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的陆茶坐在市图书馆的咨询处,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潜意识中有什么事情被遗忘了,但就是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闭上眼睛,开始探寻大脑中的记忆。
初中和高中都平凡地过去了,大学里他开始攻读金融学位,硕士生毕业后进入了银行系统工作,不到两年就用积蓄开了一家不大的保险公司,很快在他优秀的商业头脑下经营得井井有条,现在他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不用每天去公司上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至今没有谈过恋爱,不过他并不在意,无聊的时候他就来图书馆,做个兼职管理员,一杯咖啡一本书就能打发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我过去的人生是这样的吗?总觉得记忆好像被修改过……他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随即摇了摇头,应该是今天还没有午睡,大脑有些错乱了吧。说服了自己,他拿起手边那本《冰雪王国》,翻了起来。
“啊啊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个活泼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中响了起来,陆茶抬头一看,一个二十出头的元气少女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了他面前。陆茶知道,这个人叫季珂,是今天新来的见习管理员,好像还是大学生兼职。
“这里可是图书馆,脚步轻一点。”陆茶说。
“知道啦知道啦,”季珂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前辈,我的工作是什么?”
陆茶指了一下角落里的小推车,说:“先把那些书放回书架吧。”
季珂向他敬了个礼,笑嘻嘻地说:“得嘞!”,看她跑去干活,陆茶继续低头看起书来。
翻了几页书,陆茶总觉得这个姑娘不靠谱,站起身去检查她的进度。他走到书架旁,看到季珂正在勤勤恳恳地往上面放书,他扫了一眼书架,无奈地说:“你在做什么?”
“把书放回书架上呀。”
“你那边是历史小说,历史类书籍应该放在这边。”陆茶点了点面前的一列书架。
“哈?这两类不是一回事吗?”
陆茶无语地拿过她手里的书,摆到了正确的位置,接着把她放错的书放回了原位。
看到陆茶一声不吭开始自己做事,季珂有些慌张,她说:“该怎么放啊,前辈教我一下,我就会放了呀!”
陆茶指了指书脊上的条形码,说:“你把分类代码记住就行了。”
季珂为难地抓了抓脑袋,大声喊:“啊啊啊!可是这个代码有好多种呢。”
她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周围一些看书的人都把目光移了过来,陆茶冷漠地说:“安静一点。”季珂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静静地看陆茶完成了图书分类。
结果那一天,原本她该干的活全被陆茶一个人干完了。陆茶看着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心里不免想,图书馆招实习生也该有点门槛吧。
“今天谢谢你啦,前辈再见!”季珂站在门口,朝他挥了挥手,陆茶没有理她。
今天是周六,陆茶来到医院复诊,先前他因为膝盖积液,在这里做过手术。他坐在门诊大厅中,等候着自己的化验报告,他心中又闪过一丝困惑:我做过膝盖手术吗?什么时候的事?低头沉思的他,看到地上躺着一本书,他走过去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个精致的日记本,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类似失主的人。
陆茶翻开一页,想看看有什么失主的信息,只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小字:病魔战记。他好奇地往后翻了翻,看到上面写着:再过几年我就要死了,但我不会放弃的,特地写下这本日记,来记录我和病魔的战斗。
“那是……我的日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回头一看,季珂正站在他身后。
“嘿嘿,吓到你了吧!”季珂跑过来,伸手拿走了日记本。
“没有。”
“……”
陆茶听到广播里传出了自己的名字,对她说:“我要去缴费了。”说完就和她擦肩而过,往缴费窗口走去。
“你看到了吧,我的《病魔战记》,”季珂的声音让他放慢了脚步,“自从得了癌症以后,我就开始写这本日记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死了……”
陆茶停下脚步,回过头说:“哦,是吗。”
季珂原本有些黯然失色的眼睛一下瞪得灯泡那么大,大喊:“诶——你那是什么反应啊?正常人听到这种话,不应该非常吃惊,然后难过地说‘红颜薄命啊’,再安慰一下人家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陆茶有些不耐烦地说:“不管你有没有开玩笑,都和我没有关系。”
季珂一下子愣住了,在原地停顿了三秒,然后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是吧你,不好意思,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陆茶没有理她,转身去缴费了。他走出医院的时候,看到季珂站在门口等他。
“前辈!好巧呀,前面有家不错的甜品店,可以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嘛?”
“不用,我开车来的。”陆茶看也没看她,直接走了过去。突然他发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臂,开始带着自己奔跑。“我不管!我就要前辈陪我去嘛!”
十分钟后,陆茶和季珂坐在了这家装饰粉嫩的甜品店中。
“这种地方你就不能和女性朋友来吗?”陆茶看着满嘴奶油的季珂狼吞虎咽着满桌的蛋糕,无奈地说,“你这样吃是想变胖吗?还是说想让我变胖?”
“哈哈哈前辈你这么瘦,不会吃胖的啦。”
“那你可就错了,我小时候可是个接近两百斤的胖子,同学都叫我小胖呢。”
“真的假的?小胖……哈哈哈这个外号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陆茶看到她又笑得前仰后合,只能把头转了过去,假装不认识她。
“那个……小胖前辈,哈哈哈我就叫你小胖吧,你是不是对女生不感兴趣呀?”
小胖抬了抬眼皮,问:“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我看到有好漂亮的小姐姐路过,你看都不看一眼,你到底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啊。”
小胖不以为意地说:“当然没有了,我连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女朋友。”
季珂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满脸的震惊,“从来都没有过吗?你不想交朋友,也不想交女朋友吗?”
她的灵魂拷问让小胖开始沉思,虽然家里也在催他,但他确实没有考虑过找一个女朋友,因为他是一个利益至上的现实主义者,觉得爱情这种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如果将来真的要结婚,妻子对他来说也只是一起做生意的合作伙伴罢了,对他来说司马懿夫妇那种政治联姻才是他想要的。
“比起现实中的朋友或者女朋友,还是历史和经济学更吸引我。”他简单地解释道。
“怪不得你总是在看书呢,”季珂若有所思地说,“那……你觉得我做你的女朋友怎么样呀?”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小胖没有惊讶也没有害羞,只是花一秒钟做了个分析——在读大学生,学识资历浅薄,还身患绝症,毫无联姻的价值啊……他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