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雪阁。
呜呜呜呜,呜呜,远处就能听到有女子在哭,诺大的皇宫,再寻常不过之事,边上的少年好似劝慰,可是越劝哭声越大。
“冬姨,没关系的,不过是去漠北戍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冬姨呜咽:“你还说没事,五年呢,漠北啊,当你母妃不过是在西域打仗三年,雪白的皮肤,晒得黝黑发亮,身上到处是冻疮,会到京城养了好几年才缓回来,你要去五年啊,遭多少罪,离了冬姨,谁照顾你吃穿用度,冬秋愧对小姐,我这就一头撞死谢罪啊”
斜着眼睛偷偷看着我,我知道的,每次我一闯大祸挨了板子,冬姨都这样,然后就不要我出宫。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没人能留得下我,因为这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人发了话,谁都没用。
冬姨见我不说话,也停下了哭泣。默默地把我得衣服整理好。
半晌说了:“都怪那周宽那老匹夫,天天就知道喝酒,教什么不好,非要教你‘爱情’,下次再来,把他腿打断。”,冬姨说的很是硬气,若不是每次夫子来冬姨都乖乖站在边上烫酒,我就信了。
“冬姨,没关系的,戍边也是好事,等我归来,就可以分府了,到时候接你出宫,就住在我府上,好好的生活,不用在宫里守着规规矩矩。”
清晨。演武场。
“殿下,遵陛下之意,今日是最后一日,殿下武功,骑马,射箭,都已是上乘,兵法也熟读于心,我已无技可授,此后严格就不再教导殿下了,没有我的严加看管,所以希望殿下以后要勤加练习,莫要荒废,告辞。”严格弯下了腰,向我告辞。
六年来风雨无阻,练就我强健体魄,一身武艺熟读兵法。
看着严师傅慢慢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
“严师傅”
严格转过了身,看见我跪在地上。
“严师傅,六年教诲,习武兵法,我李逝雪,无以为报,铭记在心。”
说完扣了三个头。
严师傅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快步离开了演武场。我想他是被我感动的要哭了吧,真是严格啊。
晌午刚过。
夫子在宫外门喝醉了,差了小黄门来报,自读。
准备去藏书阁看看。
要去漠北戍边了,还是要多多了解漠北的风土民情,看看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听说常常有戍边士卒水土不服,刚到漠北,便直接归西,不在少数。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多什么,从小锦衣玉食,没吃什么苦,甚至感觉自己更脆弱一些。
为了小命,还是多了解一些,毕竟知识就是力量,多读书准没错。
藏书阁,大演历代文献史册,天下奇闻趣事,甚至习武兵法,都记录在此,一眼望去看不到边,楼阁高三层,满满的都是书籍。
见我来了藏书阁,内侍,急匆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与漠北有关的文献在哪,我要查看。”
“是,请殿下这边走”。
内侍:“这里便是与漠北有关的文献记载放置处了。”
我抬头看去,好几个架子,都是空的。
“文献呢,怎么空这么多”
“空的这部分,被周宽夫子借走了,尚未归还。”
夫子借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内侍:“两个月之前,便借走了”
两个月之前。那不是在中秋之前吗,夫子平时连看书都懒得看,怎么会去研究漠北呢,绝对有问题。
夫子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夫子好了。
周府。
父皇赏赐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可惜夫子没有娶妻生子,府中只有寥寥几个仆从,屋子都空着,但是园子却不空,甚至有点拥挤。
种了许许多多的树,什么树都有,四季常青,五彩缤纷。
想必是夫子也觉得诺大府宅,有些浪费,不如种树。四季青,桃花,梅花,樱花等等天南海北能活的,不能活的,都移植了好些,就像进了森林。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银杏了,就是现在这个时节,黄黄的叶子,随风飘落,真是好个诗情画意,以前我来的时候,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棵树。
“愚伯,我小的时候在这树下埋了坛酒,把它挖出来吧,大概就在这,小心点”
没记错的话,我在树下偷偷埋了一坛酒。今日正好,挖出来与夫子喝上一杯,算是临行前的告别了。愚伯,周府的老管家。
“我这就把它挖出来,埋了这么多年,肯定好喝极了,老爷今天有口福了。”
“挖了这么久,怎么还看不见啊。。。不会被别人挖走了吧,不应该啊,没人知道的啊”
“看见了,小心点,别磕破了。”
擦去酒坛上面的泥土,打开盖子,嗯,酒香四溢,鼻子轻轻一闻就知道是好酒,馋死夫子。
抱着酒坛朝后院跑去,小时候常来玩,好几年过去,还是老样子没变,就是树有点多。
问了愚伯,直奔书房,看见夫子,还是邋邋遢遢,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倒头睡在书桌之上,边上一壶烧酒,口水把宣纸都打湿了,另一边是藏书阁里面的漠北文献。
呦,夫子还真看书呢。吃惊。
打开酒坛,书房内弥漫着酒香。
把坛口对着夫子的鼻子,扇了扇。我向后退了退,夫子的身子向前探,我再退,再探,再退一步,只听到砰的一声,夫子的脸贴在了地上。
“好香啊,那来得酒,小逝雪,又来孝敬老夫了,哈哈,好,不亏是我学生,来来,快给夫子我倒上一壶。”
拿起杯子,到了一杯,送了过去。
“小气,呦,真香,嘶,这酒真是爽啊,来来来,再来一杯”。
收起酒坛:“夫子,我有问题,您能告诉我吗?”
