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从窗户里看见记者堵住了夏棘青,又看见夏棘青变了脸色,紧张地拉拽季陶然,“青哥只怕要开火了,咱们要不要出去帮着拦一拦?”
季陶然从正整理的照片中分出视线,瞄了一眼窗外,“你感觉会开火吗?我没感觉到他身上的火药味儿。”
“青哥那刺说竖起来就竖起来。真开起火,把人家记者得罪了,对他、对咱们的‘新城夜话’好象不太好。”大熊担心,“以前,有一家大客户看不起‘花样共享时’网站,青哥那脸色,就和今天一样,那通‘火炮’开的!”
“呵呵,他要向记者开火,就白在东江新城磨练这么些日子了。”季陶然专心整理照片。
“那你说,青哥会不会联合记者,对新城还存在的问题,包括你今天整理的这些,‘开炮’?”大熊转而担心另一个问题,”他要是这么做,可对驻城点老项叔他们不公平。“
”我的熊哥噢,放心吧,你的青哥现在火药味儿没了!“季陶然索性把大熊拉回来,”我这一期的内容基本整理好了,你先搭微信框架,晚点儿我和你青哥商量好了,补充进去就行。“
夏棘青脸色不好看,可回应记者的言语彬彬有礼:“对不起,如果是驻城点安排您到我这里采访,我感觉不太对路!”
“不是!”记者想解释。
可夏棘青不给他机会,“我在自己创建的微信公众号里关注东江新城建设,就生活服务、配套建设提出一些问题,代表街坊邻里说明一些诉求,是因为我住在这里,是这东江新城的一个居民,而无关乎驻城点的事儿。我并不是驻城点的员工,也不是社区工作队伍的合作者,对于我自己生活之外的社区服务并不是很感兴趣。”
“那,能不能说一说您创建微信公众号的初衷?”记者被夏棘青一通连堵带拒的话说懵了,只能退而问之。
夏棘青打开院门,回头笑了,“很简单,我需要生活。我之前是从事商业和娱乐推广的。这东江新城的商业和娱乐门店渐渐开设出来,我在这里继续从事自己的老本行,赚钱、养家、生活!”
“哎——”记者眼睁睁看着这家伙进了院门,头也不回地朝里走,“您这说的,怎么和我们听说的不一样呢?”
“可能,驻城点告诉您的,和我自己的实际情况不一样吧。”夏棘青进入家门前,情绪平稳地回了最后一句。
大熊放心了,记者失望了!回头,看着摄像师,迷惑,“他怎么一句一个驻城点?他的网络多媒体业务还和驻城点有关系吗?前天河边的两个年轻人可没这样说啊?”
“是啊。”摄像师也想着季陶然和苏香的言语,“那两个年轻人说这位夏先生自创网络新媒体平台,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跟踪播报新城建设动态、反映居民意见需求,很受欢迎。可没提什么驻城点。”
东江电视台和《都城报》对新城社建情况的报道,先后播发、刊出。
项葵生端了茶杯,和樊丽华一起坐在电视机边,看东江新城几年来建设与发展的快镜头,看新小孜、小翁等年轻人遮不去紧张与腼腆,对着镜头述说居民服务过程,欣慰之余,也有些紧张。
“你说,居民们看了这些新闻,会有什么反应?”
“呵呵,怎么,怕居民向你开火?”樊丽华侧头,安慰着丈夫,“这电视上、报纸上播报的消息,都是真实的。小孜他们讲述的社区服务也都是事实,并没有吹擂。我觉得,居民们看了,应该能够进一步理解东江新城的建设过程,理解现代化城市的发展步骤,也能更理解你们社区工作者推动基层治理创新、优化居民服务的付出。”
项葵生沉吟:“话虽这么说,可东江新城眼前,并不是完美的。就算商业、卫生、文体服务渐渐发展起来,可在发展初期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浮现出一些问题,假使居民只看见这些问题,只怕他们的火气儿还是平不了!”
