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5334900000009

第9章 偶遇蛟魔

几只海鸟从空中扑了下来,啄食木筏上的瓜果,惊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猴王。猴王伸个懒腰,揉揉眼睛,见东方已日上三竿,心知已经在海上疾行了一整夜。海鸟见他醒来,便腾空而起,不敢近前,闪着翅膀,追着木筏,伺机抢食瓜果。猴王见状,哑然失笑,拿起瓜果啃成小块扔向空中,众海鸟便疾冲过去抢食果肉。扔了几次,越来越多的海鸟聚拢过来,不多时,便有几十只海鸟围着猴王的木筏飞来飞去,争抢他的施舍。猴王大笑,心想这寂寞的旅程里有如此之多的海鸟追随,再好不过。正与海鸟嬉戏间,猴王感觉饥渴,便饮了皮囊里的山泉,啃了几个桃子。木筏行进掀起的水花泛起不少小虾米,有一些游鱼追着吞吃,猴王看见遂伸手擒了一条出来,生吞活剥一番,吃得满口鲜血,然后把鱼骸扔进大海。那东海龙宫派出来巡海的兵丁见了,只道是一只野猴子吃点肉鱼凡虾,并不违背天条律法,便不多话,任他而去。

如此行了几日,天天啃果子,吃鱼虾,对着大海拉屎撒尿,困了便呼呼大睡,醒了便望洋兴叹,别说像在水帘洞里一样饮酒作乐,就连个说话的伙伴都没有,猴王渐渐寂寞难耐。又过几日东风力道渐弱,木筏慢了下来,他更是狂躁不已,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急得自言自语:“这老牛大哥说的是真是假?说什么东风起便持续数月,为何本王行了不到十日,眼看这东风要停?”猴王说这话又行了三两个时辰,东风遂止,木筏漂在海上纹丝不动了,猴王四顾茫茫大海,眼界之内连块礁石都没有,惊慌中又自言自语道:“真是担心什么便来什么,这东风停得倒是干脆,一丝都没了。你停了也罢,那就刮起西风也好,再把我吹回到花果山去,这风平浪静,木筏纹丝不动,难不成让我摇桨摇到那南瞻部洲去?”话毕,猴王便真握住装在木筏上的双浆,心下权衡,是向那南瞻部洲行去还是折回东胜神洲花果山去,前路遥遥无期,回途尚可预料。他心下思忖,半途折返回去,必遭群猴暗地里耻笑,牛魔王及一众兽妖也不正眼瞧他了,况且先前四健将好言相劝,却被他怒斥,如今灰头土脸回花果山他有何颜面和威严再对四健将发号施令?念及脸皮之事,他便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别说没有顺风,就是顶风,就是狂风骤雨,就是大浪滔天,我也要摇着木浆去向那彼岸!”定了主意,猴王便收了帆,摇着双桨,向西行去。

猴王力大,加之学法术的愿望迫切,一停不停地向西行了几个时辰,直至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木筏疾行之速倒也不亚于东风送行,猴王心里暗喜道:“早知如此,本王我还等什么东风,一月前就手摇木桨出海,估计现在也快到那南瞻部洲了,天不助我,我自助也!”这样想着,就起了斗志,不顾天色渐晚,不顾饥肠辘辘,多使了三分力气,加速前行。不料又行了半个时辰,竟起了西风,猴王沉吟:“天不助我,也莫来捣乱嘛!不给东风,却偏要给西风,故意刁难本王?”口中嘟囔着,心里愈发来气,便又加了二分力气,顶着西风前行。西风越来越强劲,呼啸之声在猴王耳边渐起,猴王即便力气再大,顶风逆行几个时辰,也渐渐体力不支,不禁气喘吁吁了。他却不甘落败于西风,暗自骂道:“混账!待有朝一日本王学了牛魔王那样的法术,便找去找须弥山的风神论一论道理,为何该刮东风的时节却起西风,惹急了本王便打得他跪地求饶,管他什么神仙官爷!”前文曾言,这东海风权不在须弥山,而在东海龙宫,猴王要撒怒气也是去找敖广手底下的风神打架,而不是去须弥山惹事生非,他却不知个中详细,只会胡乱发狠话。

