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冰域】根本就不会存在‘夏装’这项词缀,若不是离开过这个被永远‘冰雪’陪伴的地方,夏迪恐怕一辈子都没体会过‘盛夏’。
街道上,孩子们在追逐嬉闹,打雪仗也是他们最容易实现的玩乐游戏。
阔别多年,对于那一身保暖穿着有点违和感了。
她提了提围巾尽可能地遮掩瘀伤,离开王宫,绕过豪华的地段,穿过富裕的住区,从高贵到低微,距离王宫越远越接近城围附近。
少女的脚印留了一路,越远痕迹越浅。
终于,来到了眼前的平民住区,她对街道的景象充满了怀念。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熟悉的感觉,夏迪行走在积雪的石块路,很多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个陌生人,她暗地里嘻嘻窃笑,看来他们都认不出来,不过也是,她和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少交集。
转角处有一家小卖店,老字号还在营业中,她毫不犹豫地扫了一片怀旧的零食捧在怀里。
雪花糖含在嘴里慢慢化开。这种糖其实是一片圆形的糖片,只不过加工颇有技巧,随着时间的推移二次加工的填充糖层会率先融化,慢慢的糖片会变成雪花的形状,所以被称为‘雪花糖’。
经历过这种糖风靡时代的年轻人绝对会印象深刻,据说雪花糖在完全融化之前能保持不碎裂的话接下来就会有好事情发生,因此这种糖渐渐形成了一种技巧吃法,也正因如此雪花糖成了小时候必然会被殿下抢走的零食之一;不过那时候好像还有一种情侣间的暧昧说法盛传,貌似技巧高超的可以让彼此间的两片雪花贴合在一起以名心意。
站在老旧路灯前,夏迪别有感触地伸手轻抚着冰冷的灯杆,好怀恋啊......
“只要记住这盏路灯就不会再迷路了,因为路灯的转角就到家了。”
......家......这个家的名字称作‘陌生’。
她抬起手在门铃前犹豫不决,面对多年不见的父母她应该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带着笑容任由无法抑制的泪水流淌,然后用夹带呜咽而颤抖的声音感动的说出‘父亲母亲,我回来了’,同时扑进他们温暖的怀抱。
只可惜现实的她无法获取那种体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被这个家庭拒之于外。
‘滋-滋——’
很快,门内的脚步声变得清晰,听着的力度比较沉缓。
门渐渐被拉开,身型较为魁梧的黑发男人随意地问了一声“谁啊”,当他看到站在自家门前的黑发少女之后微愣,随之表情转为惊讶。
“爸、爸爸......我、我回来了。”
这一刻以前,夏迪脑海里做出过无数次的模拟,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又变得紧张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是谁啊?”
屋内,银白长发妇女的呼唤声终于将他唤醒,他转过身的同时轻轻带上门。
“没有人啊,真是奇怪。可能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吧。”
如同叙述事实般平常的语气,这句话一字不漏地传到夏迪的耳中,捧在怀里的零食跌到地上。
即使准备再充足,心灵之窗仍然被撼得只剩下颤抖。
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夏迪伸手挡在空隙中。
在‘北洋’的家庭里,一般进屋内都要换鞋子,这样除了避免带来的脏屑以外最主要的是防止粘在鞋子的冰雪在融化之后形成水痕。考虑到可能有客人拜访的时候,所以主人家除了家庭成员之外还会额外准备不同的屋内鞋子。
只是,唯一一对放在鞋柜里的不同款毛绒鞋子明显不是她的。
夏迪只好直接踏地板上,有着熟悉的记忆,走着相同的路,却感觉到排挤。
这毫无疑问是平民中的平民家庭,可是客厅的小型展览柜里却放满了令家人感到骄傲的奖杯和奖牌,即便相隔多年的每一样都依旧是这个家的宝物,它们记录着主人的成长,它们身上都刻有一个名字——‘雪丝塔’——这个家的骄傲。
夏迪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也得到过一枚奖牌,只是相比起来光泽比较黯淡就是了。
“妈妈,我回来了......”
正在看书的妇女听见声音后动作犹如凝固了,随后抬起头望向自己的老公喃喃问着:
“亲爱的,我们女儿有说过什么时候回家吗?”
“她前段时间才回来过,王宫的工作可能忙着吧。”
又是雪丝塔姐姐,以前她可能觉得自己不如姐姐优秀,但后来才开始明白,他们只是单纯更加疼爱姐姐罢了。
——她,从来都只是个‘透明人’。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甚至无视我的存在?
因为这一头黑色的头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吗?
可......这不是你们遗传给我的吗?
我,只是在自取其辱。
“爸爸,妈妈......跟我说句话啊,回应一句我也会很高兴......别无视我啊,不要所有话题都跳过我......你们不愿意见到我的话,趁现在最起码也点个头......”
“.......好好地跟我道别,说声‘再见’甚至‘永别’也行啊......”
银发妇女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往二层的楼梯走去。
“好闲呀,帮雪丝塔打扫一下房间吧。”
对她的一切置若未闻,夏迪失神地让出空间,跟随着母亲背影走到二层,换来的反而是更深层痛苦。
她的房间没了,曾经属于她的小天地——她房间的门宛如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墙面非常平滑。
恐怕是认为她不会再回来,还是说希望她不要再回来。
夏迪咬着下唇冲到下层夺门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般决绝!
为什么要连我在这个家里的所有痕迹都抹除得一干二净!
扼制我的记忆,断绝我的回忆,销毁我的痕迹,抹杀我的曾经。
连这条路都在抗拒她,绊倒她。
“小姐你......呜黑发......你没事吧?”
“没事。”
握着拳头重新站起来,往前冲,向着前方疾跑——这里的一切根本没有任何事物在限制你,你不过是在作茧自缚,你(我)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
这一生,我的归属肯定就只有那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不久之前,文莱和文特森成功在情报资料库同归于尽。
“今天就请文莱殿下好好休息,我们明天早上才出发前往‘哲诺’。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容我先行退下。”
雪丝塔离开之后,文莱扫了一眼外院,沿着小路朝里面走去。
在某个角落,某位少女抱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间。
文莱脱下自己的外衣甩手盖在她身上,而自己则安静地坐在旁边。
少女默默拉了拉突如其来的遮挡物,将脸埋得更深。
“谢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