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林艺亲自在等他,这倒是让他挺惊讶的。
苏黎枫在这帮将军二代中是最小的一只,上官翎比他大了二十岁,整整一代,因为某些原因辈分跟他一样,苏黎桐比自己大不了几分钟,林艺倒是比他大三岁,估计是最像姐姐的姐姐了。
“早餐吃过了?”
“吃过了。”
“门窗检查过了吗,应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
“检查过了。”
林艺通过后视镜的反光看见苏黎枫,没有再回话,直接发动了汽车。
这里是首都一区,靠近首都边防,也是首都区最繁华的地方,人流如潮、车水马龙。
苏黎桐和苏黎枫还小的时候,林艺总是喜欢带他们姐弟坐公交车看沿途的风景打发时间,一直坐到终点站。
窗外发生的那些事,或遗憾或喜悦,或无聊或有趣,都与他们无关。
她也只想当一个旁观者。
新修的街道是宽阔的,阳光洒在这条街道上显得特别明亮。样式繁多的汽车穿梭来往,像一条彩色的河在流动。
高峰期到了,汽车排起了长队,喇叭声此起彼伏。
林艺的车停了下来,她看着窗外。
整齐的行道树,阶梯旁的花圃,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了灾难将要来临,但他们依旧只担心眼前的生活。”
林艺像是自语一样,叹了口气。
车流又动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来,径直就往车的引擎盖上撞,还没有碰到就飘然倒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林艺都没有什么表情,碰瓷么。
帝国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强制性的措施,大多是以德服人,法律体系很不完善,因此给了很多人可乘之机。
后面的车喇叭拼命地喊了起来,你碰瓷就碰瓷,不要挡我们上班的路啊!
林艺死死握着方向盘,再用力似乎都要把它捏碎了。
如今,首都区军队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骑士的尼格霍德能飞快通过首都区的防空识别区,说明“堡垒”之称是徒有其表,为此,至少有37个高官下台,所有的堡垒武器都准备起来,工厂日夜加工。
但是他们所要保护的这帮人呢,不谈感激,竟然还在这里坑着自己人!?
她想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消逝,她很愤怒,她很难过,但她无可奈何。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车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他。
“哎!你干嘛去!”
苏黎枫下车,首先就占了另一条车道,截停,吓得迎面驶来的司机一哆嗦。
“我日你个鳖孙!想死是吧!”
苏黎枫看都没看他,拦下一个车位后,他用不容置疑的眼神和手势示意后面那辆被堵的车快速通过。
那司机被堵了这么久,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林艺的车成了流水中一块不动的礁石。心里很不舒服,但总归还是要处理的。
她快速地报警,然后下车。
“你知道你碰的谁的车吗?”
“谁的?我不管!你们撞了我,赔钱!”
“你碰的是......”
“我不听我不听,”老人像个儿童一样闹起来,在地上打滚撒泼,“你们撞了我,就是要赔钱!”
“你这是碰瓷!”
“我不管,你们碰了我!我已经倒在地上了!”
世上最难的事,就是跟野蛮人讲道理。
林艺感觉自己好无助,她的天赋大概在帮上官翎处理公务的时候都用光了,这些人情世故她很不喜欢,也不擅长。
苏黎枫将车流引导着汇入另一条车道,喇叭声也算是消停了一些。然后他走过来,查看了一下车头。
警察来的很快,他们一看,好家伙,军车。
但是周围群众那么多,他们也不好公然就放它走。
因为零军规定不准以公谋私,所以林艺不能跟谁打招呼,这些普通的交警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司机是零军的重要人物。
苏黎枫看见交警来了,就说。
“奶奶,这车被你刮了一个痕迹你看。”
“我不看我不看,警察都来了,赶快赔钱吧!”
“撞了你是要赔钱,我看你这样应该赔五百。”
老人大喜,“好好好!就五百就五百!”
“但车头刮成这个样子,总归是要五千吧。”
老人脸一横,“你讹我?”
苏黎枫很委屈,“没有啊,这辆车没人敢撞的,就你刚才碰了,不是你还有谁?”
“你这小子,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警察你看看这个人,他污蔑我!”
“那怎么回事!难道你没碰吗!”
“对!我就是没碰!”
苏黎枫微微一笑,高曜,谢谢你,让我没白打那么多年的口水仗。
他对着一边观战的警察说道,“结案吧,我们还要赶去大元帅府。”
“好的,接下来交给我们处理。”
苏黎枫上车,林艺看了他一眼重新发动了车。
“怎么了姐姐,遇到个碰瓷就要哭了?”
苏黎枫通过后视镜看到林艺眼眶红红的,百思不得其解。
“我觉得不值得!”林艺的声音带着哭腔,“死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他们不用像难民一样四处逃离吗!可他们!......”
林艺感觉自己再说真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她不是为自己委屈,只是为那些战死的人委屈。
零军回首都区途中和机械体的哪一战,损失了至少百分之十的士兵,可以称得上伤亡惨重。
如果不是那场精确的裂变打击,伤亡还要更大。
林艺很快调整好呼吸。
“我跟你这个小屁孩怎么说这些。”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反咬一口嘛?”
苏黎枫出声道。
“哦,为什么?”
“当她碰瓷的时候,她的思路很清晰,讹钱、纠缠、走人。无论拿不拿得到钱反正她最后也没有损失。”
“但当她知道自己被反过来敲诈了,她会慌张,因为现在她的利益可能会受到损失了。”
“利己的逻辑松动了,为了不损失自己本来的利益,她会考虑后退几步,减少你的损失。”
等红绿灯了,林艺把车停好,拉上手刹。
“你这番话挺有哲理,还有什么总结吗?”
“总结嘛,”苏黎枫想到高曜给他讲的一些名为马列主义的伟大理论让他收获甚多,“每一个人都会保护属于自己的利益。来临的灾难只要不完完全全触犯他们的利益,他们更倾向于旁观。”
林艺回头,小屁孩好像不是小屁孩了,他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了。
“所以,如果真的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的话,就让这一场灾难和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如果触碰不到他们的利益,就制造一些灾难,直到他们醒悟到来的是什么。
林艺心里微微颤了一下,制造灾难来达成共识,这是一个十七岁少年所理解的吗。
“有点残忍,不是吗?”
“这能让所有人一条心,不是吗?”
林艺叹了口气,“翎姐说你和她很像,起初我还不信的,现在看来真的是很像呢。小屁孩,不是小屁孩了呀。”
车又启动了,“这些话,埋肚子里,别跟其他人说。”
“嗯?”
“人心险恶呀。”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