狠话好发,旅途不易,猴王歇手吃个果子、喝口山泉的工夫,那木筏就被西风吹着向东胜神洲花果山的方向退了一二里,猴王见状,连忙扔了果子,拼命摇起双桨,自言自语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难不成这一个月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刻不停地摇桨才能到那南瞻部洲?”天色彻底黑下来,他见满天繁星,月光皎洁,偶有流星划破夜空,顿感神清气爽,便又使了力气顶着西风前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忍不住饥渴难耐罢了手,借着星月之光摸了几个瓜果,狼吞虎咽啃起来:“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划桨。”吃饱喝足,不禁困顿,毕竟同西风斗了半天,耗了十之八九的力气,又摇了几下桨竟呼呼睡去了。

西风愈加强劲,力道倍于先前的东风,以致木筏在深夜的海上向东疾驰。熟睡的猴王全然不知,待到日出东方时,他竟已经路过花果山近海继续向东,直到一只海鸥在他的脑袋上拉屎才把他惊醒。他身佩迷谷神花,知道自己正向东疾行,四顾茫茫大海,心下惊慌道:“糟糕!这一夜被西风催着走,怕是已经把花果山甩到西边去了,这该如何是好?”便顾不上吃瓜饮水,连忙奋力摇起双桨,顶着西风向西行进,行了几个时辰后日近中天,果不其然,他远远望见花果山数座险峰就在海天一线处巍然耸立,不禁心下黯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在这东海里兜了个圈子又回来,徒劳无功,这是何苦?”他念及此便心灰意冷,不再摇桨,任凭狂风吹着木筏向东疾行,心道:“也罢也罢,我便看这西风能把我吹到哪里去,能遇到大神仙便罢,遇不到就吹到那世界的尽头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也比灰溜溜回花果山遭兄弟姐妹们耻笑好上百倍。六耳老兄啊,二十年后我怕是回不去花果山了,这猴王之位就送给你了……不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兴许这位子本来就是你的,我借来坐几天过过瘾,最终还是得物归原主……”想着这些,猴王心境豁然开朗,不再与那西风恶斗,躺木筏上啃果子,饮泉水,喂游鱼,逗海鸟,晒着太阳,吹着海风,好不惬意,向东漂去。

如此漂泊了数日,行了上千里,忽一日清晨西风竟也停了。猴王烦恼:“这下如何是好?我要上西,你吹着我上东,那我便上东,你吹我到这里又撒手不管了,戏弄本王吗?东西南北风随意来吧,好歹有个去处,难不成在此等死!”猴王四顾汪洋,别说岛屿,连块礁石都瞧不见,顿时怒气冲天,握起双桨奋力摇,又向东疾行而去。看日头东升西落,看飞鸟翱翔海天,看游鱼飞跃纵跳,猴王饥食瓜果,渴饮泉水,累了便睡觉,醒了就摇桨,又行了数日,却不见岛礁陆岸,正骂天骂地的时候,竟又起了东风,吹着木筏又向西行去。

猴王大怒,破口大骂:“玉皇大帝你个杂碎,唆使了风神戏弄本王,非要将本王困死在这海上吗?也罢也罢,这木桨我也不要了,究竟漂向何方,是死是活,任你安排吧!”他一气之下竟把双桨拆下来丢弃进海里去了,任风吹着木筏向东疾行。说来也怪,木筏向西行了几日,东风止,西风又起,便又向东漂去,向东行了几日,西风止,东风又起,便又向西漂去,如此反反复复半月余,猴王就在东海上飘来荡去,眼看着瓜果腐烂,泉水耗尽,不知何处是岸。

