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无数寒光闪闪对着自己的兵器,一瞬之间,云从龙立即认知到了敌我实力的悬殊,如果负隅顽抗,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这几年的苦难生活让云从龙学会了一个道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有忍辱活下去,才有找回尊严的机会。于是,他想也不想,立即举手投降。
领头的羊人武士一声令下,把云从龙摁倒在地,绑了个严严实实。队伍绑着云从龙,进了城,一路向北,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步行,最后把云从龙带进了一处阴森的地下监牢中。
刚进大门,云从龙就听见了无数熟悉的语言在哀求怒骂,云从龙吃了一惊,抬眼望去,之间偌大一座监牢竟然满满当当全部塞满了人,大部分人都是人类,也有少量的孔雀、黑僚、巨熊等族裔。
“原来倒霉的不止我一个,看着家世,恐怕整个黑风城的异族都被羊人们抓了起来,羊族这是想干嘛?难怪街上一个人族都没看见,也难怪那些羊人看见我就像看见了鬼一般。”
几名狱卒快步上前来,给云从龙手脚上栓上了白色的锁链。从材质上来看,白色的锁链显然是秘银所制,价值不菲,锁链正反两面各篆刻着一排细密的铭文。戴上白色锁链之后,云从龙感觉自己经脉内时刻不停流转的灵力忽然瞬间停滞了下来,想必着白色锁链是类似捆龙锁一般的灵器。
监牢整体是依山而建,主体建筑处于地平线以下。由于缺乏光照,通风也不顺畅,监牢中的气味很难闻,汗渍、血腥、尿骚、霉味、铁锈气甚至是腐烂气息夹杂在一起,刚被押进监牢时,云从龙被那股气味熏得头晕脑胀,半晌才缓过来。
进了监牢,狱卒没有片刻停留,推着云从龙继续向下。
监牢一共有三层,第一层关押的都是普通的百姓,人数最多;第二层关押的多数是一些书生和商贾,人数少了许多,待遇也比第一层好;最后一层关押的基本上都是修行者,牢房的栅栏都是用手指粗的钢铁所铸,所有的犯人双手双脚都带着粗大的铁枷锁,枷锁上篆刻着细密的铭文,那是用来限制修行者所打制的特殊囚具。
出乎意料之外,云从龙刚刚进第三层没多远,就听见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大叫:“少爷,少爷!你居然没死!”
居然是木超的声音。
云从龙大喜,扭头一看,左边角落里一件大监牢里关押着七八名伤痕累累的人类,其中抓着铁栏正朝自己激动大喊那人,不是木超是谁?
羊人狱卒一见牢中居然有人认识云从龙,也懒得费心,打开了木超那一间牢房,把云从龙狠狠推了进去。
云从龙一进门,木超立即扑过来,一个熊抱抱住了云从龙,云从龙心里也十分激动,死死地搂住了木超的后背。木超虽然名义上是风家的下人,可实际上俩人从小一起长大,风家变故之后的这几年,木超也多次与云从龙出生入死,俩人的感情,实质上与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了。
过了一会,木超忽然放开了云从了,用力在云从龙的胸口擂了一拳,骂道:“他妈的,少爷你小子去哪了,忽地一觉醒来,你人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那几天我有多难受,我还以为你被森林里的什么怪兽叼走吃了呢!”
云从龙嘿嘿一笑道:“本少爷福大命大,哪里那么容易死,具体说来话长,让我慢慢跟你说。”
忽然,云从龙笑容凝固了,他看见木超的囚服上遍布鞭痕和血痕,眼角和嘴上还有片片淤青,不由怒道:“他们打你了?”
木超苦笑道:“他们误会我们是屠杀月角寨的凶手,恨得不行,若不是羊人吃素,非得把我们一个一个生吞活剥了不可,挨点打不是很正常。”
云从龙胸膛急剧起伏,又气又怒,叫道:“咱们是人类,屠寨的可是黑僚人,关咱们什么事,羊族未免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吧!”
木超叹了一口气,道:“是黑獠人没错,但审讯我们的羊人告诉我,屠寨的凶手中也有人类,他拷打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供出黑僚同伙的下落。”
“屠寨的凶手中也有人类?怎么可能,黑僚人对于咱们人类来说就是蛮夷,咱们人类怎么可能与黑僚人同流合污!”
“你的反应跟我前几天一样,但羊人铁了心,认定了咱们就是凶手,我猜他们没有杀咱们,恐怕就是想让咱们供出黑僚人的下落。”木超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不提这些了,没劲。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无缘无故失踪的,搞得大伙恐慌了好一阵子。”
云从龙调整了一下心情,在墙角寻了一块干净整洁的地方坐下,和木超娓娓道来,把闪电怎么用泰罗云果讨好巨熊,巨熊怎么带他到裂谷,怎么遇到鸑鷟和白莲花等奇遇详细说了一遍,听得木超和围观的商队护卫们目瞪口呆,咂舌不已。
“这么说,你小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突破第三阶了?”木超几分羡慕,几分妒忌地说。
“嘿嘿,那还有假,不信我给你演示演示。”云从龙道。
“得嘞,别费神了,这羊族的困龙锁精细得很,把咱们的灵力和真气全锁死了,这会咱们跟废人也没什么两样,演示,你还怎么演示?”