樊丽华笑起来,“老伴儿,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左右担心的。我记得,新区刚和畔江区联系,要你邀请过来的时候,我反而很担心你,离开了条件成熟的老社区,离开了共事十几年的同事们,到新城不适应,会被因配套、服务没到位而火气十足的居民们炮轰。那时候,你倒是完全不在乎,直冲‘火线’呐。”
项葵生吸溜了一口热茶,感觉有些烫,呼呼地向杯内吹着气儿,嗞牙:“我现在回想,也感觉自己当初挺有魄力的!”
“哈,你还吹嘘上自己了!”樊丽华乐了。
项葵生瞪大了眼睛,“真不是吹嘘!你都不知道,当时‘火线上’居民们情绪有多大!”
“嗯?”
“就说那庞惜,我到东江新城的第一天,刚进小区现场巡查情况。他就带着十几个居民过来了。一进居委会的门,话没说两句,就‘砰砰砰’地使劲拍桌板骂人。那骂的话,可是真难听!”
“呵呵,这事儿我听几位居委会负责人说过。”樊丽华回想起来,也是真心佩服自己老伴儿,“钱建峰他们说,就看着庞惜和几个情绪激动的居民,唾沫星子喷了你满脸。可你呢,一点儿没生气,抹了一把脸,照样笑呵呵地听他们说事儿,认认真真把合理的需求和真存在的问题记录下来,还时不时跟着居民的意见,说一说你进一步看法。”
“这你都知道啊?”项葵生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居民们的火药味儿渐渐没了,都愿意听你的说明和协调。其中的周大叔,就算脾气火爆,可从那一天起,每每见了你,也是客客气气。”
“何止客客气气,周老哥现在对我们社区工作者,简直是热情洋溢,回回去他们楼道里走访,不管是不是他家,总要邀请我们进去坐一坐,冬天热茶点心、夏天冷饮西瓜的招待。”项葵生感概,“就算有什么想说的问题,也是提出来后,耐心等待我们协调解决,有时候,还帮着我们向同楼邻居说明解释。”
“不但周大叔,就是象小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也是这样。”樊丽华翻看着自己的手机,“你看之前他在自己的网站和微博上的情绪多激烈,就算称不上‘明枪明炮’,那贴子里的火药味儿可不小。可现在,你看这小伙子,不但帮着驻城点推动了几项公益服务,一直跟踪推送新城的建设服务,省了你们很多说明、解释的功夫,有些信息,关注、报送得比你们更要细致!”
“呵呵,这小伙子,只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管他自觉还是不自觉,他的情绪转变是很明显的。”樊丽华感概。
“可我们不能仅仅让居民们情绪上转变,没有火药味儿就算完了。他们得意识到自己是社区的业主,他们得主动参与到自己的家园建设里来。”项葵生现在工作中最着急推动的是这个。
“这火药味儿刚消,一步步来吧。要想在东江新城‘广植文明树、深造治理林’,你们社区工作与居民服务不但要有热心和责任心,更要有耐心和包容心!对小夏他们这些年轻人,对庞惜他们这些居民,都需要一样的态度!”
“所以啊,”
“哎!老伴儿,你这‘几个心’说的好,我得记下来了,赶下一次社区工作者培训的时候,和他们举着例子说说。”
话虽这么说,可第二天上班,项葵生还是心里拎了一根弦。
绕着新城跑了一圈,他在各居民区看到的都是笑呵呵打来招呼、相互问候的居民。
的确有居民提到了电视上看的新闻,也有居民在宣传栏前看最新贴出的“都城报”,可他们的脸上和语气里,再没有抱怨的火药味儿,反而多了一份开心,甚至是自豪。
项葵生依然看到了庞惜,坐在小花园里,和几位相熟的街坊大声讨论着他感觉不足的服务,提着三甲医院为什么还没开放、社区卫生中心为什么药物品种不全等等问题,可围着他的居民们也是脸上阳光多于阴霾,不见火气十足的吵闹。
项葵生在即将入夏、暖得入心的阳光中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何止我们社区工作者多了耐心和包容心,就是居民们,这热心、耐心、包容心,可不都上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