风又停了。迷迷糊糊的猴王渴醒,拿起几只皮囊往嘴巴里滴了几滴最后的饮水,便把皮囊扔进海里去了。他俯身探出脑袋,喝了一口海水,顿感又苦又涩又咸,连声咳嗽。他拿起最后的一个苹果,吃了两口便只剩下腐烂的部分,遂扔进海里去了。他喃喃自语道:“今次是必死无疑了,先前九死一生,每逢凶险皆能化吉,今回怕是再也没有那好运气了,不被饿死,也被渴死。”这样说着,捶胸顿足起来,后悔先前丢弃了双桨,不然便摇着木筏向南、向北行去,不与这东风、西风纠缠个没完,说不定撞上个小岛,遇上个如牛魔王一般的马魔王、猪魔王,结为江湖朋友,也算捡条性命。

正心灰意冷之际,他抬头见东方天际云诡波谲,黑雾滚滚,向他这边飘来。猴王心想这是要起风雨,果然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便起了东风。猴王道:“又来戏弄本王了,东风、西风轮番上阵,着实可恶!”正说着,风力渐强,吹着那黑漆漆的云雾袭来,不多时便遮天蔽日了,又不多时便落了雨水。猴王大喜,正渴得难受,天降甘露,再好不过,遂仰天张着大口饮了个水饱。东风愈来愈强,催着木筏向西疾行而去,暴雨越下越大,水势不输猴王水帘洞前的水帘子。又过一炷香的工夫,狂风推波助澜,掀起滔天巨浪,木筏上下颠簸,左右摇晃,惊得猴王牢牢抱住桅杆,大笑道:“哈哈哈!这风雨来得痛快,那便毁了本王的木筏吧,一个浪头打进海里淹死,也比漂在这海上渴死、饿死好上千百倍!”这样说着,果然一个滔天巨浪袭来,打翻了木筏,推着猴王在海水的漩涡里沉浮。猴王本来水性卓越,在花果山钻瀑布,下河溪,不在话下,如今却奈何不得这狂风骤雨与滔天巨浪,呛了几口水便昏迷不醒了。

眼看着猴王要被那巨大的漩涡吞噬,忽地从水里窜出一条蛟龙,咬住猴王的身子,凌空盘旋了几圈,向西而去。

待到猴王醒来时,海上已经风平浪静了,暴雨停歇,乌云散去,艳阳高照,海鸟翱翔,游鱼飞跃。猴王脑袋昏昏沉沉,还以为自己命丧黄泉,坠进了阴曹地府,直到看见木筏上坐着一个蛟头怪时,才惊醒过来。那怪人形蛟头,体色青黑,眼放蓝光,黑眉大口,头顶双角,头戴银盔,身穿银甲,内衬披挂为蓝色,持一根三股钢叉。

“你是何方妖孽?”猴王问道,“怎么在本王的木筏之上?”

那蛟头怪说道:“是本王救了你。”

“如何救得?”

“狂风骤雨,大浪滔天,若不是我咬住你的身子,你便葬身东海龙宫喂鱼了。”

“这里是东海龙宫?”猴王惊奇道。

“不错,东海龙宫就在那不远处的海面之下。”蛟头怪用手一指远处一片闪着一些祥瑞之光的海域。

猴王有所不知,自从他被西风吹到花果山以东千里之遥后,便一直在这东海龙宫上面方圆几百里的海域打转,未曾远去。

猴王道:“既然到了东海龙宫,我便去瞧瞧龙王爷呗。”

蛟头怪道:“好大的口气,敖广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吗?他乃一方诸侯,手握重兵,镇守东海,威震四方,连玉皇大帝都敬他三分,你一只猴子还口出狂言,当心被巡海的兵丁听见,捉你去龙宫治罪。”

猴王笑道:“这位兄台太小瞧小王了,我自不把官府老爷放在眼里,那虾兵蟹将倒是被我猴族斩杀了不少,连巡海的夜叉和龟仙都被我们吃了,怕是早就犯下死罪,不怕什么巡海的兵丁。”

蛟头怪闻听此言,便知这猴子乃占山为王的魔头,说道:“你自称王,定是哪一处深山老林的猴子头领,在那地界你威风八面、耀武扬威,不在话下,如今却在海上,你不擅水性,怕是连个虾兵都斗不过,方才风浪大起,你就差点一命呜呼,还在这里说什么天不怕、地不怕。”

猴王道:“你也自称王,敢问何方神圣?”

