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如魔音灌耳,浅浅入了眠的叶瑾瑜被惊醒,猛然坐了起来,忆起昨夜发生的变故,再一想到外头的尖叫,心里隐约猜到一些什么。
她走到门边,朝着外头看了几眼,门缝中能够看到的东西很有限。
丫鬟们慌张的奔跑,无一不是朝着相同的方向而去。
蓝彩蝶喜欢兰花,她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珍品兰花,她说,兰花不希望太吵闹的地方,所以香兰居占据着整个院子。
尖叫声便是从那个地方传出来的,毫无疑问,出事的地方,在香兰居。
她之所以能够判断是出事,而不是玩闹,只因叫声实在凄惨无比。
门在外头上了锁,她出不去,只好耐着性子等候。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翠儿站在门口:“夫人,老爷有请。”
叶瑾瑜不打算理会任何人,她可不是说关就关,说放就放的人。
久等不到她的动静,翠儿不耐烦的再提醒了一声。
“吵死了。”
翠儿撇嘴,一脸的不耐烦:“夫人,请你过去的是老爷,你还不过去吗?”
“你是哪里来的贱蹄子,敢管本夫人的事?”见到背主的翠儿,叶瑾瑜恨不得上去刮她两巴掌。
翠儿被骂的脸色铁青,奈何叶瑾瑜身份压得她死死的,丝毫不敢如何。
想到此行的目的,她不敢不继续请人。
“夫人,是老爷让奴婢过来请你。”
“让欧阳池自己来。”
翠儿诧异:“你!”
另一个丫鬟小娟小跑过来:“翠儿姐姐,怎么还没请到夫人,老爷都怒了。”
翠儿冷冷的瞪了叶瑾瑜的屋一眼:“可不是我不请人,而是有人不将老爷放在眼中呢。”
含沙射影,态度张狂。
叶瑾瑜踏出房门便一巴掌甩了上去。
即使手有些疼,心底是痛快的。
翠儿已经成为了欧阳池的通房丫头,就差抬为姨娘的步骤,平日里早就以姨娘的姿态行事。
蓝彩蝶当了家,而她对蓝彩蝶伏低做小,倒是没有人会拿她开刷,还真的就自以为是主子了。
欧阳池点了她的名让她过来请叶瑾瑜,气焰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一巴掌甩上去,自然将她给激怒。
“你敢打我?”
叶瑾瑜冷冷一哼:“打的就是你,在本夫人面前称呼我?我就算是打杀发卖了你,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以往的叶瑾瑜手中掌权,丫鬟下人们对她敬重有加,她为人和善,倒给人一种软弱无能的错觉。
如今的叶瑾瑜,身边无一丫鬟撑场子,只身站在那儿,浑身气场浑然天成,仿佛一座大山放在那里,让人不敢直视。
翠儿脸色铁青,竟是被她镇住,不敢开口说上一句反驳的话。
倒是小娟,她本就是欧阳池身边的大丫鬟,持着隔岸观火的想法,对叶瑾瑜的态度还算不错。
“夫人,老爷让你到一趟香兰居,请。”
叶瑾瑜睨了地上坐着的翠儿一眼,甩袖而去。
待人走后,翠儿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叶瑾瑜的背影,那双眸子如同猝了毒一般,令人发寒。
香兰居此刻不断的传出哀嚎声,仔细辩识后可以听出,这声音是来自蓝彩蝶的。
“老爷,彩蝶好痛啊,呜呜,我会不会死?”
“只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欧阳池的语气带着一丝丝的不耐烦。
夫妻多年,叶瑾瑜一听便分辨出他的情绪。
挂着一抹冷笑便踏入了香兰居,见到绣床上的蓝彩蝶,脸色苍白,哭的梨花带雨,煞是可怜。
叶瑾瑜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还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见她如此怡然自得,欧阳池气不打一处来:“叶瑾瑜你太过分了。”
叶瑾瑜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抬头看着欧阳池:“寻我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你的心为何如此歹毒,伤了人,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这话倒是新鲜,叶瑾瑜竟然不知自己何时伤了人?
看了一眼翠儿,见她脸高高的肿起,想来,欧阳池是为了这婢女而出的气?
