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瑜还是一笑,取了笔墨,对县令写到:我是不是欧阳夫人,对县令大人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倘若因为我的身份,你将大把的银子推出去,县令大人舍得,我却舍不得。
县令一看,乐了:“欧阳夫人啊,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呢,你真不知道你的夫君,欧阳池欧阳老爷,在京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叶瑾瑜还真不知,她只知道,欧阳池是个富商,若说富可敌国,倒也牵强。
除此之外,她倒不知道,欧阳池还有什么样的身份,让一个县令都觉得顾忌。
想想看,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末,纵使有万贯家产,也不及读书人半根手指头高贵。
欧阳池是不折不扣的商人,他能有什么让人畏惧的身份?
“看欧阳夫人一脸茫然,想必你也不知晓,也罢。”县令摆了摆手,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给挥开。
叶瑾瑜又写道:请县令大人不要喊我欧阳夫人,如今我乃沈家媳。”
“你是沈家媳?你当我这个县令是摆件不成?你们之间有否婚书,我还能不知晓?”
县令所言的确是事实,她和沈自清并非是真正的夫与妻的关系,他们之间没有婚书。
王大婶能够在里正等人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他们两人已经拜了天地,可婚书没有,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她心底清楚,却无能为力。
倘若可以,她自然想要名正言顺,欧阳夫人那个身份,实在磕碜人。可惜了,她不是欧阳池休弃,没有休书,她还是欧阳夫人。
县令所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叶瑾瑜心底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
“好吧,看你真当自己是沈家媳,我便不给你添堵……你的脸,是真是假?”县令盯着她已经呈现出硬块的脸上看。
吃了温大夫的药丸,她的脸突然开始结痂,一层一层的覆盖,如今已经覆盖住右边脸颊。
这也是为何,方才她大大咧咧的站在告示前,没有给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缘故。
如今的叶瑾瑜,貌如无盐,丑陋不堪,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唯恐夜里会梦魇。
叶瑾瑜摸摸自己的脸,点头。
“哈哈,真有你的,欧阳夫人年轻貌美,堪称国色天香,而你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不惜毁掉自己的容颜,够狠。”
叶瑾瑜听不明白县令到底是何意,直接写道:既然大人看出来了我的不同,那么我要隐藏我的身份,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可我在大人面前毫不掩饰,希望大人也能够坦诚相告,于我,你如何打算。”
县令盯着叶瑾瑜半响,笑了:“倘若我要让你恢复容貌,加嫁我为妾?”
叶瑾瑜立即执笔:恕难从命。
县令摇头笑道:“看看,如此泼辣的性子,这是要将自己置于何地呢?你若是懂得对那傻子好,就不应该拒绝我的要求。”
所以,县令要拿沈自清来威胁她?
真的如此卑鄙吗?
叶瑾瑜盯着他半响,继续写到:傻子于我,只是一个傻子,难不成,你以为还能拿他威胁到我?
县令仰头大笑:“真有意思,原本我还不相信你抛弃了欧阳池,与人私奔,如今看来,我倒是相信了。”
原来,在京都传出的消息,是她与人私通并且私奔了吗?这是欧阳池的意思还是蓝彩蝶的意思?
或者是,欧阳忠厚就是如此说的?