木超把两手之间的白色锁链拉得哐当响,一脸的无奈。
“那倒也是。”
云从龙朝四周打量,周遭接连几间大牢房里关押的都是原来商队的成员,上到宋氏父子,下到仆役民夫,基本上都在这,人人身手带伤,只除了一个人,一个对于云从龙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云从龙反复地朝附近观望,心里十分忐忑。木超察言观色,凑到云从龙耳边说:“别看了,她没事,人在女牢。”
“哦……没事就好。”云从龙脸上一热,慌忙把话题转移开了,问道:“话说回来,咱们队伍这么强大,就算是羊族精锐尽出,恐怕也未必能够生擒所有人吧?”
木超说:“嗨,这事别提了,三天前,咱们刚进黑风城,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咱们刚在客栈里落了脚,就有上百名羊人武士把客栈团团围住了……”
云从龙打断问:“是不是那种头上的角染成铜色的武士?”
“是,也不是。那晚上大部分武士是铜角的,也有十几名银角武士,领头的两名武士却都是金角。我听说羊族皇家卫队中有一支完全由羊族修行者组成的队伍,数量有近千名,乃是羊族精锐中的精锐,队伍中就有金角、银角、铜角三种级别之分,想必那晚上,咱们撞见的就是那支队伍了。”
云从龙有些不解,问道:“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至于就此束手就擒吧?咱们队中也算是高手如云,哪一个护卫拿出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柳姑娘、大公子算得上是江湖第一流高手,宋四爷更是深不可测,这种配置,放在天下哪都能横着走,放手一拼,也好过沦落至阶下囚吧?”
木超不说话了,昏暗中半天才吭哧道:“对方有备而来,我们都被静默了。”
“啊?静默?这么多人一齐被静默,你们当时是在玩叠罗汉吗,你开玩笑呢?”云从龙诧异道。
昏暗中,木超的笑脸消失了,原先轻声交谈的护卫们都变得沉默不语,人人脸上挂着愤慨和沮丧,气氛僵硬极了。云从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静默是一种从上古流传至今的神术,果是能够打断、反制敌人施法,甚至能够让敌人短时间内处于与天地灵力隔绝,无法施法的状态。在实战中,面对一名会静默的敌人,是所有灵术修行者都会觉得头疼的事情。由于静默属于神术,修行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资源,且修行成功后,只能作为辅助用途,不能独当一面,更不能开宗立派。从效费比来说,远不及修行灵术甚至是纯武术,除了极少数被大家族供养的士人,几乎没有人愿意钻研静默。
就算羊族能找到一些偏门专研静默的修行者,但最多也只能一对一或者一对二沉默,商队护卫足足有三十多名,就算肩并肩挨在一起,要想同时静默这么多人,必须要在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中撕裂一个方圆几十平方的真空才能做到,这种力量已经完全超脱了凡人的范围,只有神才能做到。云从龙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实在是木超所述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旁边响起了宋四爷声音:“一点没开玩笑,咱们就是一齐被静默了,那还有假?羊族人带了他们的护族圣器太金羊颅,那玩意不但能够造成大范围的静默,而且还大幅度提高了重力,咱们灵术放不出,手里的刀剑都拿不稳,十成战力剩了不到两成,我不下令投降,还能做什么,等着大伙被他们挨个挨个当羊宰么?”
云从龙忽然想起了自己被俘进来又何尝不是很郁闷,先被下了泻药,拉肚子拉得快脱水了,后来又被一队铜角武士堵在了厕所门口,那场面,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不禁心里有些理解了,开口问道:“……那倒也是。四爷,您刚刚说什么羊颅,那是什么宝贝,果真有那么厉害么?”
隔壁黑漆漆的角落里传来了宋四爷的声音:“我曾在枢密院待过几年,根据枢密院的情报,羊族共有三大护族圣器:太金羊颅、阴阳之心、上古骨杖。每一件圣器都是历经千年,流传至今,羊人只要持有圣器,战力立即数倍增长,若没有相当的圣器对抗,仅凭人的血肉之躯,根本不足以抵挡。”
云从龙默然,前两年他承接委托北上时,曾经经过一片人魔大战的古战场,那是一片开阔的盆地,盆地中遍布无数长宽数十米,深达数米的深坑,根据旁人介绍,才得知那是轩辕剑的剑气斩在地上遗留下来的剑痕。数百年前那一场人魔大战中,人族剑圣烈云旗挥舞轩辕剑,斩杀八名魔族大将,以一人之力击溃数十万魔族大军主力,魔族因此一蹶不振,百余年再不敢南下侵犯人族领地。
每一次遥想当年战场的壮观,云从龙都不禁热血沸腾,仅仅是战后遗留剑痕就已经如此壮观,若是亲临战场观摩轩辕剑挥舞杀敌,那该是一种何等壮阔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