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范闲回到澹州的陈奇墨,私下和心中满是疑惑的费介两人谈了一番。等小范闲,见到费介从陈奇墨那里出来时。小范闲感觉费介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不知为何更加多了那么几分那种如同老父亲一般的关爱。
而陈奇墨也不知为何,忽然有了钱财。在澹州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那个院子离五竹所在的小巷子并不是很远。
让范闲一度以为,五竹叔和这个不得了的大宗师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随着时间流逝,范闲却发现这个大宗师和五竹一样。也是天天窝在屋子里,唯一不同的是。这位大宗师,在院子中挖了一个池子,种了几棵范闲都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
池子中,养满了莲花。每天范闲经过的时候,都会带着几分好奇地爬上院子的墙。
看看这个大宗师,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但几乎每天,范闲都能看着那个大宗师。一身朴素的白衣,闭着眼坐在院落中。说是睡觉吧,范闲又不信谁能这么坐着睡觉。
说是没有睡觉吧,范闲偷偷向院子中丢过石头。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从上次和老师私下谈话后,范闲就没见这个大宗师离开过这个院子。范闲感觉,这个大宗师怎么可以像一个宅男一样,天天宅在院子中。
也不会闲的发慌,无聊么?
范闲也带着几分好奇地问过费介,这个大宗师是不是也和自己那个记忆中的母亲有什么关系。毕竟,这位大宗师的那天去海岛前喋喋不休的声音,范闲还是有难么几分的熟悉。
但不出意料之外的是,范闲依旧从费介那里得来熟悉的回答。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问这些东西对你没有好处!”
陈奇墨始终待在院子中,范闲也回到了日常的训练。每日雷打不动的接受,费介那坑爹的毒药课程,和五竹的挨打训练。
就似乎陈奇墨来到澹洲的事情,还有那天海岛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但那些范闲却在这个始终停在院子中的陈奇墨身上,看见了无数的疑惑。
平淡的日子,总是如同流水一般顺着河流,快速的溜走了。
费介回了京都,临走的时候,他将那块曾经用过的提司腰牌给了范闲。
范闲也将那羊肠做的手套交给费介,范闲对这个教授自己一身毒术的老师还是很有好感的。
费介在走之前,也去到了那个院子中。停留了很久费介才从院子中走出,而费介走出的时候,范闲明显看见了费介从院子中拿了什么东西。
费介不说,范闲明白这东西自然是不想让范闲知道。可范闲,却也是记住了。
每一个人的离开,都在范闲心中种了一颗种子。无论是费介还是范若若都让范闲,对那个在祖母口中视为禁地的京都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他问五竹叔,京都是什么样。
但五竹叔回答他的只有,不记得了。他也想去问那个院子中的,大宗师陈奇墨。
可比五竹更夸张的是,陈奇墨直接回答范闲,“不知道。”
在范闲对京都产生无限好奇的过程中,留在院子中的陈奇墨始终摩挲这那颗不知如何凝结的泪珠,还有那个每次他一想起就感觉悲伤的身影。
或是记忆的交织,或是命运的重叠。
名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是陈奇墨,或者是陈启明,现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他一人。而现的他,要做的是什么?
那株在深夜中,绽放在院子的池子中的莲花,还有他种下的那些树木。似乎已经,将答案告诉了他。只是当他触碰到那颗凝结的泪珠的时候,心痛却始终都存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从范闲从祖母口中,得知红甲骑士来时范闲才可能回到京都的消息后。范闲就这么,一直坐在门口等着。
陈奇墨所在的那个院子中的莲花,还有哪些树木也随着范闲日益增长的年岁而更加茂密。
夏日中范闲也会翻进院子中,带着那几棵已然长成的大树下,享受那树荫下的凉爽。也会想偷偷地从池子中,偷出一朵明艳的莲花。但每次范闲偷莲花的时候,都会发现那个大宗师出现在自己身后。用慈爱的目光,看向自己。
这就让范闲,每次都觉得很不舒服。
但范闲在在莲花盛开的季节,吃过一次这位大宗师从莲花中取出的莲子之后。他也不想去偷莲花了,因为范闲明白这位大宗师的莲子确实不凡。
在范闲吃过莲子后,他感觉到体内因为那本霸道真气而形成的经脉上得撕裂感。竟然在慢慢地修复,同时感觉到吃下莲子后的自己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有一定的改善。
这就让范闲觉得很震惊了,难不成这位大宗师,是修仙的?
