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找寻源头，但在临时营地旁敲侧击整整一天，得到最多的消息只有“我只看见洪水涌过来”。
时间来到腊月二十九，正常来讲，这一天应该都已经囤积好各类年货，准备开开心心过三十的节奏，可在对于这片地区的人来说，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一早天还没亮，搜魂者们已经爬了起来，借着黑暗悄悄离去，而这已经是他们来到的第三个营地，却至今为止都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个任务也太难为人了吧…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还要躲着人，憋屈。”司马秋此时已经有些泄了气，虽然跟着队伍行进，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哎…”姜诗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声叹息中包含了许多。
“姜头，我们还是像最开始那样分头行动比较好，只是这次不能单独行动。”司马春突然说。
“说说看。”
“我们这几天虽然毫无收获，但至少清楚了周边环境，我弄到了一份地图，然后将这两天的经过的营地和行进路线都做了标记，接下来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边继续从营地入手，然后做好记录，一边从人迹稀少的地方开始搜查。”
“姜头带一人，另三人一组。人多的一组在调查时，哪怕没有山海经，只要能给到足够压力，神魂就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春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随后两手一合，“若在交换信息后还没有线索，那么源头极大可能在水中，我们这么找下去也是徒劳。”
“那这样，老霍和我走，你们三人找个营地继续调查，黄昏时通过老周联系。”姜诗月也不墨迹确定方案后即刻实施，“我们这边就从断壁残垣处找起。”
五个人分成两组继续行进，而霍向宗和姜诗月两人在行进十几分钟后就发现了一处被洪水淹没的居住区，这边已经看不到人影，想必已经转移到了临时营地。
“老霍，能看到什么吗？”姜诗月之所以要霍向宗跟着自己，就是看上了他的眼睛。
“很安静，看不出任何不对，不过…”霍向宗扫视一圈后眉头一皱，随后他指向了一个方向，脸上出现了疑惑地神情。
“怎么了？”
“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和我对视，虽然感觉上没什么恶意，但就是很奇怪。”
姜诗月顺着霍向宗的指向看去，只发现了被冲垮的房屋，他确认了一遍，“没感觉错？”
“没有错，不过它现在好像走了。”
“追过去看看。”
霍向宗没有感觉错，但这股感觉的源头却好像在引导着两人，让他们不断地察觉却又没办法接近，而姜霍两人走走停停了四五个小时，直到中午还没有拉近双方的距离。
“我们应该是找到目标了。”姜诗月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老周，能听到吗？让其他人找我们汇合吧，我和老霍找到元凶了。”
“找到是好事，但我怎么让你们汇合？又不知道你们的位置。”老周的声音有些兴奋。
“吕所长在我们的衣服上植入了定位器，你指挥他们过来，我和老霍现在还在追着，地点随时会变。”
霍向宗有些好奇的看着姜诗月，“我一直对周老的能力有些疑问，我们究竟是怎么和他联系的？”
“其实老周的性格你们都知道，一个老顽童，还是个话痨，他一直都在联系我们，不过只有当我们产生‘和他通讯’的想法后才会连接。”姜诗月很痛快的解释着，“所以没事尽可能别产生这种想法，会被烦死了。”
“如果有紧急情况呢？”
“用卫星电话啊，你当现在还是几千年前？”
两人有一句没有的变唠嗑边追，途中还在一处临时营地内蹭了顿饭。下午时分，追逐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走的弯路也是不计其数，最终，时间来到四点钟，两人能明显感觉到距离越来越近了。
“它好像停了，应该在等我们过去。”
姜诗月的飞刀一直都藏在手中，霍向宗则是收起龙纹弓换上了凤焰矛，两人都很谨慎，因为接下来他们需要进入一个大型工厂，看上去像是屠宰场。
屠宰场的大门紧闭着，但旁边员工通道的门却不翼而飞。谨慎的走进，里面的灯忽明忽暗，看上去极其渗人。
“我说老霍，这怎么像是在看恐怖片？”姜诗月打了个寒战，往霍向宗身后缩了缩，一脸害怕的说：“你开路，我断后。”
霍向宗眉头一皱，“你真害怕？”
只见姜诗月露出一个“你懂得”的猥琐笑容，并用手挡着在霍向宗的耳边小声地说：“咱得骗它出来啊，我这叫示敌以弱，欲攻其不备，快走快走，别露馅了。”
“…”霍向宗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位，这么跳脱的神经也是没谁了，轻叹一声后也不再说什么，转而专注于周围的异动。
他们顺着走廊一点点深入，途经更衣室和休息室时顺便查看了下，没有奇怪的东西，都是些日常用品。
“它引我们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霍向宗看到姜诗月面无表情的蹲在地上，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姜诗月头都没抬的回答。
霍向宗用凤焰矛指了下不远处的工作区域，“那边应该就是工作区了，现在过去看看还是等大春他们过来的？”
姜诗月没有说话，起了身就走进工作区，霍向宗没再发问，也跟着进去。
工作区内有成排的加工器械，上面还有些没有处理完的肉，每一条生产线上的肉类也不尽相同，至少姜诗月已经看到了鸡肉和猪肉。
“正常的屠宰加工场而已，难道是它看到这些不舒服了？”姜诗月走了一圈后还是没啥发现，虽然已经确定了是神魂所为，但仍旧摸不透它怎么想的。