“看来你很生气?叶氏,你若是答应我,我可以保证,你能够报仇雪恨。”县令说道。
叶瑾瑜笑了,写道:我与任何人都无冤无仇。
“叶氏,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你也许还不知道,欧阳池的行程过半,不出七日便可到花溪镇。”
叶瑾瑜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纵使眼前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狼,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县令瞧着叶瑾瑜脸上的愤怒,笑得灿烂:“与人为敌不是可怕的事,就怕无法将敌人踩在脚下。叶氏,想想清楚,本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县令离开许久,叶瑾瑜依旧坐在账房内不动如山。
她的脑海中,如被狂风暴雨席卷一般,令她无法保持冷静,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本以为报仇雪恨,只要银子便可,却不曾想,报仇的路本来就是一条修罗路,路上自然是有修罗虎视眈眈。
县令的身份,叶瑾瑜有些耳闻,他是京都人士,在此处做一个县令,只不过是他提升的一个台阶,他的靠山据说是一个王爷。
若是县令开了口,能够帮她报仇雪恨,或许,他是真的能够做到。
“娘子,你在里头待了许久,包子都要凉了。”沈自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她弄了一个激灵,急忙走出去,阻止沈自清进去。
三日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明明觉得度日如年,却又转眼到了三日期限,叶瑾瑜还没有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答应了县令。
她做县令的小妾,充其量便是一个逗趣的,逗得县令开心了,她便可以过的顺畅。
可是尊严呢?
她不愿意放弃这个东西,即使这东西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还会拖累,她也没有想过要放弃。
“娘子,你在发呆吗?”沈自清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叶瑾瑜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看到沈自清关切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很有活力和生气。
她含笑,摇摇头。
沈自清拉着叶瑾瑜到一旁的假山边坐下来:“娘子,我听张婶的男人说,是个男人,就要保护自己的女人,你是我的娘子,那么我就是你的男人,我要保护你,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告诉我吧。”
叶瑾瑜被他的这一席话说的一愣,下意识的问:你不傻了?
沈自清挠头:“他们都说我傻,可我觉得我挺聪明的,我现在知道我吃三个馒头就可以填饱肚子了,所以我不会吃四个。”
叶瑾瑜无奈,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对沈自清产生了期待。她想着,倘若他真不傻,那么,是否真可以保护得了她呢?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给甩开。
简直是疯了,她明明要报仇,却又将希望寄托出去,倘若是寄托在县令的身上还好,他是有这个本事,可沈自清……
三日的期限,已经到了,叶瑾瑜一整天都在忐忑中度过,而沈自清却如以往一般,一直在她的周围晃悠,期间还地给她一朵小黄花,显然是在路边摘的。
小黄花之所以称之为小,是因为它还没有指甲盖那么大。她捏在手中,偶尔从空气中飘过来的芬芳,倒让她心底舒服了许多。
“娘子要开心。”
叶瑾瑜看着沈自清,这傻子,总是让她莫哭,要开心,她的人生烂七八糟,如何能够开心的起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去玩。
沈自清想了想,朝着她伸出手:“能给我两个铜板吗,我去给你买肉包子。”
叶瑾瑜知道肉包子要两个铜板一个,于是给了他四个铜板,看着他高兴的跑出去,她这才站起来,朝着账房处走去。
她以为,县令会去账房内等她,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县令的大驾光临,反倒是等来的沈自清的一块烙饼,说是要五个铜板,他找商贩求了一下,求来了一个烙饼,让叶瑾瑜吃。
叶瑾瑜吃不下去,想着别人出摊不容易,不能让人亏了,于是带了沈自清出门,去还那一个铜板。
走到花溪镇的主要街道,叶瑾瑜放缓了脚步,因为县衙就在前边。
身边突然跑过一个人,瞧着很急切的样子,差点将叶瑾瑜给撞了,被沈自清给搂在怀中,稳住身子没有出丑。
那人急忙道歉,有人拉着那个人问:“跑什么呢,那么着急,我瞧着那边也有许多人跑过去了。”
“你还不知道吧?太骇人听闻了,县令被人绑在了树上,还有一些状纸呢,有会字的人看了之后,已经明白,县令啊,这是贪了一些亡命徒的银子,被人报复呢。”
叶瑾瑜一听,抓住沈自清跟着人流,来到县衙的后门,那里有一棵百年老槐树,县令此刻就被挂在上头。
比起一丝不挂,稍微好了一些,遮羞布给的足,却依旧让人看到了白花花的臂膀。
他的夫人小妾,师爷衙差等等都在想办法救人下来,场面闹哄哄的,可就是没有人能够将人放下来。
叶瑾瑜认真看了一眼将县令挂起来的锁链,黑漆漆的,似乎不是铁,而是更加珍贵的材料。
她一瞬间想到的是玄铁。
这就难怪衙差等人用刀子拼命的砍,都未能将锁链给砍下来。
“哈哈,真好玩,这是在荡秋千吗,县令大人?”沈自清突然拍着手,开怀大笑,仿佛眼前所发生的,真的是什么趣事。
人群中不少的人因为沈自清的话而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对叶瑾瑜来说,这样的画面,非但不能过让她发笑,还让她忧心忡忡。
不要忘记,县令大人三日之前才说,欧阳池的身份不简单,而县令如今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除非欧阳池,不作第二个人想。
叶瑾瑜深呼吸一口气,拉着沈自清便往回走。
沈自清一边走一边笑:“娘子,你看看那个县令大人真好笑。”
叶瑾瑜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沈自清,慢慢的张口,说的极为认真:那个是县令大人,在花溪镇上,他最大,你不能不敬他,因为会倒大霉。
沈自清却懵懂,认真的看着叶瑾瑜:“欺负娘子的人,他丢了脸,我就觉得好笑,难道不可以如此吗?”
