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沉寂,海水密铺而来,淹没了她的口鼻,眉眼,耳畔回想着……
钟鸣般的声音响起:“你屡次偷盗,本该在地震中坠入地狱,却偏偏救了一个小子,但……”
一个声音起,如如钟洪鸣起,嘹亮不绝,震的她心里一愣一愣的,立马讨好:“坠入地狱?我就是爱财,小偷小摸过几次有钱人而已,怎么这么严重呢?大叔,给个机会吧”
钟洪般的声音似乎有所犹豫,带着愤懑和不快:“好吧,念你最后有善举,就给你一次机会,且给你个富贵人家,考验你的诚心吧!”
“年轻人,你且试试,在于我说,以十年为载,看你如何行事”
一只手表落在她的腕上,轻轻拢住手腕“这是系统一号,它祝你这一世旅途顺利”
周遭恢复寂静,海水褪去,压迫感消逝。
与此同时,林家的人欢呼雀跃,小小的病房里很是喧哗。
“小五醒了?”
“太好了,给奶奶看看”
“哎呀,这大眼睛灵灵的,有福气”
……
她望着周遭围着的一群人,心里恐慌,挣扎却觉得没有力气,低头看—这小胳膊小腿的肯定不是一个二十三岁的人呐,这一生该不是个侏儒吧。
“你们都出去,木森刚刚醒,别吓着孩子”
孩子?
她扭扭捏捏的看着那位发言的,白发苍苍但是很有话语力的男人,又望了望估摸着年纪六十出头,自己又是个孩子,这位大概是个自己的爷爷。
张口,清清嗓子“爷爷,我想要镜子”
盯着的男人好像见了鬼一样,旁边的女人更是脸色都变了,左看右看,忍不住尖叫“啊”一声,昏厥了。
病房空气凝聚了一秒,还围在她身边的人都瞬间散了,只余了说话的老头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
“爸,小妹莫不是魔怔了,爷爷死了好几年了”
这哥哥长的好看,嘴唇微粉,眼眸清亮,眉眼似是含情多情的桃花,一个男孩子生成这样真是祸国。
纳尼,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子是她爸爸。
“爸,哥,我故意吓他们的,乱死了”
她故作乖巧的吐吐舌头
只在眨眼睛她就觉得无力的胳膊,似乎有些力气,低头看了表,原来是这宝贝。
“木森,你可吓死四哥和爸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被车撞了?”那哥哥亲切的搂着她的胳膊,探探她的额头。
她眨着眼睛,很是无辜“是车撞我的”
……
这是假话?难道是她撞到的车。
在她软磨硬泡下哥哥给她拿了镜子,里面的女孩子皮肤白静,五官未曾长开,只是眼睛挺大的似是满目星光,这个样子估计十几岁罢了
“四哥,你几岁来?”
“十七”
“我几岁来?”
“十五”
“你不是被撞到脑子给傻了吧”
“不是”木森一本正经的胡说“如果我和四哥一样大,那岂不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走路,哪里会撞车呢”
有从前的经验,假话说起来蛮顺口的呢,木森的小脑瓜转的很快。
经过几天的相处,我也大抵了解了这林家……emmm古董世家,不错,确实有钱。
唯一一点缺陷就是这个系统带着她来的居然是民国。
对于民国,木森简单评价就是一个字“乱”。
父亲,林大业,人如其名。家大业大钱多,一直想要女儿,偏偏生了四个儿子,终于得了木森,很是宠溺,也让这身体的主人很是嚣张跋扈。
母亲名为姜慧,美丽无脑,第一次木森见了真的是惊为天人,难怪这父亲这么磕碜,孩子却还这么好看。
大哥,林极
二哥,林仪
三哥,林象
四哥,林卦
这名字都是逝去的爷爷起的来自《易经》“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不由得感叹果然是古董世家,有文化,名字有这么……有意义。
而我就是继承了林木森的身体,幼时多病,爷爷看了说“小五排行老五,古有言:五行缺木,不如改名字“林木森”。
木森想,幸而改了名字,要不然她就要叫做“林凶吉”
……
正在我偷偷庆幸的时候,门口传来清脆的一声敲门“小五”,抬了眸子一看,是我那个便宜哥哥——小褂子(木森想:这样简单又好记,不错)。
“哥,我可以出院了吗?”我咬一咬嘴唇,淡了一层唇光,眼睛眨呀眨呀眨。
小褂子似乎看起来很诧异,小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不烫啊,怎么感觉烧糊涂了呢?”