“这里有个上锁的隔间。”霍向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姜诗月循着声音来到墙边，只见霍向宗用矛尖戳着一扇防盗门上的锁孔，“打开？”
“嗯。”
霍向宗手臂一震，凤焰矛捅穿了锁，抽出矛的同时带开了门。可是从门口望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两人在墙边摸索着，几秒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找到了灯的开关。
只是开灯后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一个不大的屋子内堆着四摞处理完的肉，分别处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屋子中间的也有一堆东西，但不是肉类，它们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
姜诗月还在疑惑为什么这里会额外弄一个储存间时，霍向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能认出一部分东西…不敢相信。”
“怎么了？”
“左手边的这些是穿山甲，右手边的是鳄鱼，中间的那一堆什么都有，穿山甲的鳞片、鹿角、雪貂皮、蛇，远处那两堆我认不出来。”两人边走边看，随着霍向宗的解释，姜诗月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边两堆是野牦牛和黑麂，你们不认识也正常。”一个比较尖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两人机警的回头，看到一只像鹿的动物站在那里，但体型并不大，半米左右的身形配上圆溜溜的黑眼睛，无论如何都与危险挂不上钩。
姜诗月的眼睛眯了起来，“引我们过来的是你？”
“至少和那位比起来我没有恶意。”
“你附身的是头鹿？”
“是小麂，你们不认识也正常，毕竟很少有普通人能区分同类动物。”小麂的眼神充满了哀伤，“我是狸力，知道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吗？”
看着身后堆成山的肉，霍向宗冷静的回答：“让我们不要插手？”
“基本正确，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底线，不可能再退步了。”小麂在两人面前踱步，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等这一带空无一人后我们自会找你们，回到山海经中。”
“我们？”姜诗月从刚才起就发现狸力说的并不是单数。
“我没有这种水淹的能力，至少我自己做不到。”小麂也坦诚承认了。
这下霍向宗和姜诗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姜诗月，他想到了这场洪灾的主谋，“长右也在？”
“托你们人类的福，长右本来生活在丛林中，是人类把它抓出来的，而且它亲眼目睹了生食猴脑…”小麂没有再往下说，也许它也说不下去了。
小麂的声音尖锐，姜诗月并没有听出什么愤怒地情绪，但他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本想劝狸力回到山海经中，只是眼前一幕的冲击力很大。
许久，姜诗月叹了一声，“我能不能见长右？”
“如果它愿意见你们的话就不是我来了。”小麂这时也要离开，“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早请回吧。”
待狸力消失，霍向宗说：“刚才应该先把它送回山海经中。”
“现在的主动权不在我们这边，带回狸力也没用。”姜诗月苦笑，“真正能制造洪灾的长右不知道在哪，如果我们收回狸力，那就是在挑衅长右，结果就是长江沿途一带彻底完了。”
“你觉得长右正常吗？”霍向宗又问出一个问题。
“长右神魂也是长尾猴，看见同类被生食脑部，如果正常才出鬼了。”姜诗月一想到那个生食画面也不寒而栗，“腐化是肯定的，但还有自我意识，能与狸力沟通，就说明目前还不算大问题。”
“那现在做什么？外面已经暗了，等其他人过来？”
“老霍你留在这，顺便烤点猪肉和牛肉当做晚餐，我出去一趟。”姜诗月努努嘴，“别动这个屋子里的肉。”
霍向宗面无表情的问：“你还去追？”
姜诗月则是摆出无所谓的姿势，“我手里有山海经，刚才已经记录下狸力的气息，我想摸过去看看，人多不太方便。”
霍向宗不再说话，两人走出屋子后分道扬镳，姜诗月感受着山海经的指引，在黄昏中急速前行。
半晌，最后一点阳光彻底消失，姜诗月也发现了山海经的异样，“这是发现了第二个神魂了是吗…”
随机斩仙飞刀出现在手，他深吸一口气，身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金芒，不过转瞬即逝。
姜诗月慢慢的前进，发现气息的停留地在一家豪华酒店内。宛如鬼魂般的走进大厅，姜诗月敏锐的感觉到了目标就在不远处的窗边。
“狸力，你跟他们都说完了吗？”姜诗月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前进，终于匍匐到了能听到交谈的地方。
“说了，至于他们听不听就不知道了。”狸力尖锐的声音响起。
“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走不走是他们的事，明天天亮时分，淹了这里。”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很虚弱，仿佛在呻吟。
姜诗月眼睛瞪得很大，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跳出去，而是继续往下听。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里无辜的人类和生物太多，若是真的彻底淹没，那就是生灵涂炭，而且这会加速你的腐化。”狸力似乎也不想这么做，它在试图劝说。