欺负她的人?
他是如何知道的?
她忍住回头看身后的县令的凄惨模样,让自己不要再去看,县令如今倒霉,怕是不会有时间去找她,她还有几日的时间准备,必须要在欧阳池出现之前,消除掉自己的痕迹。
“娘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欺负你的人倒霉,我该不该高兴?”
该吗?
当然该了,可她若是光明正大的教沈自清幸灾乐祸,似乎也有不太道德呀,干脆假装听不到。
让叶瑾瑜更加觉得神奇的地方还有一个,那就是如衣斋,居然在次日,成为了她的铺子。
叶瑾瑜看着手中的房契以及东家印章,傻眼了。
管事的一脸讨好:“沈家娘子,是这样的,东家的意思,是将这个铺子送给你,往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他不拿半分红利,这样你可否高抬贵手,将他给放了?”
叶瑾瑜将房契丢给他,拿了笔墨写道:你在逗我吗?
管事的苦着脸:“自然不是,我是逗谁都不敢逗你呀,县令大人说了,他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的厉害,惹到你生气了,你不要介意。不不不,你若是介意,请笑纳这个绣坊,莫要再生气。”
叶瑾瑜更加糊涂了,敢情县令怕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欧阳池?
这种玩笑,实在是不太好笑,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吓唬人的能力呢。
她继续询问管事:县令让你来的?
“没错,是县令大人让我来的,实不相瞒,县令大人手中的店铺,许多都是我在打理,县令大人说了,你可以看看还有没有哪一个铺头是你想要的,也可以一并送给你。”
叶瑾瑜抬手,打住管事的话,写道:你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吧,不要再耍小的了,堂堂一个县太爷都给你挂在树上数个时辰了,这是要闹出人命的呀。”
叶瑾瑜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此事会变成是她指使的,她今日一天都在绣坊忐忑不安的等待县令的大驾光临好吧?
再者,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弄来一个玄铁,将县令拔光了挂在树上吧?
等等,这个手段,不是她对付杨五的手段吗?难不成因为如此,县令才以为是自己的手笔?
那么若是自己接受了铺头,等县令回过神喘.息过来,她就倒霉了?
叶瑾瑜摇头,写道:这铺子我不要,人也不是因为我才受到如此厄运,所以管事的,你不要再来为难我。
管事的都要哭了,县令若是不确定,能够让夫人拿出房契和店铺的印章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官不从商,县令从商的事情,是连家里的夫人都瞒着的,方才却是让夫人去拿的东西,家中小妾们都着呢。如今是瞒不住了。
县令不可能在不确定谁弄他之前,将铺子给出去吧?
管事的可以想到这个,叶瑾瑜自然也在想这个,看起来,县令已经确定此事和她有关,这到底是为何呢?
叶瑾瑜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