我……看来从前妹妹不是这个甜美可爱风的,那就是嚣张跋扈型的?
“我要出院,我要出院,你看,哥哥,你看”
我故意将病服的袖子撩起,给他看我的胳膊蔫蔫的垂下去,上面覆盖了一层红疹。
这是上一世对于医院过敏的症状,没想到也遗传到这个木森身上了。
“……都痒死了……出院吧……好哥哥”
小褂子似乎挺喜欢这个赖皮劲的,喜糯糯的说“喏,爸爸都给你办好了,知道你最不得清静,换上衣服走吧”
看着扔过来的天青色裙子,觉得这个四哥越看越顺眼。
头发规矩的扎了两个麻花小辫子,衣服素雅,穿在身上正好,十二岁身量不高,我低头看看觉得还没怎么发育好,在等四五年或许就……
小褂子牵着我,不,木森的爪子出院,本来我还带着一丝欣喜,想看着这民国的建筑,结果一出门就被塞进一个车里。
口吐芬芳……
我坐在里头,瞧着窗户四周敷着白色流苏的车窗帘,偶尔随风摇曳,能看到这街上的冰山一角。
有几个蹲在墙角的黄包车工人,缩卷着身子吸着旱烟,一脸陶醉的样子。
过了个弯就是个饭店,财大气粗的样子上面挂个牌子——锦绣大饭店。
我刚在心里叹一声俗气,突然感觉车身一个倾斜,整个人像车门甩过去,重重的撞一下,生疼。
在嘈杂的人生中,我打开车门,就看见两个车追尾了,整个后备箱的位置深深地凹下去,像是个委屈的车,在后背的痛苦摧残下,我立时就有了脾气,“他丫的……”
“他丫的……”
我下一句话没说出口是因为,面前的那个男孩子实在是太凶了。
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嘴唇,勾勒完美的脸部曲线,就是眼睛紧紧的擒着我的眼睛,挪不开,目露凶光,像是要吃人。
我这人,平生就是欺软怕硬,懦弱的移开眸子,低下脑袋,做鹌鹑状。
幸而此时小褂子爬出来,先问我受伤了没有,而后利落的抖出了钱包,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对面的少年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含有笑意“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小褂子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看着眼前比他高,比他凶的人,也是服软。
“你们的车撞了我的车,这小娘子还要开口骂人,这是我第一生气”
他边说边看着我的表情,但是毕竟人间滚打了几十年,我依旧是一副懵懂无知且鹌鹑的模样。
那少年似乎更有兴趣了,乐滋滋的说“拿钱羞辱我,这个是我第二生气”
小褂子沉不住气了,脸色沉下来“多说废话,到底要什么?”
“我要的是挺值钱的,不知道能不能拿的出手?”那厮碰瓷的一边说,一边整理了身上的衣服,手上的大白玉扳指一闪莹光。
“我们林家可是古董界的第一大家,什么都能拿出来,你要个什么宝贝?”
我看着那碰瓷的脸色一沉,暗觉不好,这糊涂四哥就直白的暴露了我们的名讳,这厮万一找上门来那可怎么好?
这可是乱世,那军阀啥啥的,可不管是百年物什还是古董都给收了,管你第一大家还是第二大家?
那厮直接摇摇头,手指了指什么,朗声“我不要古董,我要她”
手指的指尖正好冲着我过来,欺人太甚,还不如明抢呢?
那厮还低扶了扶身子,翩翩公子折腰说:“我对令妹一见倾心,心里暗生情愫,想要长相厮守……”
“所有的一见倾心都是见色起意,你丫的就是搀我的身子,说的冠冕堂皇……”我的愤言就被四哥捂着手掌里化作了“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四哥在我耳边轻语,很是无奈“别这么恶俗,我们林家好歹也是个大门大户……”
我点点头,示意他放开手,然后特淑女的低了身子,开口:“自古以来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对我一见倾心,我也觉得公子金玉其外。若是真的倾慕,当要三媒六聘,而不是如今这般草莽,实在有伤风化……”
我边说边觉得自个演技不错,语调也好听,像个大家闺秀模样。
“好”
他笑着说,嘴角勾起的梨涡荡漾了春水,丫的笑起来真好看,等再过两年就是个抢手的高富帅昂!
