居山林,人迹罕至之处,就更别说那些道行更浅的妖类,终日担惊受怕,躲在阴暗处,只待到了深夜方敢出来觅食。
昆仑山,抱月峰,练武场。
两道人影夹带着雷电之势,相互交错,互不相让,电闪雷鸣,隆隆之声直钻入耳,场下一些人承受不住这惊雷震耳,纷纷用双手捂住耳朵,只有少数人面不改色,直勾勾地看着。
两道人影倏一下分开了,各站一角,一个是翩翩少年,手中三尺青锋,身后五把短剑浮在半空,好不潇洒;另一个是衣袂飘飘的女子,英姿飒爽,手中的剑闪着雷光,电流涌动。
女子嘴角一扬,笑道:“小师弟,最近有偷偷练功哦。”
男子嘿嘿一笑,道:“齐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弟我最会偷懒了,又怎么会躲起来偷偷练功呢?”
女子捏紧手中的剑,挥舞了几下,道:“那难道是我退步了?”
男子摇摇头,道:“这只有师姐才知道。”
常远看着台上的左小右和齐文颖,眼里很是满意,道:“齐师妹越发精进了,小师弟也不错,招式也有板有眼了。”
席庄周面色柔和,在一旁轻轻点头,看来很是欣慰,“你和小右在所以弟子中,天份和悟性最高,但要说勤勉刚毅,你们都比不上颖儿。”常远笑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铭记。”
左小右被禁足整一月有余,每日就是打坐练功,竟也熬了过来,没有再惹是生非。这些日子山上忙于分地而治的事,渐渐地遗忘掉左小右。
席庄周也有思量,总不能一直将他禁足,故而借考校武功这个机会,只要能在齐文颖手中走过三百招,就解除禁足的惩罚。
左小右有望得以解禁,自然大喜过望,与齐文颖斗了足足三百招,符咒、剑法、手印等等一切会的武功尽数施展,越发熟练,看得在场众人频频点头,拍手叫好。
齐文颖斗得也是畅快淋漓,三百招已过,还不尽兴,往日里这小师弟两百招就落了下风,这次竟然斗了三百招竟平分秋色,她寻思着左小右是不是有所隐藏,一面忿忿不平埋怨,一面斗志昂扬,道:“再来。”
左小右把剑往身后一收,右手直摇,忙道:“不打了,不打了,师姐,三百招已过。”
齐文颖一旦动起手,不尽兴誓不罢休,左小右给她做了数月的陪练,深知这点。二人实力略有差距,但没有五百回合,左小右自信自己绝不会输。
可每次打五百回合岂不累死?故而每次两百回合之后,故意露出疲态,让对方赢个一招半式。
“不行。”齐文颖心思聪慧,从交手中发现一些端倪,坚决道,“我看你是皮痒了,连我都敢糊弄。”
左小右心一凉,看来自己谦让的事已经被齐文颖察觉,看着眼前的师姐杀气腾腾,不禁后退半步,看向台下,求助道:“大师兄,三百招已过。”
常远也觉察出情况不对,齐文颖狠狠瞪了过来,常远心中一凛,把头转过一边,“哈哈”一阵干笑。
“见死不救。”左小右心里暗骂,然后转头看看席庄周,抛出无辜的眼神,“师父!”。
席庄周双目微闭,像神游方外,实则视而不见,也想借着这次机会,给左小右一个教训,让他解禁后不要再那么毛毛躁躁,惹是生非。
左小右哭笑不得,把目光看向其他师兄师姐,众人默契地将双手插袖,脸上或是同情、或是无奈、或是偷笑,连师父和大师兄都不帮,他们就别说了,左小右此刻心凉如水,暗暗祈福。
齐文颖得师父、师兄们的“默许”后,嘴角一扬,剑上的雷电暴涨,不怀好意道:“小师弟,看往哪里跑。”
人剑合一,电掣风驰般向左小右攻来。台上瞬间电闪雷鸣,随之一声惨叫,响彻山间。
“昆仑山一带沙漠戈壁广阔,飞沙走石,绿洲寥寥,人烟罕至,所以这里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这恶劣的自然环境,我们在这些绿洲小镇均有弟子驻守,不过这里人迹罕至,妖怪也少之又少,所以这么多年一向均无大事。眼下最关键的地方是这里……”
常远把手指一点,点在一张羊皮地图的一处,然后在周围划了一个小圈,继续说道:“这里,巴蜀之地,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又称之为天府之国。巴蜀山脉雄、险、幽、秀集于一身,加上山路崎岖,有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山道一关,便可独霸一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正是妖魔藏身的好地方……”
常远耐心地一一细说着,左小右在一旁听着,刚开始还饶有兴趣,随后越说越多,他思绪难免有些跳脱,想着常远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泱泱中原。
常远发现他有些神情恍悟,幽幽道:“小师弟,你又走神了。”
左小右走神被说中,脸上一红,挠挠头,不知师兄今天为何跟自己说这个,这和下山有什么关联?