这蛟头怪乃是东胜神洲蛟魔王,其妻乃蜃魔王,夫妻二王带着一帮鱼妖、蛤蟆精、王八怪占着神洲腹地的黑龙潭,打家劫舍,吃人吃兽,为非作歹,称霸一方。先前巨灵神率领天兵天将下界来捕牛魔王扑了个空之后,须弥山派出纠察灵官联合东胜神洲魔礼海和东海龙宫敖广两方势力,大肆搜捕扫荡东胜神洲和东海的各路大小妖魔。这一阵风来头不小,光是魔王就捉了十多位,大妖怪捉了百十只,小妖精捉了一千余,打死妖魔鬼怪好几百,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妖风魔雨被大大地镇压了下去。这蛟魔王之妻蜃魔王就是在黑龙潭被魔礼海麾下神兵围剿之战中被打死,蛟魔王侥幸逃脱,本想从东胜神洲逃向北俱芦洲避避风头,不料刚化身本相入海畅游,便遇见巡海的兵丁,对他紧追不舍,因为按照东海律法,蛟蜃不能入海,只可在江河湖井中过活。逃了半天,蛟魔王并未甩掉虾兵蟹将,便在猴王漂泊的海域和众兵丁打了起来。蛟魔王会点呼风唤雨的法术,故而在打斗中掀起了先前的滔天巨浪和狂风骤雨,也因此差点把猴王淹死。几十只虾兵蟹将不敌蛟魔王,败退而去搬救兵了。蛟魔王乃龙种,可感受到猴王体内聚着青龙霸气,心下疑惑,便救下了他,化了人形蛟头状,挂起木筏上的帆,作法使了东风,向西疾行半日,以免被虾兵蟹将的救兵追上。

猴王听了蛟魔王的讲述,立刻心生英雄相见恨晚之情,他一向对这些违背天条律法、掀起腥风血雨、率众犯上作乱之辈心有仰慕,便拱手说道:“蛟龙大哥可认识牛魔王?”

蛟魔王惊道:“牛魔王威震四海,名动八方,无妖不知,无怪不晓,三百年前我赴东胜神洲妖魔大会时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他生性豪爽,义薄云天,酒量如海,胆识如山,实乃英雄中的豪杰,豪杰中的英雄!”

“江湖英雄豪杰皆是一家!”猴王大喜,说道,“我乃花果山万猴之王,幸得蛟魔王搭救,小王感激不尽!”接着便把与牛魔王先前如何认识、如何称兄道弟讲给蛟魔王。

蛟魔王甚为惊喜:“小王早就仰慕牛魔王,在此遇见牛兄的朋友,实在是幸会幸会啊!不知猴王为何流落东海?”

猴王道:“小弟我欲出海游学,受了牛大哥的指点,借东风西行去往南瞻部洲,不料这东风吹了西风吹,西风吹了东风吹,反反复复,作弄本王,以致本王流落至此,无能为力。想来那玉皇大帝怕我修仙成道,夺了他的皇位,故而命手下风神刁难本王。”

蛟魔王听了哑然失笑:“猴弟有所不知,这东海的风权可不在须弥山的玉皇大帝手里,而在东海龙宫的敖广手里,刮东风、刮西风,全由东海的风神操办,猴弟的遭遇,可怪不得玉帝老儿啊!”

“原来如此,是敖广跟我过不去,莫非是敖广怕我学了法术,夺了他东海龙宫的王位?”猴王说道。

“猴弟多想,不是小王我看不起猴王,那玉皇大帝和东海龙王身居高位,一个统领三界,一个镇守东海,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边陲一隅有一只猴子称了王?”

蛟魔王之言在猴王心头泼了冷水,猴王失望道:“那为何知道牛魔王?还派了天兵来围剿?”

