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好歹!不识抬举!过河拆桥!得鱼忘筌!
钟毓一口气,在心里骂了沈雁回四遍,气得他胸口都快炸了!
过分,真的过分!
他活了十好几年了,还真没见过比沈雁回还过分的人!
分明,自个儿昨晚才帮了她,为她说了话,这人今儿个便能翻脸不认人!
如此倒也罢了,她居然还能摆出一张无辜脸,眨着黑黝黝的眼睛问关他何事?
莫非,她心里其实是想跟苏闻渊扯上关系的不是?
就那苏闻渊,被人算计了,连脱困都不晓得,还的她出面帮忙,才能勉强清白的男人,也不知有什么好的!
脑子不好用便算了,苏闻渊长得也不算多好。除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各自在线以外,钟毓还真不觉得他有哪里好看了。
再说了,说是将门之子,但说白了,苏家现在也就是有镇国将军撑着。苏家那么多人呢,他一个苏闻渊哪怕再得器重,也混不出多大的名堂不是?
至少,钟毓觉得,自个儿这“小王爷”的名头,始终都是比他高的。
总而言之,钟毓觉得,苏闻渊跟自个儿比起来,就没一样能入眼的,根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渣渣,却仗着那“表兄妹”的名头,莫名得了沈雁回青眼。
越想越气,虽然也不晓得自个儿究竟在气什么,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莫名的暴躁中。
钟毓的心跳都快了起来,面上却是神色不改,一片平静。他也不说话,只支着下巴,幽幽瞧着沈雁回,等她自个儿领悟。
沈雁回也不是傻子,一看小王爷那双深沉的眼,就晓得情况不大对劲,这人许是生气了。
按理说,活了两世的她,应该是很会做人的。眼下立刻放低声音认错,陪着笑将这事儿掠过便算了。但不知为何,看着钟毓这张板着的脸,她莫名就是开不了口。
大概,真是上一世的冷宫生活将她给养矜贵的。太久没接触过男子,以至于她将怎样哄人这个技术活儿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又或许,是钟毓这人实在不讨她喜欢,甚至已经到了一个懒得做表面功夫的地步。她看着这张板正的脸,听着他稀奇古怪的调子,就来气。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大小姐的命。若不是为了爱情,她也不可能卑躬屈膝的去追逐赵承渊了。所以啊,沈雁回压根也是个有气性的。
再者说了,她又不是沈晚清,钟毓也不是她心上人。在面对钟毓这两次的找茬后,沈雁回的情绪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发了脾气。
她一定是脑子有坑,今儿个才会来公主府给自己找气受。
冷着脸将糖葫芦递给薛隐,沈雁回看都不看钟毓一眼,只象征性的行了个礼,便带着春暖往外头走。
脚步匆匆,将火色的裙摆掀起,如被风吹动的湖面,荡起层层波澜。
钟毓本就在气头上,眼下看到居然有人还敢同他甩脸色,更是跟见了稀奇一般,生生被气笑了:“沈小姐真潇洒啊,我看就连相爷,都没你这般大的气性!”
“自然。”沈雁回顿住脚步,却没回头:“父亲教养好,不像我,打小便不受教,不懂什么规矩。”
“谦虚谦虚,我可没见谁比沈小姐更懂规矩了。”钟毓冷笑了声,眼中泛着打量:“步子急而不乱,快而有序,就沈小姐的规矩,我看就连宫中嫔妃都未必能赶得上。”
这话,好似一根线,成功牵住了沈雁回的步子。
人啊,心虚时总是这般,只要人家说出的话,稍稍跟自个儿的秘密沾了点边儿,便会不自觉的开始遐想,开始上心。
沈雁回身子一僵,双手下意识的紧握成了拳头,垂于身侧。
钟毓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观察之意更甚:“相府可不比宫里,就算有人教导,怕是也教不出大小姐这般仪态吧?就连苏夫人,都……”
“小王爷多虑了,臣女只是有幸跟着母亲进过几次宫罢了。见长公主仪态端庄,心中向往,便有意模样。”
长公主的仪态,便是宫里最严厉的嬷嬷教出来的。
说来也巧,那老嬷嬷也是真的长寿。上一世的沈雁回入主中宫后,那老嬷嬷居然仍然健在,还因地位尊崇,亲自教导于她。
一师所授,她说她模仿长平长公主这话,倒也能遮掩过去。
深吸了口气,沈雁回总算回头,规规矩矩冲着他行了一礼:“今日臣女失态,还请小王爷赎罪。”
炸毛的猫儿突然被抚顺了猫儿,变成了只温顺小猫,乖乖站在面前,钟毓还真有点不习惯。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下巴,钟毓侧头看她,“大小姐就不想说点别的?”
