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臼一挥手,身后便站出两个军士要将竺乙拿下。
竺乙已经瘫软在地了,只是用一双老眼哀求地看着杵臼以及他怀抱里的公子荼。
“阿父,不关竺乙的事,是我自己要去抓白鹿的才遇险,而且母亲已经罚过他了。阿父若是要杀竺乙的话,我就不喜欢阿父了。”
眼见杵臼发怒,公子荼便发觉不好了,这会儿见他要杀竺乙,不由小孩子的性子发作,抱着杵臼的脖子撒娇,还抓着杵臼的胡子不放。
“哎哟,我的阿荼,快放手,快放手,你弄疼我了。”
杵臼被他扯得只要喝,脸上满上疼痛难忍的样子。可是旁边的众人见了却没有上前去劝阻的样子,甚至有的侍卫刚要上钱就被旁边的袍泽拉住了。
“别去!”
“嗯?君上被公子拉伤了?”
“伤着君上没什么,若是惹得小公子不快你会被君上责罚的。”
“怎么会这样?公子是子,君上是父;君上是君,我们是臣,君上难道不该责罚公子吗?我们难道不该劝诫公子吗?”
“君上自己乐意,你管得着啊?”
那个侍卫尤有些话想说,可是旁边的人却一把拉过他不让他说了。
而公孙树在下面却也看得自己心中揣揣。
杵臼在众人之中,万众瞩目,便是陈乞、国书、高张等人,也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言语间便能夺取许多的人生命,即使是竺乙这样隐隐有内侍之首的地位的宫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随口可杀之人。
公孙树的心中突兀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人不可无以恃。”
杵臼一个人虽染不强,可是他却能依靠他的君位、他的国家、他的军队,故而即使他只是稍稍活动手脚,可是天下却也闻之而震动。
而公孙树自己呢?剑术不过初窥门径,功法也还未入门,远在他国,身居末位,在泰山中行走尚且要小心翼翼,如何谈横行于天下?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处罚竺乙便是了。”
那边杵臼被公子荼扯着胡子弄得没办法,只好先答应了公子荼。
公子荼见他答应了,这才开心地放了手,啪啪地鼓起了掌。
“我最喜欢父亲大人了。”
“我也最喜欢阿荼了。”杵臼抱着公子荼脸上笑呵呵的,然后转过头又对竺乙说,“今日若非阿荼,定然不轻饶你,你以后一定要仔细照看着阿荼,别再让他出岔子了。”
“——喏,君上。”
竺乙软软地瘫在地上,好半晌都没答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出话了。
杵臼也不管他,抱着竺乙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走,回城!”
“喏,众军听令,回城!”
在他旁边的国书听了他的话回转身大呼一声向众军士发布了命令,旁边的传令官连忙打起了旗语,于是,肃然而立的齐军又齐齐动了起来,展现出一股恢弘气势来。
诸大夫也纷纷上车,随着大军一齐向城中而去。
又行了半个时辰,大军来到了临淄南郊,行至一方祭台前,杵臼手一挥,国书等人纷纷下令,大军变整齐地听了下来。
诸大夫们也纷纷下车,迅速地排好位列,恭敬地等候着杵臼的下一个动作。
在一旁看着齐军如此军纪,混迹在诸大夫中间的公孙树心头一跳,想到一个词来——令行禁止。
杵臼下车,国书、高张、陈书等人也随着他一起下车。他的手一挥,高张便捧着一卷竹简送到了杵臼手上。
而国书在旁边招呼着,便有十几个奴隶被推到了祭台前。
这十几个奴隶见到如此情景哪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胆小的已经嚎啕大哭起来,而胆大的则开始拼命挣扎。可是被二指宽的麻绳绑着手臂,他们本来就因为长途跋涉而虚弱不堪的身体如何挣脱得开?旁边士卒上前用刀柄一人对着腰间来了一记狠的,他们便如虾子一般蜷缩在地了。
而那些胆小的见了这样的场景,被吓得哭都不敢哭出声了。
公孙树在远处看得却感觉有点奇怪:这些的衣着看着不像杨国的穿着,反而似乎是姜国的服饰?
姜、杨两国虽然相邻,风俗习惯、衣着打扮却有很大的不同。
姜国作为传统的身处东夷之地,却和齐国风俗相类,而杨国却是南蛮之国,衣着打扮都悉如吴越。
这会儿老远的公孙树看着有些奇怪,只是如此场景,却只能先按下了自己的怀疑。
高张又招了招手,便有礼官指挥着让人在祭台上摆上了三个铜鼎,随后上前在祭台上点燃了一团祭火。
这时,杵臼捧着那一卷竹简站在了祭台前,对着那一团祭火大声宣读着: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各得其所。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
一段冗长的祭辞说完,杵臼对祭火躬身一礼,身后大军、群臣也随之一礼。一时人头攒动,如林海翻涌。
随后,杵臼把手中竹简一扔,扔进了祭火之中。旁边的礼官也捧着一堆玉石扔了进去。
而另一边,那十几个跪伏在祭台之前的奴隶刺客也认命了一般,胆小的不再哭泣,胆大的也无力挣扎。
站在他们身后的士卒们扬起了手中长刀,用力会下,“噗!噗!”几声,十余个首级滚落在地,鲜血就像山中的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士卒们把首级捡起,挂在这些尸体身后立着的旗上,随后这些士卒将旗帜、首级一起丢入祭火之中。
“礼成——”
待到此时,礼官在旁边说了一句,刚刚便一直略略躬身、肃然而立的杵臼这才站直了身体,对礼官点了点头,便会身上了戎车。
“入城!”
“喏,君上!”
随着一声令下,诸大夫纷纷回到自己的车骑上,而大军也整理队形,准备开拔。
随后众人便在杵臼的带领下向临淄而去。
“君上回来了!”
“我们的君侯打了胜仗回来了!”
“阿稞,快去看看,是不是君上带着构榆回来了?”
临淄城中的国人早就得到杵臼大军回来的消息了。
他们奔走相告,纷纷走上街头,迎接杵臼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