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少爷高稳束年十一,在镇上唯一的一间私塾上学,在此私塾上学的皆为权贵,富商,若非有权就是有钱。
高稳束喜爱新购置的一套衣袍,总是觉得这身后的雄鹰展翅的花样比起往日所穿戴的衣袍好看许多,这一日便穿上。
刚踏入私塾,便有眼尖的同窗瞧见,巴巴的跑了过来,对着他的衣袍就是评头论足一番。
“稳束的袍子瞧着十分讲究。”
正值爱攀比的年纪,他拍了拍身上的袍子:“可不是嘛,我就瞧着这袍子十分喜庆,你瞧着,这展翅雄鹰,像不像我的英姿?”
实话实说,确实是不像,同窗们倒是这衣袍花样新颖,绣工了得,很像是京都的权贵所惯穿戴的服饰。
一个个的心底都琢磨开了。
他们这些人,别看年纪轻,倒是去过京都见过世面的,自然明白,即使是京都,能够穿戴的比别人精致,自己这身份,可就上去了。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
“高兄这是从何处得来的?瞧着的确稀罕。”
高稳束得意万分:“如衣斋你们知道吧?”
“当然,咱们镇上,如衣斋的成衣的确很不错,他们家汇聚了许多巧手的绣娘,做出来的成衣比起别的铺子的,高了一些层次。”
有人瞬间就明白:“莫非,这是来自如衣斋?”
“自然如此。”高稳束在众人眼底转了一圈:“你们瞧瞧,还有什么地方让各位惊叹。”
有人眼尖,发现了他衣袍下摆的部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稳束,你可否在走上一圈。”
如今自己成为了焦点,高稳束心底高兴,对同窗自然是有求必应。
一圈转完,有人拍案叫绝:“妙啊,各位不知有没有看清楚,稳束兄下摆的地方,在他走动的时候,荡起的花样,和那展翅的雄鹰,相互呼应,好比为这雄鹰锦上添花。”
“对,多了一股子的气势。”看到的人纷纷赞叹。
“这绣娘,简直是妙手生花呀。”
高稳束心底得意万分,心想,纵使你们知晓了我的衣袍从哪里来,你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入一套。
我让肖嬷嬷给我定制了数套轮番穿,等待那绣娘绣好,起码也要个把月,到时候,他都已经出尽了风头了。
和他的洋洋得意不一样的是,学子们纷纷想着要让那如衣斋为他们量身定做一套,都是权贵之家的少爷,自己可不能落了下乘。
于是,如衣斋,哦不,应该说是叶瑾瑜的门前,突然门庭若市,各家的管事,嬷嬷等络绎不绝,为的都是同一件事。
为自己家少爷定制衣袍。
再说道叶瑾瑜,在送出衣袍给高家少爷后,并不去在意管事的整日摆上的臭脸,将自己关在家中绘制花样。
几日后,突然门庭若市,比起管事的受宠若惊,她显得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将绘制好的花样拿了出来,摆放在那些管事或者是嬷嬷的跟前。
意思再清楚不过,要定制衣袍,自然可以,她所绘制的花样,选上一幅,每一幅下方,还都标注上了银子。
不低于一件衣袍两百两银子。
前来见叶瑾瑜的管事等,都咂舌,这一套衣袍两百两银子,这都可以买下多少衣袍了?
普通的一件衣袍,好一些的,也才几两银子罢了。到了这就成了天价。
最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少爷们居然愿意捧着大把银子来这边定制衣袍。
叶瑾瑜心底倒是很清楚这是为何。
在京都,那些权势们,喜欢攀比,尤其是在势均力敌之间,更是喜欢比个高下。
高价少爷高稳束在花溪镇虽说是个富贵人家,可富贵人家却不单单只是他一家。
如他一般的少爷们集聚在一处,自然容易产生攀比,而她将定制衣袍的门槛放的更高,他们就更会热衷于此。
当然,叶瑾瑜的绣工还是重点。
各府的管家们都不敢随便选择花样回去,他们若是要拿花样离开,就必须要画押,签订契约,用叶瑾瑜的话来说,这是定制条款,双方达成了买卖契约。
叶瑾瑜按时交出衣袍,买家需要做的,就是银货两讫。
至于这契约是否合法,有县令在呢,这都不是她所烦恼的事。
管事的见到来的人多,每一个都空手而去,又开始着急上火,在叶瑾瑜的身边转悠。
“叶氏,你这搞的什么名堂,客人来了你不卖成衣,不卖布匹丝线,你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本来还以为那么多人慕名而来,叶瑾瑜定能够卖出许多的成衣,或许是拿下许多单子。
结果什么都没有。
他能不着急上火吗?