“我意已决，你不用劝了，不管最后如何我都接受。”长右说话很平静，“我们的能力类似，我可以发动洪灾，而你则可以下诅咒，让这里始终有水灾隐患。你不想下诅咒我也不强求，但不要干涉我。”
“我说你怎么让我们明早就离开，原来打算搞个现实版的水淹七军啊？”姜诗月心中已经有了衡量，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
长右瞟了眼姜诗月，似乎并不在意，“我就知道山海经的掌管者一定会跟着狸力过来，不过无所谓。”
“你就这么自信能从我手里逃脱吗？”姜诗月轻笑的问。
“我的自信来源于人类，毕竟千年前的我也不敢这般。”长右则是笑的很不屑，“甚至我可以告诉你，三峡大坝就是我的底牌，阳谋你打算怎么破？”
姜诗月瞳孔一缩，本来他以为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可现在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他也不露怯，轻叹一声微笑回应，“讲道理，将军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我。”长右透过落地玻璃看着外面，“我一直都不喜欢人类，自以为是还死性不改，当年我就是被花言巧语骗回的山海经。”
“被骗回去的？那这个人还是挺厉害的，我可没这本事。”姜诗月话锋一转，不再提及水淹城市这件事，他走到落地玻璃前，和长右一起看着外面。
“似乎也没什么啊，这里虽然没有被淹，但所有人都去避难了，空无一物的街道有什么好看的。”姜诗月似乎很想将话题往下引。
长右没有说话，到是一旁的狸力插了一嘴：“我们生在这里，而且无论何时从山海经中出来，兜兜转转都会在此停留。”
“这里可是你们的故乡？”
“具体位置记不清了，变化太大，但大概方位没错。”长右接了一句，“每隔千年来一次，每次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开始的丛林野兽、零碎人家，到聚落生活、高楼耸立，也算亲眼见证岁月的痕迹了。”
“所以你并不否认人类的创造性。”
“你敢说人类为了战争造了什么吗？为了捕猎又造了些什么？说到底，为了欲望人类多造多少东西？”长右冷冷的扫了姜诗月一眼。
姜诗月沉默了，因为有些东西是既定的事实，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突然发声：“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我也想说一件事。”
“人类是发明了很多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可真正能接触到的人类又有多少？与现在的人类基数相比，这个数字只是个零头。”姜诗月在讲述着另一个事实，“人类想要过更好的生活，大部分人都在为此努力，但基数大的代价就是总会出现一定比例的混蛋。”
“其实你应该知道，人类虽然制造垃圾，但正努力的朝着再利用的方向前进着；环境越来越热，但植树造林和退耕还林从来没有停过，也仍在尽力减少碳的排放。”
“以前的人类是为了生存狩猎，请相信，现在的人类也是为了生存努力的改善环境，不破坏食物链。就好像我们的一句古话，一块臭肉坏了一锅汤，败类是清除不完的，但希望过得更好的人会比你们更狠他们。”
姜诗月说完这些便转身走开，狸力问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阐述另一个事实而已，我自己的人生并不算好，所以我更愿意去看积极的一面。”姜诗月找到楼梯，一步步爬上楼顶，然后坐到楼房的边缘，倚在铁架上叹气，“都没吃饭的欲望了，睡一觉吧…”
姜诗月梦到了自己飘在洪水中，然后不断地挣扎，可是越挣扎越感觉费力。
“姜头，醒醒！”
姜诗月猛得一睁眼，发现自己一只胳膊拐着铁架，另一只被司马春死死抓着，“姜头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大春，现在几点？你们怎么来了？”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本来昨晚想要通过定位找你，但李离娑说你有可能在和长右谈判，再加上你一只没有再移动，所以我们过了一晚才来找你。”司马春如实说道。
“从楼下上来时有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好像没有，老霍他们在搜。”
姜诗月没再问，和司马春一起来到一楼，正好看到其他三人都在，“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司马秋白了他一眼，“你在这待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
“别闹了小秋。”李离娑很正经的回答：“发现了两只动物，一只长尾猴一只小麂，霍向宗说小麂是狸力的附身者，但现在狸力不在它身上了，我们刚用厨房的食物喂过它们。”
“带我过去看看。”
厨房里，小麂盘卧在地上睡着了，而长尾猴抱着一棵白菜，警惕地盯着周围。姜诗月想要确认一下，于是走到长尾猴的面前，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它，但却收到了一大段留言。
“首先你要知道一件事，我虽然能造成洪灾，但我并不喜欢这种能力，你的观点无法说服我，如同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一样，索性让时间为证，若人类真的彻底堕落，这场洪灾不过晚了千年而已，我不差这点时间。”
“最后，我一直很爱这里，从没变过。”
姜诗月身后的四人感受到了他动作上的僵硬，“怎么了？”
“没怎么，发现了某个神魂口是心非的特点。”山海经出现在姜诗月的手中，翻开后发现上面赫然多了两道身影。
“这次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家过年。”姜诗月的嘴角挂着微笑，不知此时的他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