真稀奇呢。
“我还真不知道,我伤了谁。”
躺在床上的蓝彩蝶这才可怜兮兮的开了口:“姐姐,我知道你心底有委屈,你不喜欢我,可我,我已经怀了夫君的骨肉,你为何要对我下如此毒手?这可是夫君的第一个孩子啊。”
毒手?
叶瑾瑜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她:“你不活得好好的?像惨遭毒手的样子?”
欧阳池拍了拍手,有两个下人抬着一只木桶走了进来,将桶放在了她的面前。
桶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这与昨夜突然出现在她的房内的动静很是相似。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叶瑾瑜却问;“这是什么?”
下人将桶给打开,蛇的脑袋缓缓的往上冒出,将叶瑾瑜给吓到连忙后退一步。
一脸愤怒的回头瞪着欧阳池:“你太过分了!”
“过分?你将这些东西带了回来,你竟然说我过分?”欧阳池满脸嘲讽,看着叶瑾瑜的眼神凌厉而狠绝。
“欧阳池,玩个栽赃嫁祸都玩不好吗?昨天我被你关在了阁楼,今天你却说我要害人,我被你掳回来的!我这是如何准备了这么多这些毒物的?”
此时站在门口的翠儿却说:“老爷,这些东西,都是夫人早就准备好的,一直都藏在凝雅阁内。”
叶瑾瑜闻言,只是冷笑,并未开口反驳。
方才在她这里吃了苦头,翠儿一心想要至于她死地,便继续说道:“当初夫人一直都想要除掉蓝姨娘,若不是她腹中怀了那个野男人的种,必须尽快逃出去,说不定蓝姨娘早就没了。”
叶瑾瑜点点头,这么说起来的话,她与人私通的话,是蓝彩蝶这些人捏造的。
“你瞧,夫人被奴婢揭穿了谎言,却不害怕,反而还得意洋洋的,她根本就没有将老爷你放在眼底。”
她先前为何没有发现,这个翠儿有这等颠倒是非的本领呢?
“住口。”欧阳池越是听翠儿说,脸色就越是难看,尤其是见叶瑾瑜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愤怒差点烧毁他的理智。
叶瑾瑜看了他一眼,只见欧阳池双目通红,双手紧握,似乎就要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叶瑾瑜不争辩,不澄清,她只是站在那,盯着欧阳池,问了一句:“证据呢?凡事讲求证据,光是这背主的丫鬟的一句话,你说服得了谁?”
被指着的翠儿,急忙朝着欧阳池跪了下去:“老爷,奴婢可没有撒谎,这些话都是句句属实。”
“老爷,我看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而我也没事,孩子也好好的,家和万事兴,可好?”蓝彩蝶一副柔弱无骨一般靠在欧阳池的怀中。
细言细语相劝,看着明明就忍受着痛楚,为了万事兴的家,劝着老爷和主母和好,怎么看都是一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得体的好妾室。
欧阳池看着她眼神,柔和了几分,方才因不耐烦而生出来一些冷意,又消失不见。
看着这一幕,叶瑾瑜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呢。难怪自己会落入如此凄惨的下场。
光是娇柔做作,她便不行了。
“呵呵,这一台戏可真有意思。”叶瑾瑜笑。
欧阳池刚被压下去一些的气焰又燃烧起来,指着叶瑾瑜怒吼:“叶氏,你可知道,谋害我的子嗣,我可以要你偿命的?”
“你自然可以,可是我五品官员的嫡女,你若是要我偿命,首先你得报官。”叶瑾瑜笑,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
到了现在这一步,叶瑾瑜早就明白过来,厉隋定是将蝎子这些毒物给丢到了蓝彩蝶的房内。
隐约记起他说过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来,这些毒物都是蓝彩蝶丢到她所在的阁楼的。
如此明显的提示,她不可能想不出来,如今机会摆在自己的眼前,就看自己如何利用了。
“到时候官差要来审问,你们一个个都逃脱不了,尤其是你,翠儿,你说,这些毒物都是我养的,那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这几年我不在府内,这些东西还未饿死?神仙传世不成?”
如此明显的漏洞,欧阳池会想不到吗?
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而是他根本就不打断信任她。
无妨,她对他早就不期待,又谈何生气和失望呢?