“你可知,若是让老板知道你的行为,你怕不是要被赶走吧。”
叶瑾瑜但笑不语。
又是这样,管事的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心悸。寻思着,在这般下去,自己就要被叶瑾瑜给气死了。
最终,管事的没有被气死,因为不少的管事去而复返,随同而来的,是他们家的少爷,是过来亲自挑选花样的。
叶瑾瑜绘制的十几张花样,如数被选走,剩下最贵的一幅,一千两一幅的花样图,瞧着花样极为复杂,最重要一点,让人瞧不明白。
见此场景,管事的嘴巴都笑到歪到耳朵后去,就差没有将叶瑾瑜给供起来了。
有县令在,这契约就是真的,最贵的一件衣袍,五百两银子拿下,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天价。
“你可是神人啊,据我所知,在京都,这样价值的绣品,出现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呢。”
叶瑾瑜正在整理东西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在京都,能够绣出如此高端的绣品的绣娘不是没有,只是在她成亲之后,就不再碰触女红,安心的做一个当家主母,操持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若不是被害,她自然不需要在拿针线,做着她曾经的夫君所言的,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你的手指受累的活计。
叶瑾瑜冷笑。
管事的被这一抹冷笑给吓唬到,硬生生的退了一步,拍着胸口,惊魂未定:“我说叶氏,你莫不是要对我如何吧?你这笑容让人慎得慌。”
叶瑾瑜睨了他一眼,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杂事。
管事的见叶瑾瑜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予,虽然心底不高兴,好歹对方如今是个财神爷,自然不能够得罪,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一月不到,各家少爷们所定制的衣袍,全部送到他们的手中。
她一个人自然无法绣得如此之快,别忘记,如衣斋可不单单只是她一个绣娘。
按照花样绣出来的绣品,比起出自她的手的绣品,差不到哪里去,而且,少爷们看中的无非就是双面绣再加上特殊定制这个噱头。
她让绣娘们完成她们能够完成的部分,而她再完成只有她能够完成的部分,一个月的时间,她便赚上了几千两银子。
这成绩,让管事的每一次见到她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她的不快,连带的,沈自清在绣坊的地位水涨船高。
绣娘们知道沈自清爱吃馒头,他的身上,总是能够找到一堆的馒头。
叶瑾瑜生怕沈自清不知道轻重,吃的太多,于是在他的衣服上,绣上,禁止喂食四个字。
此计倒是有效,就是沈自清总是很苦恼的问她,为何人见他总是偷笑,叶瑾瑜没辙,只好将这些绣字给拆了。
话说到高稳束陆续见同窗的衣袍换新,一套好看过一套,套套的花样都不相同,而且,他们所穿明显的比他的要合身,要来的精致。
众人为了显摆,将自己购置此衣袍的价格报了出来,件件都比他的要贵。
他的娘亲还和他说,这衣袍要五十两银子,是整个花溪镇最贵重的衣袍了,可瞧瞧别人家的,每套都要比他的要贵。
一气之下,回了家,到了他的母亲跟前,大闹一顿:“为何我的衣袍那么慢制作,别人却都已经穿戴上了?”