“那是因为牛大哥犯的事情太多,掀起的浪头太大,引得须弥山亲自派兵来围剿。”

“那我待我学成学术,也兴风作浪,引天兵来围剿,与玉帝老儿和龙王畜生较一较高下。”

蛟魔王看出这是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徒,讽刺道:“猴弟果然勇猛,我与牛魔王躲都躲不及,你还盼着天兵来围剿,愚兄我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猴王倒也听了出弦外之音,心知自己论武功和法术连牛魔王也打不过,要出海游学却连东风、西风都驾驭不了,何谈向玉皇大帝和东海龙王叫板,遂唉声叹气道:“唉,兄所言极是,风不遂我愿,我也无脸回花果山,不如就此一死吧!”

“见你身上透着青龙之气,我便救你,你却一死了之,枉费我好心不说,更是葬送了这青龙之气。”蛟魔王道,“这股气本属四大神兽之一的孟章神君所有,灵兽受到这股气的召唤便臣服于神君。谁拥有了这股气,灵兽就误以为拥有者是神君,拥有者便可借这股气号令灵兽,称王称霸。”

猴王听罢,便将如何从石头里出生,如何被从大长老的死刑里逃生,如何误打误撞进花果山水帘洞,如何阴差阳错钻进了青龙的肚子,如何吞了黑色玉石宝珠,一一讲给了蛟魔王。

蛟魔王闻言,惊得连连称奇:“话说那青龙是我龙族的始祖,神力巨大,却被你等猴子斩杀,不可思议!冥冥中自有天意,猴王果然九死一生,命不该绝,就如今日漂泊海上,也遇了小王出手相救,那你更不该一死了之了。”

“啊?”猴王惊讶,拱手道,“我等猴子斩杀了你们龙族的祖宗,小王在此向蛟魔王赔罪了。”

蛟魔王笑道:“无妨无妨,青龙不谙世事,不通言语,空有个孟章神君的位子,那须弥山都找他许久了,不料竟在猴王治下的花果山藏着,死了也罢。”话说到这里,不禁又有些凄凉:“我蛟蜃在龙谱上排末等,龙族严禁它们越过河口入海,只准在江河湖井里翻腾。要不是我修了法术,占了山头,做了魔王,犯了律法,脱了轮回,转世投胎到下辈子是绝不再做蛟龙了。蛟蜃如同凤凰、麒麟,向来成双成对,爱妻蜃魔王被天兵打死,想到她坠入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上刀山,我便也不想活了。”说完竟垂下泪来。

猴王怒道:“这神仙老爷把众生分成三六九等也就罢了,竟在龙族里面也分了上等的和下等的,这下等的还不准到海里去,着实可气!待猴王我学成法术,打遍四海,把东西南北龙王爷的龙角都掰下来!”话毕,又忽地觉得脸红,漂泊海上,自顾不暇,别说去南瞻部洲和西牛贺洲游学,连命都差点葬送,还说什么打遍四海。

蛟魔王心下想这猴王也太狂妄自大,这四海龙王各为一方诸侯,手握重兵,只手遮天,一只占山为王的猴子别说把龙王头上的角掰下来,就是能活着冲进龙宫里见到龙王的真身,就已经是奇迹了。蛟魔王冷笑一下,说道:“小王我可协助猴王西去那南瞻部洲。”

猴王道:“蛟大哥如何协助?”

“蛟蜃虽然低贱,毕竟也是龙族一支,本就擅长吞云吐雾,又加之我修了一千年的法术,会几招呼风唤雨的本领。待我使出东风,一路送你到达那南瞻部洲。猴王去游学,我便寻荒山野岭、河流湖泊避避风头,伺机再拉一帮小妖干点小打小闹的事情。”

猴王喜上眉梢,说道:“如此甚好!”

