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二月初春,大河两岸的渡头扰攘一片。
南来北往的人甚多,只是不赶巧这几日,这几日天气乍寒乍暖,水面凝起了冰。
可尴尬的是,现在水面不能渡船,冰上又因为冰层太浅不能行车,许多的客人都给阻在渡口。
渡口旁虽有几家客栈,但由于客人众多,不过区区一两日功夫,便已住满。
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吴氏酒家”,是一名姓吴的江湖娘子开的。这家店客舍宽敞明亮,布置典雅,且吴娘子武艺高强,开店十几年从未出过祸事,因此更是众人的首选。
只是如今滞留过客实在太多,即便是吴娘子好说歹说劝得一间房住三五个人,仍有二三十人在大堂里干瞪眼。
没法子,她也不能把客人赶出去,只得命店中伙计在大堂中间生起炉火,以供众人取暖。
众人看外面天气阴寒,北风吹雪,不禁倍显愁容。因为依此形势看,明日又是起不了身,要是再多耽搁几日,不知会误了多少人的事。
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吴娘子连忙起身到门前张望。
只见两匹好马停在面前,其上乃是一男一女,男的端正清秀,女的清雅大方,俱是风华正好的年纪。
吴娘子皱眉道:“二位客官可是住店?”
其中那名少年说道:“不错!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吴娘子陪笑道:“真是对不住,贵客光临,可是如今小店的房早已经住满,实在腾不出地方来了。”
少女听了,便开口说:“这位掌柜,我们也是知道困难的,可眼下周围的客栈都已住满,人家都说您这里还能容得下人,可否...”
吴娘子视线移到这名女子身上,眼前瞬间一亮——作为一名准一流好手,她敢断定这人至少是一流顶峰的高手。
这样的人到她们这样的地方来,着实稀奇。而她也愿意交个朋友,只是现下是真没有房间,因说道:
“二位,女又家是生意人,若还有房间,哪有把生意拒之门外的道理呢?”
“不过女又家倒是很乐意和二位作个朋友。天色已晚,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在这儿烤烤火,将就一晚。”
说着,微微侧开身子,让两人能够看到里边的情景。
那少年虽听着不耐烦,但瞧这情景却也是实情,便也不多说,然后扭头对少女说:“我们也只是在这里停留一晚,明日便要赶路,不如就坐到这儿驱驱寒气?”
少女道:“也好。”然后对吴娘子说:“甚好,多谢掌柜的。”吴娘子笑呵呵将两人引了进去,然后又命小二牵得牵马,温得温酒。
二人坐下不久,就有人送上饭菜来。
吴娘子气量甚豪,索性请了堂中所有的客人吃酒,喝了一晚又一碗。
那少年少女也陪着喝了些。
待酒过三巡,吴娘子突然问二人说:“我瞧二位年岁不大,这会子寒气还未褪去呢,怎滴就出了家门闯荡?”
一个南方口音的汉子说道:“这有何费解的?如今的好少年,都是惯会行侠仗义的。”
那少女道:“这位大叔说得很是,我姐弟二人自幼钦慕镇国公苏臻。尝闻苏国公年轻时也闯荡过江湖,我们自负功夫不错,便商量着效仿苏国公,闯出一番名头。”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北方口音的人道:“可不是么!苏国公那可是我辈之楷模,走南闯北这些年遇见那么些形形色色的人,谁不称国公大人一声‘大英雄’?”
那南方客人道:“人家苏国公那可是先天宗师,是咱们大北朝的定海神针。你要是有如此实力,你也可以是国公。”
那吴娘子听了,附合道:“不错不错,那一年南蛮十万大军攻打我大北朝,驻边统帅是个无用之徒,幸蒙国公大人横空出世。一人破一军.......”
少女听到“苏国公”的事迹,神色有些变化。又听吴娘子续说:“那一年天有不测风云,兵荒马乱的,又突发瘟疫,要不是苏国公竭力镇压,咱们哪里能享而今的太平?”
这话众人都认同,不过却也没人接话。
这些人大多是走南闯北的,都是这儿的常客,知道吴娘子的丈夫就是死在了那年的战乱里。而吴娘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守就守到了现在。
他们对这样一位女子心中有敬意,自然不会拿提起她的伤心事。至于不知情的人,大多也不会在人家都缄默得时候打破沉静。
不过那少年显然不是个安分分子,想都不想就接过话说道:“是啊,据说当时死了许多的人,倘若人人都能像苏国公一样,那即便是南蛮再凶狠十倍,瘟疫再如何猖獗,也不能打倒我们。”
吴娘子笑道:“是啊,只愿我大北朝人人如龙。”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来来来,列位别客气,我这儿旁的没有,酒水管够!”
众人纷纷端起杯盏豪饮,又有旁的人讲起苏臻的故事,把人夸得神仙一样。
大家都拍手称赞,那少女却听得红了脸。
其他人只当是少女酒量不甚好,心思玲珑的吴娘子却注意到了。
她猜想这女娃恐怕与苏国公有些关系,想到这里,结交之心便更甚,因对这对少年少女问道:“对了,女又家夫家姓吴,又因经营这酒家,故人称‘吴娘子’,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不知可否赐教?”
那少女笑笑说:“娘子客气了,我名唤苏沫。”然后指着身边的少年说:“这是我弟弟,苏孟。”
这少女便是苏沫,那少年则是唐孟。两个人自打京城出来,已有十几日功夫,一路上因唐孟的这个姓已生出不少事儿。两人一合计,唐孟便化名“苏孟”,以便行走。
吴娘子满脸喜色,道:“贵客竟与苏国公是本家。”心想:我猜的不错,这二人通身的气度和不俗的武功,不是小家子能培养出来的。如是苏国公府上的人,便也说得过去了。
不过交浅言深乃为人处世之大忌。
吴娘子深深明白这道理,因说:“二位是苏国公的本家,我若招待不周,传出去叫人笑话。这样,我这便差人去将后边伙计们的屋子收拾收拾,请二位歇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