高夫人早就将此事给忘记了,经他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没有让如衣斋赶制衣袍。
“左蕴,你可不知,这如衣斋的成衣,价格太高……”
高稳束的字叫左蕴。
“价格高?难不成,咱们高家,还没有云家有银子,还是比不上钟家?”说道这个就有气。
明明他才是整个花溪镇最有钱的少爷,穿的衣袍却是整个私塾中最廉价的。
才五十两,他都不好意思开口呢。
“这……”高夫人瞧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很是不解,拉着高稳束一再的询问。
总算是弄了个明白,不过如此,她也看清楚了一些伎俩。算不得是什么有心计的伎俩,却是施展的很成功呢。
那个绣娘,还真懂得利用人。
“我要去见见那个绣娘。”高夫人对这绣娘很不满,利用她的儿子赚了银子,还让左蕴丢了面子。此事不能够饶恕。
“我也要去。”高稳束还以为,这是要去定制衣袍呢,兴致冲冲的。
高夫人将高稳束疼的跟病根子一般根本就舍不得委屈他半分,见他如此开心,也不好拒绝,两母子出现在如衣斋。
叶瑾瑜此刻已经成为如衣斋的摇钱树,绣娘们都将她当做是神人来对待,对于她的练手的绣品,恨不得收藏起来。可惜,不管是不是叶瑾瑜不要的,那都算是如衣斋的东西,不能拿,否则为盗。
高夫人母子到了如衣斋之后,便看到叶瑾瑜被绣娘们围在中间,讨教着绣法。
她含笑,尽量满足着每一个绣娘的要求,见到他们来,她这才站起来相迎。
叶瑾瑜将高夫人母子迎到后院,专门给她腾出来做绣房的房内,一件在赶制的衣袍放在桌上,已经可见绣出来的花样,十分好看。
管家亲自给高夫人看茶,然后退到一旁,准备探听点什么。沈自清被叫了过来,他一直帮叶瑾瑜传声。
“沈家娘子。”高夫人端详许久,开了口。
叶瑾瑜起身,福了福身子。
高夫人点头,看了她身边站着的沈自清一眼,见他在玩自己的指甲,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冲她一笑,瞧着有些憨厚。
“我与沈家娘子谈买卖,这人……”
叶瑾瑜回头看了沈自清一眼,两人默契十足,沈自清瞧着她的嘴巴动了动,他便回头对高夫人道:“这人是我相公,憨厚老实,更是我的嘴巴。”
高夫人了然,继续说道:“我此番前来,想必沈家娘子早就料到。”
叶瑾瑜微微一笑,摇头,张嘴一边说,沈自清一边接:“我自然不知晓,买卖不成仁义在,当初肖嬷嬷来此洽谈,因为价格不甚满意,未能定下契约,我总以为,是高少爷不喜欢出自我手的衣袍。”
“什么呀,居然没有定制,母亲,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难怪同窗们都换上了新的行头,唯独我,还穿着旧衣沾沾自喜。”高少爷气得在屋内团团转。
本以为是叶瑾瑜见利忘义,将价格抬得高了,就不愿接他的生意,殊不知,是自己家人觉得太贵,不愿意买。
真是丢人啊。
叶瑾瑜见高稳束如此,心底到底有些愧疚,她终究是利用了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她看了沈自清一眼,交代了几句。
沈自清走到高稳束的跟前,指着那绣了一半的衣袍:“这一套,是我所绘制的花样中,最贵的一张,若是卖给你,两百两银子。”
对高夫人来说,两百两银子还是贵了,可是对高稳束来说,却是太便宜:“不成,就一千两。”
叶瑾瑜摇摇头,对沈自清开口,沈自清跟着说:“这一张花样,如今是整个花溪镇都知道价值一千两银子,并且暗中有人开始观望,能够穿戴如此贵重的衣袍,是谁家的公子。”
高夫人蹙眉,一千两银子买一套衣袍,莫说在花溪镇,就算是在京都,遍地黄金的地方,也不见得有人那么爽快的拿出来。
沈自清却看着叶瑾瑜的唇接着说:“我如今就算是十两银子卖与你,你穿出去,在他人的眼底,这就是一千两银子的衣袍。”
高夫人明白了:“你真要两百两卖我?”
叶瑾瑜点头,利用沈自清的口解释:“这绣坊不是我的,我也是帮工,我不能白送你衣袍,但是我却可以还你们的人情。”
“人情?”
“我需要告罪,在你们看来,我此番行为是利用,我利用了高少爷,将我的绣品带到了各家少爷面前,我才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利润。”
高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来之前便已经察觉到了这点,不曾想,叶瑾瑜居然直接说了出来。
利用完人跑来感谢,实在是过分。
叶瑾瑜看到高夫人的脸色,不卑不亢的笑,借了沈自清的口道:“夫人生气,小女子知晓,可夫人你想过不曾,这是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