常远直起身子,无奈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着他,道:“眼下五派分地而治,如此大事,你自然要知晓。”
左小右心里不禁奇怪,问道:“分就分,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分地又不是真的划分土地,难不成我还不能去其他地方不成?”
常远道:“师弟,话不能这么说。分的虽然不是土地,但行有行规,我们不能越界。”
“哦?”左小右奇了,问道:“这可有趣了,怎么不能越界?”
“这分地而治,分的管辖区域。在其他门派的管辖范围内,别派不能擅自行动,如果发现妖魔,也需通知该派弟子,如何处理由他们定夺。”
“哼哼,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
“这斩妖除魔本来就是我们修道之人职责,官府也无能为力,这分地而治就是这般,各自当各自领主的土皇帝。”
“这样有什么好处?”
“好处?”常远道:“这里面好处多了。”
“怎么说?”
“你看我们偌大天剑玄宗,弟子几百号,一天吃喝拉撒要花费多少银子,还有每次下山所需要的路费,你们的红利,这些钱哪里来?真以为点石成金吗。”
左小右怔了怔,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虽说是修道门派,可这么一个偌大的门派,光是日常开销就非常可观,还不说其他花费,世人都以为方外人士高洁,不沾俗尘,但毕竟不是神仙,哪有不吃五谷,不穿桑麻之理,这些都是要花大量金银。
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何要分地而治了,这是把自身利益最大化。但想想一个修道门派,不潜心修道,心系俗物,有悖修仙之道。
常远看出左小右心思,道:“师弟你不必介怀,修道修的是心道,这些不过粪土尘埃,不把它们看得过重,自然不受其纷扰。”左小右略有所悟,点点头。
常远语重心长道:“那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左小右道:“师兄是想让我明白不受外界诱惑影响,潜心修道。”
常远轻轻一敲左小右脑袋,喝道:“我是要你记住,这次下山,万一到了其他门派的地方,你少给我惹是生非,明白吗?”
左小右摸摸脑袋,唯唯诺诺地“哦”了一声。
此次五大派分地而治,四派均在中原富庶之地,天剑玄宗孤悬西域,看似地域广阔,实则沙漠茫茫,资源匮乏,只有巴蜀一席之地才是重中之重。
故而天剑玄宗也早早在巴蜀之地建立分舵,广派弟子,左小右此次下山,一来熟悉天剑玄宗在巴蜀之地的所有分舵,也可周游其他地方增长见闻;二来,席庄周想多历练历练他。但又怕惹是生非,故而让常远多加教诲,多方嘱咐,避免惹出事端。
交代完毕后,约定三日后启程。左小右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刻下山。
常远白了他一眼,道:“刚才还不是嚷嚷着疼吗?”
左小右嘿嘿道:“齐师姐的雷决师兄你是知道的,真的很厉害。”
常远道:“这点小伤算得什么。你偷偷在后院炼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经常偷偷跑去百草峰偷摘草药?”