直到我和四哥回到车里,他还没回过神来,嘟着嘴:“这就完了?也不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咋办?”
我一头黑线,指了指前面的司机:“他技术不好,换个老司机吧”
“哦”四哥点头“老司机好呀!”
——
视线拉的很长就会发现,有个带着白玉扳指的少年踏进了那个富丽堂皇的锦绣大饭店,褐色的皮鞋踩在地板上,铿锵有力。
至于他会见了什么人,那就是另一个故事……
车子缓缓驶过一个街头停在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前头。第一层覆盖着一层瓦绿色的琉璃,密密的往下压了第二层是灰色的瓦片。
青灰色的墙壁倒是透露出一股子韵味,有些古风的味道。
“小姐回来了?”
管家殷勤的打开车门,赔着笑脸,我微微一笑,算是过礼。
四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确定看不出中间的小插曲,他不想告诉爸爸遇见了意外。
“为什么不说?”我很好奇。
“爸爸总是觉得我小,这一次叫我接你出院就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如果这个我都做不好……以后咱家的古董行就更没我的事了”
他长长的叹一口气,可怜巴巴的瞅我,见我点头才放下心,喜滋滋的往里面走。
穿过喷泉,踏过三节白玉石台阶,就是一个大厅,传统的中国式结构,高堂处两把梨花木的椅子,林大业坐在上面,手上把玩着一穿佛珠。
“爸,想你啦”
木森凑过去,十二岁的身体上蹭了蹭父亲的手臂,讨好的说。
她已经摸好了这附身的原主人的性格,娇宠小姐,欺软怕硬,和她一样的臭毛病,很好适应,几乎是无缝衔接。
林大业笑笑,脸上的笑纹堆积起来,看着小女儿,溺爱的问“好点了?”
“全好了”我幼稚的蹦蹦跳跳,一边转圈圈,一边笑“你看,我还能跳”
林大业眉头再添一丝笑意,抓了她的小手,制止我的转圈圈,笑“刚好,去厨房里叫多煲汤,大骨头的,补补
。另外你妈和你奶都念叨你,快去吧”
我不疑有他,故意一蹦一跳的离开。一边心里还碎碎念,印象里小孩子都这样吧,傻fufu的。
林大业看着女儿的背影离去,笑意减半,在看着旁边那林褂,脸色又冷了半分。
“跪下”
林大业一跺脚,梨花木椅子抖三抖,林褂很没有骨气的腿软,噗通跪下,软糯的叫一声“爸”
“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将来行里的事情怎么能放心交给你?”
林大业早就听手下汇报了刚刚路上的插曲,刚刚挂念着木森在,就没有发作,如今就抖搂了真面目。
林褂觉得自己还有必要挣扎解释一下,哭兮兮的说“爸,是司机技术不好,才追尾的……”
“司机多少年了?是老司机!开过车的年纪比你都大,怎么会轻易追尾?”
林大业眉头紧皱,恨铁不成钢似的说“你个憨憨哈,要不是你三个哥哥都在国外工作,无心继承木眠斋,我……,唉,儿啊”
“爸,难道那人是故意让我们撞的?”
看着自己小儿子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林大业气的几乎要咬了一口老牙,还得吞下去,灌一口气,缓缓的说“那是姜家的,和咱们家不对付”
“难怪?他还说想要小五,真是做梦”
林大业听了更生气,还敢惦记他的宝贝闺女,罪加一等,怒道:“好了,看事不通透,去祠堂里跪着”
林褂脸色铁青,这个混蛋害他被罚跪,下次见面,不,以后见面一定要还回来。
然后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亲爹,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爸,那个……跪到什么时候?”
林大业扭过头去,无奈道:“直到你想明白”
林褂笑笑,勾着的眼角上扬,贼兮兮的说“我现在挺明白的”
林大业刚刚咽下去的一口怒气又涌上来,手指着祠堂,颤巍巍的说:“别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反着,快去”
林褂怏怏不乐的颓了脑袋,乖乖去祠堂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