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等厉隋醒来,已是晌午,容哲已经洗漱完毕,坐在软塌上看书。房间也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季青豹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厉隋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看看身上褶皱的衣服,有些难以忍受,简单的跟容哲打了个招呼,厉隋去了隔壁房间换洗。
刚进房间,就看到一个白点飞近,厉隋伸手接住,是一只信鸽。
打开竹筒,一个小纸卷躺在厉隋手中,确定没有别的东西,厉隋给信鸽喂了些吃食,自己展开纸条,是叶瑾瑜写来的。
“一切安好,勿念。”
厉隋将纸条小心的收好,心情豁然开朗。简单的洗漱完毕,厉隋换了身紫色长袍,回去一看,季青豹还没醒,容哲还是坐在软塌上看书。
招呼容哲,二人一同去了隔壁,让季青豹自己睡吧,厉隋正好还有些东西要问,昨天容哲可谓是滴水不漏,厉隋丝毫探不到他的底。
“哲兄,尝尝我这的碧螺春,合不合味口?”
“好,隋老弟的茶楼,可是在京都都排的上名号的。”
容哲熟稔的品着茶,那种神态,让厉隋更觉得他不正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正常,就是有一种违和感。
“茶是好茶,只是这泡茶人的工艺未能配得上这好茶,时间过长,茶就有些失味了。”
厉隋看着容哲,端起茶盏,也轻轻抿了一口,已经不错了,厉隋对茶的见解并不多,甚至不如叶瑾瑜,好茶坏茶他勉强分的出来,要是让他品鉴茶的工艺火候,那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哲兄好雅兴,我等舞刀弄枪之人,实在品不出这些。”
“非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也就弄弄这些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罢了,要是让我像隋老弟一般,上场杀敌,排兵布阵,恐怕是要被敌方笑死。”
“话又说回来,哲兄身为皇子,难道从不理朝堂之事?”
“我意向青山,不问朝堂事,以前父皇有病卧床时,曾代理过一阵子,实在乏味。”
“乏味?那可是万人之上的位子,哲兄这般视名利为粪土,倒真是让愚弟汗颜。”
“视名利如粪土愚兄可是愧不敢当,只是有多大权利,就有多大责任,坐在那高位之上,要失去的东西太多,肩负的担子太重,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肩负起一国重担。”
“哲兄谦虚了吧,哲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仁慈爱民,怎会做不好?”
“哎,也不是说做不好,只是坐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皇宫看似华丽,谁都想住进去,可是那又何尝不是一个华丽的笼子,龙椅,就是一个皇帝专属的金笼子,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等老了,死了,也要用一个金笼子放进另一个堆满珠宝的笼子里,这样的生活,想想就可怕,我也许是自私吧,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是不要去胸怀天下,兼济苍生了。”
“哲兄倒真是洒脱,世间如哲兄这般的人物,怕是寥寥无几。”厉隋看着容哲,希望在他眉宇间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什么洒脱,不过是浮生偷闲,想当一个懒散闲人罢了。”
“可是,哲兄,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隋弟但说无妨。”
“若是哲兄的各位兄弟有人登基继位,兄弟相残,哲兄该如何是好?”
“兄弟相残?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等到新皇继位,我就当个闲散王爷,天下之大,美景繁多,我就去吃遍天下美味,赏尽天下美景,岂不是快活似神仙?何必拘泥于一处。”
“世间若是都如哲兄这般,大同社会,不远矣。”
“隋弟说笑了,世间若是都如愚兄这般,谁来种庄稼,谁来管朝政?那天下岂不是得一派懒散之气?自扫门前雪,这可不是大同社会。”
“哲兄自谦了。”
“正是因为有你们为黎民百姓出力,才有我这个蛀虫偷懒闲散的机会,我这没什么好夸赞的。”
“人都是为一己私利而奔波,哪里会有多少为百姓甘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
“这才是正常的,一己私利,你完成了你的愿望,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天下所有人在成全自己的同时,也影响着别人,每个人都在进步,每个人都在努力,他想吃饱饭,你想有钱花,都是最简单的愿望,你去做生意,雇了他当伙计,你赚了钱,他吃饱了饭,这才是天下的正道,人都是相互影响的,没有谁能独立其外。”
“那哲兄想要什么呢?”
“为天下商户奉献银两。”
“哲兄……”
“哈哈哈,好了,不说了,豹兄也该起了吧?”
“我们去看看吧,哲兄请。”
“请。”
厉隋和容哲来到一开始喝酒的那个房间,季青豹明显刚起,小厮端来水,正在洗漱。
季青豹看到二人进来,胡乱抹了抹脸,向二人走过来。
“哎呀,隋老弟,哲老弟,你们这是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们走了,给我扔这了呢。”
“豹兄,刚才我和隋弟看你还未清醒,就出去聊了一会,这不,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找你了吗?”