但无论范闲怎么问,陈奇墨都只会敷衍地回答自己。而范闲越是看陈奇墨在自己长这么大,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庞越是觉得。
嗯,这人确实就是修仙的。
因此,往后每一次陈奇墨将莲子送给自己的时候,他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除了抠出那几枚,悄悄放在粥中给祖母的莲子外。范闲已然将这些莲子,视为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保护起来。
范闲也问过五竹,可对于范闲的这种变化,五竹叔却没有给予一个准确的答复。
或许在五竹叔,这种高手的身上那个看上去像修仙的陈奇墨的莲子。所起的作用也只不过,微乎其微吧?至少,范闲是这么想的。
十岁那年的夏天,澹州的日子对于范闲来说依旧是那么平淡而枯燥。
除了每天坐在门前,等待那到来的红甲骑士外,范闲也只能到那个似乎是修仙的陈奇墨的院子的树荫下乘乘凉。至于为什么范闲将到陈奇墨的院子中视为日常,那是因为,在范闲眼中陈奇墨已然成为了那种游戏世界里隐藏特别深的NPC。
对于这种NPC的攻略,只能用一种方法。
那就是肝他!
只是,这个夏天,范闲刚刚走到那个院子门口。却见到了一个身穿东夷服饰的,随身带着一把长剑的男子站在陈奇墨的那个小院子门前。
对于忽然出现的这个人,范闲忽然想起了似乎老师说过,陈奇墨一开始便是东夷人。
只是为什么现在,这个东夷人会出现在南庆澹州,还出现在陈奇墨门前。而还没等范闲过多思考,那个身穿东夷服饰带着长剑的男子就走入了陈奇墨的院子中。
范闲刚想靠近,就被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五竹拦住了。
“五竹叔,你让我去看看呗?”
“不,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叔,怎么说陈叔也和我们居住这么久了。我们是不是......?”
“不用。”
看着始终拦在自己面前的五竹,范闲换了一个方式,转身爬上院子的围墙。可没等范闲爬上围墙,又被五竹拽了下来。
这就让范闲很无奈,满脸幽怨地看向五竹。
院子中,当那个身穿东夷服饰的男子走入院子的第一瞬间。闭目的陈奇墨就听见了踏入院子中来人,那平稳的步伐和有力的气息。
“你似乎不是他?”
“你说的他是谁,陈奇墨么?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么?不过,你知道,在那个代号下所背负的东西似乎不想让陈奇墨这个名字只是简单的成为一个代号。”
“是么?就像你的名字,四顾剑,这个代号背后所背负的东西么?”
“背负的东西么?果然你不是他,不过你似乎也是他。只是,我在你的身上,感觉不到那股初见他时的锋利。”
“是么,只是锋利么?或者说是,背负黑暗去寻找心中的光明的无畏。”
“背负黑暗?这个时代,本就是如此,哪里有什么黑暗和光明。”
“是么?所以背负代号的你,分不清黑暗和光明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是么?所以,你是来取回陈奇墨这个代号的?还是说,你是来取回天下大宗师的名望的?”
对于陈奇墨的问话,四顾剑没有回答。他只是将随身带着的长剑,从剑鞘中取出。
在四顾剑取出长剑的瞬间,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就开始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中凝聚。即使在院子外的范闲,都感受到了着一股浓烈的气势。
此刻不知为何,范闲对于院子内的那个人,莫名产生了几分焦虑。
但无奈与站在自己面前的五竹,范闲只能安慰自己。“那个人,是修仙的,修仙的怎么可能打不过练武的。”
对于四顾剑蓬勃而出的剑意,陈奇墨随手一挥一根树枝从院子中种植的树上飞来。当树枝握在陈奇墨手中的时候,四顾剑觉得眼前的人开始变得缥缈。
只是对于陈奇墨的缥缈,四顾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向着那院子中的缥缈刺去。
剑光闪过,陈奇墨的手中的树枝和闪着寒光的长剑接触的瞬间,陈奇墨竟也被如此倾人的剑光所迷蒙住了双眼。记忆中留村,关于四顾剑的记忆开始复苏。
四顾剑的剑光如同闪过院子,就如同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中阐述了四顾剑对天地之间的道和理的解释。而陈奇墨的树枝,也在阐述着不同于四顾剑的道和理。那是天地之间的茫然和天地之间的缥缈的碰撞,拔剑四顾心茫然那是四顾剑对于人生无常的领悟。
而陈奇墨的树枝上,却是对天地万物生灭的解读。
两人的对决,不是人和人之间的对决,是一场关于人和天地之间的对决。只是这一场对决的结果,似乎没有人知道胜者是谁。
当四顾剑将长剑收入剑鞘中的时候,陈奇墨手中的那根树枝全然破碎。
转身推开院子的小门,“他欠这个代号的,就此结束了,只是此后你要走的路还长。”
在四顾剑走出门后,五竹终于不再阻拦范闲。让范闲,直接冲入了陈奇墨的小院子中。
进入院子中的范闲,先是看见那地面上一道有一道的剑痕。剑痕从小院子的地面,一只延伸到种植在院子中的那几棵树上,树上的叶子掉了一地。
陈奇墨依旧还是坐在那个院子中小小的屋子前,依旧是那一袭素白色的长衫,看上去确实很正常。只是不知为何,范闲总觉的眼前的这人是不正常的。
或许是觉得陈奇墨不正常,范闲第一次陪着陈奇墨坐在院子中的屋子前。两人就这么看着那满地青绿色的落叶,随着清风地吹拂在院子中随意地游走。而院子中的那个小木门,也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范闲,你觉得人生是什么?”
