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
阿鲤看着拜伏在地的樵夫,低声唤着。
樵夫却不理她,只是告罪着:
“多谢贵人大度,却是怠慢你了。”
“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这山野之中,能有人收留,能有一口吃的,却是不求别的了。今日多谢樵子款待,来日定有后报。”
公孙树也不在意,便揭过此事了。
他又对着手里没什么滋味的兔肉吃了两口,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抬头一瞧,樵夫仍拜伏在地,而在一旁的阿鲤也扭扭捏捏地站在一旁。
“樵子,你且先起来吧。你还呆在这做甚?”
“啊?这不是服侍贵人你吗?”
樵夫一脸无辜地抬起了头——当然,公孙树看不到他的表情。
“呃,”听了他的话,公孙树一滞,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吃便好了。樵子,你和阿鲤便先下去吧,你们都还没吃呢,先去吃饭吧,我一个人不用人服侍的。”
“这怎么可以?我以前在山下的时候,听说贵人这样的,每次吃饭都有十来个人服侍,手里捧的是银碗,拿的是金刀。如今此处无有金刀银碗已经是怠慢贵人了,若是没个人服侍那像什么话啊?”
“诶——”
长太息,公孙树略微感觉自己的脑仁有点疼——你在说什么鬼?
“你们不必如此。樵子,今日能被你收留我已经是非常感激了,你不用对我如此客气,便把我当作平常一般的人便是了。”
“这怎么可以。”
“便这样吧。”
“贵人真不用我服侍吗?”
“不用,你自去吃饭去吧。”
再三和公孙树确认,见他态度坚决,樵夫虽然心里觉得还是有几分不安,却还是就这么出去了。
而阿鲤却还呆呆地站在旁边。
“嗯?你也出去吧。”
公孙树眼见她像个木头一样立在一边,心下无奈,只得用稍许严厉地声音对她吩咐道。
公孙树倒是挺明白如今这个时代的人的心中对严明的等级观念的敬畏与遵从,不过,虽然明白,但是在前世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是非观的洗礼之下,他已经能够脱离时代的约束来看这个问题,因此愈发觉得不适了。
只是刚刚还对他言听计从的阿鲤这会儿却不听他的了。
她依旧垂着头,虽然依旧是一副瘦弱的样子,却不像刚刚那样顺从了,只是木木地立在那里,却动也没有动的意思。
公孙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却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啊,傻站在我面前做啥?”
“我不吃。”
她闷了半天,最后只是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话。
“嗯?不吃饭怎么能行?”
“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嗯?你怎么这么想?”
“可是阿爷让我跟在你身边服侍你,你都不要。”
她抬起了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怎么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好吗,非要出去服侍别人?”
公孙树听了她的话真的是气急,只以为她也如她的父亲那样有着这个时代普遍存在的尊卑观念,忍不住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只是他却想差了,少女自小便到山里来了,她哪里懂什么尊卑,此时跟他生起闷气却是出自别的原因。
“嗯?贵人怎么了?”
而另一边,听到声响的樵夫端着碗跑了进来。
“没事,你把阿鲤叫去吃饭吧。”
“这——阿鲤你快出来吧,别在这碍着贵人的眼了。”
看着木头似的立在那里的阿鲤,樵夫语赶紧唤她,她却并不回应。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平日里都好好的,今天在贵人面前还使起性子来了。”
见她并不动弹,樵夫这样说着,便上前去拉她的衣服。
扯了两下,却没扯动,她的足下像是生了根一样,立在哪里动也不动。
樵夫气急,伸手便打了她,她还是默不作声,公孙树连忙呵斥着阻止:
“别打她。”
听到公孙树为自己求情,一直没有反应的阿鲤终于哭了出来,公孙树和樵夫都听到了她在低声呜咽。
“这孩子,不过是教训了两下,怎么还哭起来了?倒是让贵人见笑了。”
“诶,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公孙树看着她双手捧着脸,继而又蹲了下去,听着她嘤嘤啜泣,公孙树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伤心,却能感觉到她那股委屈劲,想着她一直坚持留下来,终于心软遂了她的意。
“诶,好,那贵人你慢用,我先出去了。”
听了他的吩咐,樵夫也松开了拉扯着阿鲤的手,对他行了一礼,眼看着阿鲤还在一旁啜泣,他抬头悄悄看了公孙树一眼,然后低声嘱咐阿鲤:
“别哭了,别惹了贵人不高兴了。”
“樵子,你自去吃饭去吧。就让她在这里哭一会儿。”
他的声音虽小,可是公孙树也并非常人,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话。
听到公孙树这么说,樵夫抬头对坐在床上公孙树尴尬地笑了笑:
“那我便退下了。”
随后他便出门去了,还贴心地为公孙树关好了门。
“你这又是何苦呢?做我的侍从哪有你在山中这么自由自在。你们就这么想给别人为奴为仆?”
“哼——哼——”
可她只是啜泣着,没有回应公孙树的话。
公孙树见她这个样子,没办法,只好下了床穿上鞋走到了她的身旁,也蹲在了她旁边,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不是的。”
过了半响,她才止住了眼泪,轻声念叨,语气太小,便是公孙树也只是听到了微末的呢喃。
“你说什么?”
可是阿鲤又不回应到了,转过头勉强对他笑了笑:
“贵人,你且吃饭吧,莫要为我烦恼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公孙树长叹一口气,然后拿起手中烤兔,撕成两半,递给了她。
“你也吃吧,别饿着自己了。”
看着公孙树送到自己面前的兔肉,阿鲤呆了一下,随后便接了过来,默默地吃了起来。
眼见如此,公孙树终于放下心了,想到他们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终究是不舒服,在这个私密的空间了,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心里一直想的事给阿鲤说了;
“你不觉得等级观念是一种很不好的东西吗……”
他就这么自顾自地对阿鲤说下去了,而阿鲤拿着鸡腿抬头看着他,脑袋后面浮现出一个问号。
“阿爷,我要吃肉。”
“没有肉了。”
另一边,樵夫和他妻子还有孩子正围在一起吃法。
他们围在一起正在吃自己的晚饭。
“阿虎,没有肉了,都给贵人送去了。”
樵夫露出和蔼的神色,对自己的儿子和颜悦色地讲道。
“我不嘛,我就要。”
“明天,明天我再去猎户那给你求一点过来。”
“我现在就要。”
阿虎却不依,已经瘪着嘴了。
樵夫看着他这个样子,回头又看了看屋内,心中烦躁,一巴掌就要拍在他的头上。
就在这时,旁边却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要干什么?”
樵夫回头一看,他妻子一把抓住了他,不由无奈地说道:
“你?你看他这个样子。”
“哼!他这个样子还不是你给闹的,明明早上给他说好的今晚吃肉的。”
这村妇这样说着,然后又对自己儿子温和地说道:
“阿虎别急,阿母给你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