“你们俩?也是,隋老弟好歹还会点风雅之事,哈哈哈!以后你们聊这个,千万别叫上我,打架的事找我,我倒是乐意的很。”
“怎么,豹兄又想和愚弟比试一番?”厉隋看着跃跃欲试,明显手痒痒了的季青豹。
“不不不,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谁欺负你们,我去揍他们,咱自家兄弟,哪里能拳脚相加呢?”季青豹一点也不想再试试,无论是厉隋还是文绉绉的容哲,他都打不过,而且这俩人揍他还是很不客气的,自己这个兄长当的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现在已是午时,我叫人备下饭菜,两位兄长吃完再走。”
“本来我们是东道主,这饭应该是我们来请,可是屡屡让隋弟破费,委实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他有的是钱,不缺这点,走走走,昨天喝的我都没吃饭,现在肚子饿的很,得多吃点。”
“好,二位兄长跟我来。”
厉隋在前面引路,还好三楼房间多,随便换,对外就说是季青豹为请容哲,包下整个三楼,反正这也是常事,没人会怀疑,要是以前,也许各方还会关注一下,派人前来探上一探,现在,是真没兴趣了。
吃过午饭,容哲和季青豹一起离开,临走时,容哲留了一句话给厉隋。
“大乱马上就要开始,你自己小心,别出门了,还有,你的信鸽,最近还是少往这边飞,容易出事。”
厉隋知道很快有乱子,也没打算出门,但是信鸽一事,他有些心惊,看来这个二皇子当真是什么都知道,想想也是,信鸽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能用,自己这一个小小的茶楼,总是有信鸽停留,迟早会引起怀疑,既然这样,那近期的事就先放一放,等容国事平了以后再说。
厉隋现在倒有些后悔,来这么早干什么,还不如陪着叶瑾瑜在苗疆多待一会。
想起苗疆,厉隋又想起当初巫祖说送与他的那个蛊,果真跟黄金蛊的效用一样,让厉隋错以为黄金蛊还在自己身体里。转念想想,那是人家的镇族之宝,怎么可能不拿回去。
左右想来无事,厉隋开始静心闭关,安心练武,内力强一分,以后的胜算就多一分了,而且这蛊的作用只有半年,不能浪费了。
三天一过,厉隋明显感觉这容城的氛围不一样了,频繁的军队调动,不同的服装,各种外来人员的涌入,让这个不小的皇城暗流涌动,随时可能爆发。
叶瑾瑜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行动十分不便,每天除了看看书,就是站在院子里发呆,叶瑾瑜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在逐渐下降,每天浑浑噩噩的,偶尔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说话,巫篱很忙,忙着接手她奶奶的担子,青橙一直很本分,不像悦歌一样,整天叽叽喳喳的,紫莹又不会说话,整个苗疆,她没有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
来自景国的信鸽成了她唯一的期盼,和姜逸的合作已经步入正轨,八百万两白银就这么砸下去了,布庄生意兴隆,还是针对高中下三等的服务,有时候,皇贵妃也会来封书信,说说厉渝和厉初墨的事,叶瑾瑜望着周围的雨林,这是她唯一开心的时候了。
厉隋并不知道叶瑾瑜的心情,他现在在容城准备趁乱摸鱼,正当这容城鱼龙混杂的时候,好好谋划布置一番,也好为日后的计划铺路。
人员不停的调进调出,厉隋就在茶楼里,安排一切事宜,他不宜露面。一切都由茶楼掌柜的代理,虽说麻烦了点,但胜在安全。
又没过几日,天坛上的钟声响彻整个容城,老容皇,驾崩了。
厉隋知道,这才是大幕拉开的时候,好戏,才刚刚上演。
果然,老容皇一死,除了二皇子容哲陪在身边,其他四位皇子纷纷闻风而动,东城门外,太子三万大军整装待发,大皇子和四皇子带着亲信围宫,只有容楚和他舅舅,一点动静都没有,厉隋并不着急,既然在他身上压了宝,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好坏都担着。
半夜丑时,老容皇驾崩,第二天辰时,整个皇宫被围的水泄不通。
皇宫门前,四方人马对立,虽说大皇子和四皇子没有大队的人马,但是有又有什么用,太子的人还不是屯在城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呢。
“自古长兄为父,各位皇弟这是什么意思?”大皇子首先发难,他的筹码最少,真要硬碰硬,他没一点优势。
“大皇兄这话就不对了,要是这样来讲,本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吧,不知道你们在挣个什么意思。”三皇子,也就是太子,要不是老容皇死的突然,对于储君说的含糊不清,那他现在已经在准备登基事宜了。
“父皇刚刚驾崩,尸骨未寒,你们如今在这里这般争斗,有意思吗?眼里还有没有父皇!”四皇子义愤填膺,好像他多么正义,一脸悲痛。
“各位皇兄,我们还是不要吵了,二皇兄还在宫中等着我们呢,我们先去看看父皇吧。”容楚面色戚戚,身后除了一个贴身的侍卫,什么也没带,说完,不顾三人,径直向宫中走去。
四皇子也跟了上去,太子和大皇子对视一眼,留下.身后的护卫队,也跟着走了进去。
容哲坐在老容皇身边,从他苍老的容颜还能依稀分辨出当年的风采,容哲此时的神态,和死去的老容皇几乎一模一样,容哲慈悲的看着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的老容皇。
“孩儿,苦了你了。”
“容哲”看着痛苦死去的老容皇,眼中是藏不住的哀痛,但是,这是他活下去的机会,在皇位的囚笼里过了一辈子的他,不想就这么死去。
“太子到!大皇子到!四皇子到!五皇子到!”
听着宫门口远远传来的太监唱和,“容哲”收起面上的表情和眼里的哀痛,安静的坐在旁边。
“父皇!孩儿来迟了!”刚进宫门,除了容楚以外的三个皇子,猛的跪下,扑到龙塌前,悲痛欲绝,嚎啕大哭,好像他们真的父子情深一般,门外的大臣听着屋里的恸哭,也有些动容,当然,他们没有在宫门口见到四位皇子。
“容哲”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儿子们,和容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到了鄙夷。
具体时间,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二皇子容哲,生来多病,但甚是聪慧,深得老容皇的喜爱,后来,老容皇渐渐老去,二皇子的身子也越来越弱,眼见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时,来了一个老道士,爱子心切的老容皇拼命恳求,老道士说,让他们互换身体,这样一来,二皇子的病就会转移到老容皇身上,而老容皇将会变成二皇子,等到病情稳定以后,二人再换回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