忽然出声的陈奇墨,也让发呆的范闲吓到了。但看着满地的落叶,范闲走到落叶前。拾起一片地上的落叶,“我曾经以为,这落叶便是人生。”
“落叶便是人生?生命从开始,到最后的终结么?那现在呢?”
“我现在认为,落叶飘落的过程才是人生。”说着,范闲将落叶抛到空中。
“飘落的过程么?”陈奇墨看着落叶从空中慢慢坠落,心中思绪万千。而当落叶掉落到地上的时候,陈奇墨再一次闭上了眼。
就在陈奇墨闭上眼后,范闲依旧也试图想再说什么话,引起陈奇墨的注意。可是无论范闲怎么动作,都无法再让陈奇墨睁开眼。
院子中的风越来越大了,天上的乌云也开始慢慢聚拢在一起。空气中凝结的水分,似乎是在宣告一场大雨的到来。已经将范闲送回范府的五竹,又回到了陈奇墨的小院子前。
看了一眼,却依旧只能见到闭目坐在屋子前的陈奇墨。
也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等到风雨过去,范闲再一次来到那个小院子的时候。陈奇墨依旧坐在屋子前,而院子中满地的落叶被昨日的****席卷。在院子中的四处,肆无忌惮的堆放着。
院子中一角的那个池子中的莲花,不知为何竟然开始了慢慢地枯萎。还有围绕着院子的几棵树,也一夜之间掉落了在夏日原本应该青翠的树叶。在范闲打开院子大门的时候,原本闭目中的陈奇墨也睁开了眼。
“范闲,这个小院子可能要靠你收拾了。”
才踏入就见如此变化,再听闻眼前的陈奇墨如此说话。范闲竟然感觉到一种悲伤,“陈奇墨,你凭什么把院子交给我,我凭什么为你管这个院子?”
“不凭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会,所以我把它交给你了。还有这个东西,也要你给我保管了。”
挥手,一滴晶莹凝结的泪珠从陈奇墨手中缓缓飞向范闲。
“这是什么?”范闲接住泪珠,看着手掌中的泪珠。不知为何,范闲在这个泪珠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悲伤。
“那是莫个人的回忆。”
“你就这么交给我了,那你什么时候把他要回去?”范闲强忍着那股悲伤,对坐在屋子前的陈奇墨问道。
“有一天吧,有一天我会把泪珠带回去的。”
“好,那我范闲就等着你,东夷老陈!”
“老陈么?这个代号,似乎更好一点。”
接着,在范闲的目光下。陈奇墨缓缓走入屋子,关上门。在陈奇墨关上门的一瞬间,院子池子中的莲花,全部枯萎落入水中。
还有那几棵围绕着院子的大树的生机,也在一瞬间消散。
范闲将散发出氤氲光芒的泪珠收入怀中,走到院子中的角落中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子中的落叶和狼藉。
“你原本可以,不必答应他的。”在范闲扫地的同时,五竹出现在院子的围墙上。
“是,我可以不答应他的。但我范闲,不是他可怜。”
“可怜么?或许,他真是一个可怜人吧。”
说完,五竹离开了这个院子。只留下在院子中扫地的范闲,和那个不知道生死的屋子中的陈奇墨。这是五竹第一次走入这个院子,或许不会是最后一次。
扫完地后,范闲将扫帚摆在一边。“老陈,地我扫完了。你记得要来找小爷拿东西啊,不然小爷就把你这东西当了!你听见了没?”
范闲说完,在屋子上敲了一下,却没有将屋子的们打开。
在泪水流出的前一秒,范闲已经跑回了范府。依旧是坐在范府门前的石阶上,范闲紧紧握着那颗泪珠,泪水滴落。
而在范闲流泪的时候,陈奇墨和四顾剑对决与澹州的消息,也被监察院长陈萍萍知晓。当监察院的人将这个消息报给陈萍萍的时候。却发现,陈萍萍一点都不震惊。反而是坐在轮椅上,看着京都监察院中晴朗的天空。
听闻这个消息的费介也和陈萍萍一样,一点都不震惊。只是默默地看着那远处的天空,只是费介对于陈奇墨的事情并不感冒。他更担心的是,那个在澹州范府中的小滑头。
四顾剑入南庆的事情,同样也引得朝堂争议不断。
消失的陈奇墨又出现的消息,也让天下人都知晓了。只是,在与四顾剑一战后。派到澹州的人,却也没见过那第五宗师陈奇墨的身影。这也让天下的风波,在澹州周旋一圈后再次消失。
澹州依旧回到了那种平凡的日子,可是这平凡的日子,有能过多久呢?
皇宫中的庆帝,将一本地上的折子在炭火上烧净。背着手也将目光看向了,远处清澈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