“这……”翠儿犹豫了片刻,便急忙说道:“是,是我偷偷帮夫人养着,夫人你不是说了吗,这些都是对身子好的东西,入药有很好的药效。”
真能瞎掰。
叶瑾瑜嘲讽一笑:“我又不是大夫,我懂药理?再说了,你早就背弃了我,你还会听我的?若我没有看错,你怕是已经是通房丫头了吧,为了讨好你的老爷,难道你不会将府上有这等可怕的东西说出来,换取功劳?”
翠儿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再看欧阳池一眼。
而欧阳池则有些尴尬。
他心底对结发妻很重视,期初几年两人如胶似漆,而后因为生意渐渐疏远,倒也不会太差,就算有了其他的女人分了他的关注,他始终都是最在乎发妻的。
否则也不会到了这一刻,还不想要放开叶瑾瑜离去。
让欧阳池愤怒的还在于这一点,他都说了不在乎她对不起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男人,世上怕只有他一个,她还嚷嚷着和离,太气人了。
蝎子咬伤了蓝彩蝶,而翠儿一口咬定这些蝎子是来自叶瑾瑜的手,他有些纳闷,更多的,还是想教训叶瑾瑜一顿。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反而有些不太能够控制。
他收了翠儿更是偶然,一次他喝醉了歇在凝雅阁,将翠儿当成是她。如今被她点出这点,的确是尴尬。
叶瑾瑜不介意这些人到底如何想的,她只想给自己证明清白。
“说吧,为何陷害我,又为何,要借我的手,来除掉蓝彩蝶肚子里的孩子?”
石破天惊,叶瑾瑜的质问,让翠儿完全不曾想到。
她居然那么狠!
“冤枉啊,夫人,我只是帮你养这些东西罢了,我什么都没有做。”翠儿跪在地上,肿了脸,哭的狼狈,瞧着就是一个受委屈的。
欧阳池没有开口,而是认真的听。
蓝彩蝶靠在他的怀中,从他绷着的身体可以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不平静。
此刻的她心底也不平静。
本来以为昨夜是最好的时机,可以将叶瑾瑜给毒死,翠儿也和她保证万无一失。
最后却失手,这些毒物竟然出现在了她的房内。
心惊胆战之际,她还在想这些毒物到底是怎么来的,对翠儿不是不怀疑,而是此刻,先要处理掉这个碍事的叶瑾瑜再说。
“养?那好,带我们去看看你是如何养这些东西的。”叶瑾瑜不生气,反而还一脸坦然的要去看养毒物的地方。
这让翠儿一下子慌张。
印象中的叶瑾瑜胆小怕事,遇事只会浑身颤抖的不知所措,或者只会息事宁人,如此淡然自若的反击,是翠儿没有想过的。
她到底是一个丫鬟,见识和手段都不能算是上乘,被叶瑾瑜这么一问,倒是愣住了。
见她迟迟不动,叶瑾瑜一脸奇怪:“怎么不动了?我给了你机会让你证明这些东西是我的,为何你反而不愿意了?”
翠儿看了蓝彩蝶一眼。
她慌了,想要寻求帮助。
蓝彩蝶见翠儿在此时看过来,当下便慌乱了起来:“你看我做甚,你赶紧拿出证据来啊。”
“我,我将养毒的地方,毁了。”本以为,毁了那些东西,死无对证,叶瑾瑜谋害老爷的子嗣,她怎么样也要被送官的。
至于她自己,她有信心,蓝姨娘会帮她,还有老爷才刚宠幸了她,不可能会不念着她的好。
顶多只是被罚,罪不至死。
叶瑾瑜却在此时,笑了起来,笑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冷冽:“毁掉了呀?你这一夜可真忙啊,又要来找我接头,还要去放毒物,最后还要毁掉证据。”
翠儿听不太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形势所逼,不能继续否认下去:“夫人,我这都是被你逼的。”
“欧阳老爷,想来,你有话说。”连称呼都换得如此干脆,可见她求去的决心有多强烈。
欧阳池心情不好,不管此事是谁做的,叶瑾瑜想要走,便是不可能的,他拍案而起,指着叶瑾瑜:“你们,将夫人给我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也不准人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