“什么事?”
“夫子你为何要借漠北典籍啊。”
“没事看着玩”
“那你为何不看其他地方的呢”
“爱看那看那的,这还用得着管?”
“自是不用,我想起来还有事,夫子,我告辞了”,拿起酒坛就往出走。
“唉!干什么啊,有没有点酒品,一坛好酒,就喝一杯?戏弄老人家我,你这没良心的小混蛋。”
“夫子以我对您的了解,除非太阳从西边升,不然你会看书?藏书阁的内侍说,你中秋之前就已经把漠北文献借走了。怎么回事,老实交代,这坛酒就是你的,不说实话,没得喝。夫子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很好骗的,”
看这夫子挣扎的样子,有点窃喜。
良久,夫子说:“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已经实现了,现在跟你说了也无甚关系”。
???
我怎么听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什么叫已经实现了?
夫子指着垫桌脚的那本书:“我早就把典籍借来了,挑重点,摘抄了一本书,漠北生存法。在那呢,一会你走的时候带上,本来想等你启程漠北的时候再给你,今日来了,就带走吧,你启程的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夫子,好感动,这么多年的师生,你终于意识到为人师表了。
“不过夫子,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漠北的,中秋前就借走了。”
夫子贴着我耳朵,悄悄地告诉我:“我有能推演未来的能力”
屁嘞,夫子你在羞辱我的智商吗?我注视着夫子,可能他也觉得不要再骗下去了。“其实呢,我想专门去漠北游历一番,看看漠北的风土人情,再体验一下。。。。”
我直接打断夫子的梦话:“夫子,你说你去春月楼,我信,你说你去漠北游历,是在梦中吗?”
“好吧,实话实说了,我打算,乘着年轻,去游历天下,漠北只是其中一。。。。唉唉唉,你干嘛去?”
“夫子,你这骗人的话没完没了,我看你是没醒酒呢,我这就把这坛酒倒了,免得误了你。”抱起酒坛就要起身。
“停,我说了,行吧,干嘛非要追问得这么清楚呢,糊涂点不好吗?”
“还不是你父皇吗,非要让你出去历练一番,又怕你下不了决心,就用点小计谋,引你上钩,找个推脱不了的理由,把你送出去,演戏,就这样。”
???
一脸懵圈,说清楚点啊。
夫子小嘬一口,嘶:“中秋之前,陛下给你透漏了赐婚,就是个由头,让你心烦,再加上我再游说于你,引诱你忤逆,之后便是中秋宴上一幕,借机惩罚我戍边,引你上钩,这样你便只能扛下我的罪责,去戍边。不过你抢先一步,你居然宁可戍边,也不赐婚,我还以为计划暴露了呢,倒是让我着实惊讶一番。”
“是三哥给我出的主意,说让我以戍边去换取自由,不过,夫子怎么会知道,我会抗旨,若是我接受了,不是计划落空了?”
“三皇子?有点意思。哼,落空?哪有这般容易,你抗不抗旨,并不关键,即使你接受,陛下也有办法,随便在你身上找个错处,便可以扣个罪名在我头上,只要你站出来抗下夫子我的罪责,就可以了,当你站出来的那一刻,结果便已经注定,这才是最重要的。”
“夫子,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站出来,抗下吗,若是我没有呢?”我很是诧异。
父子看着我的眼睛:“你一定会站出来,因为你是我周宽唯一的学生,我教人从不教诗文古经,也不舞文弄墨,我要教他如何当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只知道穷拽诗文的酸秀才,文采不济可以学,品德不济,难成大事。”
此刻的夫子在我看来真的有文学大家的气派,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