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将军府已是接近傍晚,因着是夏天,太阳还没有那么快落山。江倾城首先下了车,门房的四喜急忙赶来迎接,江倾城吩咐四喜去通知老将军一众人,自己则在府门前指挥车夫把尸体搬下来摆在门前,街上的人见这位面生的小姐举止奇怪,都有点好奇,纷纷聚集在将军府门前看热闹。
老将军江晟哲正与现任当家人江启明在书房商议,就听小厮来报三小姐回府了,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这是何时的事?为何无人上报?
“先去看看吧。”江晟哲率先出了门,江启明紧随其后。
而内院的夫人小姐自然也是通报到了的,这会儿也在去往府门。而如今的大夫人沈曼珠正挽着自己女儿走在前面。
江宛婉凑近自己母亲耳边低声说道:“母亲,您真的将那个煞星接回府吗?”沈曼珠拍了拍江宛婉的手安慰道:“婉儿放心,不接她回来难道还真的让你嫁过去吗?以后你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话里满满的野心,江宛婉闻言轻轻点了头:“女儿明白。”
江宛婉原先是个庶长女,洛氏死后,江倾城也被送去山里,自己的母亲被抬了平妻,她自然也成了嫡女。
被誉为战神的宸王前些日子带兵征战西北,不久后回京,皇上有意想趁此机会尽快将他的婚事定下,早年江晟哲以帝师的身份进宫面圣时,皇上趁着醉意朦胧下为其指腹为婚的是将军府的嫡女,并未指名道姓,因为当时还是洛氏当家。
民间传言流传最为快速广泛,说宸王殿下打了败仗,双腿被废,容貌尽毁,与江山无缘。江宛婉现在作为将军府嫡女,她可不想嫁给一个与登基无望的残废王爷,于是找了自己母亲商量了一下,这才有了煞星回府的事。
江倾城也不急,反手背于身后,直挺挺站着,脸上平静,目如古井无波。
很快,将军府的大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以老将军江晟哲为首的一行人。
江倾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爷爷,父亲。”江晟哲和江启明点了点头,江启明身边的沈曼珠脸上就不好看了,紧紧绞着帕子,气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脸上挂着笑意,亲昵地抓起江倾城的手,“城儿,一路回来累了吧?母亲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快些进去吧。”
江倾城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沈曼珠面色僵了僵,“城儿记得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姓洛,城儿作为嫡女,母亲自然是国公府千金洛氏,沈姨娘还是不要越矩的好。”
不过一个平妻的名号,真当自己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府的了?一个惯会使些毒计阴谋的毒妇也配称做母亲?她要真应了,那她生母不得跳出棺材对她大骂不孝?
沈曼珠的脸色瞬时消失,怎么?刚回来就要明摆着和她对着干吗?一个背负煞命的贱种也配和她争?那还真是得早点送她下去和她的母亲团聚呢!
沈曼珠忍住胸腔里的怒火,换上一副受伤的表情,帕子拭着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凄凄楚楚,“城儿,母亲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母亲也不想送你去那什么劳什子西北郊外,可是,圣上有令,母亲也办法啊……”
江倾城走近了一步沈曼珠,抬手抚上她的脸,稍微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沈曼珠,这么多年兴风作浪也够了啊,现在我回来了,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不介意灭了你们全家,我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哟!”最后一句话江倾城带了笑意,听在沈曼珠耳朵里却像是淬了毒的蛇信子,冰冷刺骨杀意浓浓,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沈曼珠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
果然,果然是要明摆着和她对着干,呵,不过又能怎么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拿什么和她斗?刚才那一番话怕也只是唬唬她罢了。
江倾城贴心地伸出手扶住沈曼珠,嘴上关心着:“姨娘当心些,外人看着呢。”手上却坏心眼地掐了一把沈曼珠的手臂,偏偏脸上的笑意好不明媚,沈曼珠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强忍着,露出笑意,“城儿说的是。”
“阿辞,这是怎么回事?”一旁被晾着的江晟哲不乐意了,他又不是眼瞎,不是没看到江倾城那些玩闹,但是闹归闹,怎么还不理他这个爷爷呢?难不成放在洛京慈那养的都不熟他这个亲爷爷了?而且这几具尸体放在大门也太明显了吧?
听到有人叫她,江倾城松开沈曼珠,转而蹭到江晟哲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爷爷”,江晟哲特别受用地点了点头,又指着地上摆的尸体道:“这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这些啊……”江倾城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沈曼珠,“阿辞在回京途中路遇行刺,这些便是凶手,多亏老天眷顾,阿辞被一少侠所救,这才得以站在爷爷面前,不然躺在地上的就该是阿辞的尸体了。”
按理说,一般闺中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总该是害怕惊惧的,偏偏江倾城说得一脸轻松,好像遇刺的不是她而是别人。江宛婉举起帕子掩在嘴边偷笑,果然是山里长大的,没羞没臊,这种事情也敢当众说出来?
江晟哲一听就不乐意了,堂堂威武大将军的孙女居然会遇刺?在这大塍国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居然还有这等没眼力见的小人!
“阿辞,你告诉爷爷是谁干的?爷爷帮你出这口恶气!”
江晟哲向来偏爱江倾城,打小他就看出了他这个孙女与一般人不同寻常,是以现在自己亲孙女被人害的差点命都没了,他能淡定下来就是怪事了!
江倾城闻言莞尔一笑,原主的爷爷跟她爷爷一样十分偏爱她,这让江倾城心里不禁充满了暖意。
“爷爷,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我发现他们所使用的刀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图案。”江倾城说着,边让四喜去马车上拿来一把弯刀。
江晟哲接过那把刀,首先注意到靠近刀柄位置的那个图案,不知道是龙还是蛇的动物盘起身躯蜷成一个圆,通体墨绿,细看之下还有些隐隐泛着黑光,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看着就像是一个不详之物。
江晟哲一时也想不起这个图案在哪里见过,于是目光转向一旁没说过几句话的江启明。
“启明,这个图案你可曾见过?”
江启明接过刀反复看了几遍,又递还给江晟哲,摇头,“不曾见过。”
江晟哲明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让身旁的小厮将刀拿回书房放好。
“阿辞,先进去。”江晟哲朝江倾城招了招手,边说边走。江倾城小步跟上。江启明吩咐小厮把那些尸体抬去乱葬岗随便埋了之后也跟着一起进去,留下身后的母女俩面面相觑,咬牙切齿。
“母亲!那个贱人居然无视我!”江宛婉有些气不过,凭什么一个从山里回来野丫头比她一个正牌大小姐还受欢迎?刚刚江晟哲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全程看着江倾城。
沈曼珠赶紧捂住江宛婉的嘴巴,看了看周围,小声对江宛婉说:“婉儿莫要胡言乱语,城儿只是在山里待习惯了,自然是要多加宠爱些,你作为长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妹妹?”话是责备的话,语气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话里话外传达出来的信息就是江倾城从小在山里长大,没接受过教育,没有教养是自然,不知礼数也是情理之中,何必跟一个没有娘教的野丫头置气。
不过这些话在那些看热闹的人听来却是,不愧是当家主母,连不是亲生女儿都能如此大度包容。
江宛婉自然也是听出自己母亲话里的意思,佯装知错地垂下头,“是,母亲教训的是,婉儿谨记教诲。”
没了中心人物,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也就都自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