被常远一语识破,左小右心中有鬼,只好承认,“原来师兄都知道。”
常远摇摇头,埋怨道:“你呀,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慕师伯不知道吗?只是不想点破而已。让我私下点醒你,话说慕师伯对你也另眼相看,要是旁人动了她辛苦栽种的草药,早就被大铁链锁住挑水施肥去了。”
左小右暗暗吃惊,他自信自己行踪隐蔽,绝不可能被发现,没想早就暴露,脸红耳赤连连道:“是是是。”
常远不怀好意地伸出手,道:“把你炼制的药拿出来给我看看。”
左小右一看常远贪婪的表情,心想常远这是想趁火打劫,把柄在别人手上,无可奈何,只好从“袖里乾坤”掏出些瓶瓶罐罐出来。
常远一个个打开,嗅了嗅,皱眉道:“怎么都是些平常白药,就没好一些吗?是不是你私藏了。”
其实他炼了一瓶上好的疗伤药,只不过之前给七杀喝了,眼下手头就剩这些普通伤药。
常远毫无兴趣地丢下这些瓶瓶罐罐,道:“小师弟,你炼药术是跟云霄师伯学的?”
左小右摇头道:“老爹才不会教我,我只是照着他留下的一本书学了一些。”
常远默默点点头,道:“炼药术还是慕师伯最为厉害,这些都是些寻常刀枪药,还是留给你吧。”说罢便离开了。左小右收起药瓶,又想起了七杀,轻轻叹气。
几日后,出发日子,左小右御剑而上,一瞬千里,不久便到巴蜀上空。
从上望去,巴蜀之地,既有高山峻岭,又有平原盆地,稻田沃野千里,山林郁郁葱葱,不愧为天府之国。
踏入益州城,这里民风淳朴,服装也颇有特点:男穿青色土布衣裤,包头青帕或帽,女穿圆领大襟短衣,下身宽脚裤或长裙,男女上衣袖口、下延均绣有花纹图案。最主要的是不论男女,耳上都挂有银亮亮耳环,有些妇女不仅耳挂脖戴银饰,连头上戴的帽子也嵌满银饰。
一路走来,新奇事物,目不暇接,左小右左顾右盼,不亦乐乎。
常远亦步亦趋地跟在左小右、齐文颖和王佳茹身后,三人被街上那些奇异的东西所吸引,刀具饰物,小吃玩具,奇特新颖,尤其是两个女子,见到那些亮晶晶的银饰,不免要试戴一番,哪里听得进师兄事先的叮嘱。
常远性子温和,少发脾气,怕与三人走丢,只能默默跟在身后。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道观,上书“天剑观”,夯土未干,石墙尤新,刚建成不久。
常远如释重负,门口小童认识他,拱手道:“常远师兄,你们来了。”
小童领着四人进入道观。观中均是扫地干活的杂役,常远问道:“云扬师弟呢?”
左小右心中一凛,心想:“云扬这厮也在?”他与云扬素有嫌隙,要与他相处,心下难免有些不舒服。
小童答道:“云扬师兄带着师兄们出去执行任务了。”常远点点了,随小童到了休息之所。
天剑观不大,进门后就是一正方天井,有两丈左右,然后是一大殿,供着一尊石像,约三丈,手拿两把长剑,神情严肃,颇有威严。
石像下是一长桌,上面摆有香火和贡品。大殿后是正堂,正堂后便是客房。总体来说,不大不小。可作为一个联络分舵,绰绰有余。
“师兄,我们这里香火并不旺盛呢。”四人稍作休整后,在正厅说话,左小右见进香人少,心存疑问,好歹天剑玄宗乃名门正道,这点香火未免名不副实。
常远道:“师弟,你有所不知。虽然我们声名在外,但在这巴蜀之地,要论名望,却不及青城山上的‘天师道’。”
左小右不明,问道:“天师道?”
常远道:“这天师道师祖张道陵乃一介奇人,创派几百年,斩妖除魔,驱邪镇宅无一不精,在这巴蜀之地深得人心。虽论资历那自然是不及。但天师道在巴蜀深根久已,守一方太平,深得人心,不容小觑。”
齐文颖眉头一皱,道:“不过据传天师道近年来日益渐衰,人才凋零,倒跟昔日不能同日而语。”王佳茹点头赞头,道,“上次师父派我来此地除妖,天师道弟子一旁协助,看得出他们实力薄弱。”
常远轻轻一叹,道:“确实如此,天师道堕落得如此之快,跟百年前那场夔门山之战有关。”三人均不知,齐声问道:“夔门山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