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刚刚过去,但因为迁西大捷的功臣今日即将进京献俘,所以在官府的安排以及百姓自发的组织下,今日的北京城可谓是空前的热闹,陈家军的献俘路线上早就被清洗干净,沿途百姓夹道,人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妇人孩童大多手持提篮,提篮里则是盛满了糕饼点心,而男人们,也不全是空手,每隔三丈便有一人脖颈之间缠挂着二尺鞭炮,只等抗奴功臣经过时,妇孺献上糕饼,男人们点燃鞭炮以助声威。
皇城之内,乾清宫之中,望着堆积如山的奏章,崇祯皇帝难得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唏嘘短叹,轻轻将一封刚刚批阅好的奏折放于一边后,王承恩适时的将茶盏递了过去。
“圣上!不是老奴夸赞!若论勤勉,您当真是前无古人,不过,这些奏折老奴也是看过的,多是些参赞湖广参将的,除了这些奏折外,老奴已经将其他奏折置于上层,那些奏折您已经看过了,后面的那些您没必要每本都看,其大致内容,也差不了太多!”
“无碍!朕就是想看看,都有哪些人支持陈墨!”
“是!圣上英明!”
要是问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崇祯皇帝,那就非王承恩莫属了,作为一个天子家臣,他很明白自身的权利和权利的来源,他有时候其实并不认可崇祯皇帝的做法,但也无可奈何,一个太监能有多大的话语权呢!虽然崇祯皇帝也经常会问他一些建议,但正真的大事,崇祯从来没有真的听过他的半句!因此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场合可以说,什么场合不适合说,他一向把握的非常有尺度!
京城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陈家军的视线之中,因为西高东低的地势原因,在陈家军眼中,他们只能看到北京东城那连绵高耸的城墙,尽管还隔着十多公里,却依然刺激着陈家军众人的心。
天子脚下,皇城圣地,这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如果自己没有加入陈家军,也许一辈子也没机会踏足这里,然而,今天自己就要以最闪耀的方式进入这里,接受曾经自己羡慕的那群人的羡慕,这是何等的扬眉吐气,人生中有这样一次经历,就足够了!
当然!比起普通士卒单纯的心思,陈墨就显得心事重重了,后世的北京他不是没去过,虽然比起此时少了一些肃穆之情,但北京城岂是那么简单的,里面不光有个掌管天下身杀大权的皇帝,还有无数报团取暖的大小官员,自己虽说有个东林靠山,不过自己蜗居湖广多年,并没有和多少人打过交道,这京城的水里有些什么生物,他一点也不清楚,只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跑去预想中的根据地埋头发展!
这种想法自然是很不现实的,陈墨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官场这个组织是他前世未曾涉及过的,完全是经验全无,而这一世,即便是做到了参将,但他接触的人好像也没有多么针对他,花点钱,也就相安无事了,可京城是什么地方,吃饱了撑的慌的人比比皆是,那些皇亲勋贵,一品大员,想要给你使点坏,简直是太容易了,难道你每一个人都去送钱?
如果仅仅是送钱就能达到目的,那倒也简单了,可有的人不差钱,人家也不稀罕你送的那点钱,人家就是喜欢享受精神上的优越感,你又能怎样!
当欺负一个明明打的过你却因为你的身份而不敢打你的人成习惯后,那么欺负人就成了习惯,被欺负的人要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欺负他,那他就活该被欺负,像这样的思维一旦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后,就会形成固定思维!
这就是陈墨临行前特意强调自己属下将士要低调的原因,毕竟京城三大营是由勋贵们共同执掌,里面的勋贵子弟更是犹如过江之鲫,也许你随便得罪个人就是某个侯爷或者某个国公家的人,以陈家军目前的规格,那些人是万万惹不起的!
对于陈墨的真实意图,陈家军中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张攀邓威几个发小外,也就李定国郝永忠几人清楚的明白!
像刘文秀这样刚刚才加入陈家军辅兵行列的新丁,只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踏入正途的平台,虽然从曾经指挥几万人的统领变成了一个连士兵都不如的辅兵,但刘文秀还是很乐观的,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迟早能在陈家军中一路高升,只不过,团长什么的他不敢想,能混上个营长,他就很满足了!
“文秀哥!想不到你刚刚加入陈家军,就能配带火铳,你是不知道,咱们五千多人,总共就只有二十多杆火铳!你能分一杆,看来咱们将军还是挺看重你的!”
“那当然了!你不知道,我前天去求见陈国..哦,我是说我前天去求见咱们将军,你猜将军请我吃的什么?”
“猜不到!请你吃什么了?”
“油炸馍!”
“油炸馍?”
“对,就是油炸馍!”
“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只是油炸馍!”
“嘘!你小声点,油炸馍怎么了!别说油炸馍了,就算是普通的白面馍,这天下吃不上的人多了,更何况那是将军大人亲手煎制的,意义不同!”
“这有什么,我都不知道吃过几回将军亲手烹制的东西了!”
“那是你从小便进了陈家军营,又恰巧入过学堂,自然是不当回事了,我就不同了,我以前可是流贼,人家陈大人没把我一刀砍了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你表哥我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说我以前也算的上一方人物,但我这点本事还真未必能入陈大人之眼,所以我就自己要求从辅兵做起,一步一步来!”
“嗯!你这样做倒是挺对将军胃口的,咱们陈家军中一向公平,只要你有能力,又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必定会得到提拔,表哥你本身就识字允文,且弓马娴熟,只要你真心把自己当做陈家军一员,估计很快就会转为正兵,等在打几次仗,说不定你就当上班长了!”
“是吧!你也这么认为?”
“文秀哥!我爹娘已经不在了,之前只有姐姐和我相依为命,现在你加入了陈家军,我又多了一个亲人,我当然希望你越来越好,再说,我刚才说的都是实情,你要是能当上官,那就最好不过了!”
“是啊!不得不说,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奇妙,没想到我刘文秀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官兵,还遇到了唯一的亲人,你放心,我既然加入了陈家军,就一定会好好表现,我作为你们的兄长,还要攒钱给你娶媳妇呢!槐花妹子的嫁妆我也得包办!这可是一大笔钱,我不卖力点,去哪弄那么多钱!”
“呵!这才刚进营,想的还真够长远!”
“那当然!谁让我是好兄长呢!”
“嘁!还好兄长,那你倒是帮我分担一套铠甲啊!”
“滚!同是辅兵,你的担子已经少了不少分量了,还不知足,我若是帮你分担了,还要你干嘛!营里没给你工钱吗?”
“文秀哥!可我还是个孩子!”
“滚!狗屁得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