“臣女愚昧,请小王爷明示。”沈雁回浅笑,已经稳定了心神。
毕竟重生这事儿,实在太过荒诞!若不是亲身经历,就是沈雁回自个儿,都是不会相信的,更遑论钟毓的。
就算,钟毓从她身上瞧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又如何,只要自个儿一口咬死,想来钟毓也是毫无办法的。
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冷静。
缩了缩手,将双手藏于袖中,沈雁回仰头,迎上钟毓的目光:“小王爷若有疑问,不如明言吧。”
她似是坦然,可眼睫却不自觉的轻颤了好几下。
钟毓轻笑了声:“不过随口一说,大小姐何必这般认真。”
“……”沈雁回提着的气儿,总算逐渐松懈了下去:“那倒是臣女的不是了,小王爷别放在心上才好。”
抬头看了眼天,沈雁回又说:“既然糖葫芦已经送到了,臣女也不便多留,府中还有一摊事儿呢,小王爷保重,告辞。”
说完,径直离开。脚下的步子,迈得可半点不比方才那门房小。
这回,钟毓倒是消停了,没继续开口喊停。目送沈雁回带着春暖出了院子后,钟毓才折身,坐回了椅子上。
薛隐站在旁边看完了整场戏,眼见也没外人,自家主子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坐着喝茶,不禁问:“主子,您这又是何苦?”
费尽心思想让人家过来,可人家都过来了,又不肯好好说话,非得夹枪带棒的气人家。现在好了,人都气走了。
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这究竟是在闹哪门子的脾气!
薛隐作为旁观者,忍不住道:“你心里分明是想好好跟大小姐说话的,为何就不肯好言好语两句呢?素锦说,姑娘家都喜欢听好听的,你都不用拉下脸面,知晓缓和口吻好好说几句,便能将人留下,相谈甚欢,不好吗?”
“你这意思,今儿个是爷的错咯?”小王爷一挑眉,微眯的眼眸中释放着冷冽的寒光。
薛隐脊背发凉,身子一抖,连连摇头。他自是不敢说主子不对的,只能旁敲侧击:“属下的意思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吧?”
“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做爷的仇人?”钟毓反问:“别说她沈雁回了,就是她外祖镇国将军,她爹沈相爷,爷都没想着要交朋友。”
“……”这,这能一样吗?
薛隐都快凌乱了,若不是前几日找了素锦疯狂突击,狂补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他都没发现,自家主子竟这般不开窍!
可偏偏,他这个做下属的,还不能打主子的脸,让他没面儿。
薛隐抿唇想了好一阵儿,才道:“大小姐是个姑娘啊!姑娘家跟男子,自是不同的。”
“爷可没觉得她跟旁的姑娘有何相同。”
别的姑娘见了他,不说不要命的往上扑,最少也是委婉的示好,秋波暗送的吧?可这沈雁回呢?
钟毓自问,自个儿对她也不错啊,这人怎的就这般不识好歹呢?三番五次的气他,惹他大动肝火,最后还能冷冷静静的拂袖而去,不带走一片尘埃。
可真是……高人啊!
但不得不说,就算除去当年的救命之恩,沈雁回这姑娘,也的确比旁的姑娘顺眼。
倒不是说长得有多漂亮,就是……气质吧。身上的那股子味道,跟她的长相特别配,连带着那冷冽的性格,都十分融洽,半点不显违和。
只是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呢?居然看上苏闻渊那种男人!
钟毓的无名火又上来了,其中还夹杂着两分难以言喻的不忿:“薛隐,你说说,爷这人如何?”
小王爷理了理衣裳,整了整头上的玉簪,仰首挺胸,直愣愣的看着薛隐。
薛隐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就听——
“等等!”
钟毓起身,仔细将自个儿靴子上的灰尘拂开后,才重新坐好:“说吧。”
“额……爷您自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天人之姿的。”
“那……”钟毓抬了抬眉骨,打心眼里不想提“苏闻渊”三个字。
薛隐到底是跟在钟毓身边多年的,这点眼色还是能看懂的。
一见自家主子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心下了然:“苏公子哪里能跟您比?无论长相气度,家世品行,和您都无法同日而语。”
“当真?”
“属下这人就是实诚,说不来场面话。”
“如此甚好。”钟毓很是满意:“这月开始,月钱多加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