话毕,蛟魔王便放开桅杆上的帆,使了东风,吹着木筏一路向西行去。行了一日,至傍晚时分,途径花果山海域,猴王说道:“这就是小王治下的花果山。”

蛟魔王远远望见那花果山险峰峻岭,仙气笼罩,满山翠绿,遍地缤纷,飞禽翱翔,走兽狂奔,不禁感叹:“好一处仙境胜地,猴王何不回花果山歇息一番再启程?”蛟魔王心下仰慕牛魔王,想去花果山拜会,却不便明说,就怂恿猴王回花果山歇息。

猴王却连连摆手:“学无所成,就此回去,实在是颜面扫地,还是请蛟大哥加把力气使东风,速速远离花果山。”

蛟魔王见不上牛魔王,心里遗憾,就加了三分力气,使风吹着木筏疾行而去。这蛟头怪虽然自称魔王,却只修炼了一千余年,法术并不高深,使出的东风力道并不强劲,倘若顺着天风便得心应手,逆着天风便力不从心,于是二魔王时而疾行,时而缓近,时而徘徊。他们饿了便抓海里的游鱼吃,蛟魔王渴了就喝海水,猴王却喝不得海水,蛟魔王便给猴王降雨,猴王就仰天张着大嘴喝个饱。

如此行了半个多月,二王出了东海界,进了南海。期间偶遇两回狂风暴雨和滔天巨浪,蛟魔王都费力气施了法术稳住木筏,才不致猴王淹死。也遇见几次南海龙王敖钦治下的虾兵蟹将巡查,蛟魔王都化了原身藏进海里,猴王则忍气吞声、装疯卖傻,冒充不通人言的一只凡猴,蒙混过关。虾兵蟹将只当是哪个养猴子的人驾木筏出海,掉进海里淹死了,剩下一只蠢猴子在海上飘荡,就任猴王而去了。二王又行了半个月,忽一日傍晚见延绵不绝的海岸线进入眼界,想必是到南瞻部洲了。

二王弃了木筏上了岸,但见青山环绕四周,绿水奔流不息,飞禽并不多,走兽也稀有,与花果山的景致比起来黯淡无光。猴王却欣喜若狂,说道:“一路颠沛流离,险些送命,幸得蛟魔王大哥鼎力相助,总算没有枉费力气,到达这南瞻部洲。”

蛟魔王拱手道:“江湖朋友皆是一家,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兄弟缘分不尽,他日必能相见。”又指着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说道:“此为南瞻部洲东海岸,今你去游学便去向西南寻那人烟密集之地,我要拉帮结派、招兵买马就去西北寻那人迹罕至之地,就此一别吧!”

猴王道:“二十年后,学有所成,我必回归花果山,望蛟大哥大驾光临,我必好瓜好果好酒好肉伺候!”

二王惺惺相惜,依依不舍,含泪作别,钻进丛林里向不同的方向奔去。猴王行了一里地,心下不忍就此离别,便转头向蛟魔王离去的方向狂追,大喊着“蛟魔王”,追了三里地,却并未寻见他。猴王正心灰意冷、暗自惆怅之际,一条蛟龙忽地从旁边的河里窜出来化为人形蛟头怪。猴王定睛一看,正是蛟魔王,便喜上眉梢道:“寻你半天不见,原来是潜入河里去了。”

蛟魔王环顾四周,面色凝重,说道:“猴弟怎可大呼小叫?我可是须弥山的通缉要犯。这南瞻部洲是增长天王魔礼青所治,因为此洲是人族聚居之地,故魔礼青麾下有数不清的城隍爷和土地神受人族供奉。你这一叫,被哪个小神听见了跑去向上禀报,弹指间须弥山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便可观望测听到我,不出一个时辰托塔李天王李靖麾下天兵便能将我捉拿归案。”

猴王闻言,面红耳赤,喃喃说道:“那我便将那城隍爷和土地神打个半死,那天兵来一个我便杀一个。”

蛟魔王气道:“莫再讲这些胡话,你别以为天兵能像虾兵蟹将在花果山被你等随意斩杀。虾兵蟹将擅长水战,到了陆地、丛林自然不敌你手下猴兵,天兵却个个身怀武功与法力,上可在天上战,中可在陆上战,下可在水里战,倘有十个八个围上来,斩杀你我,易如反掌。”

猴王心下不服,又要自吹自擂,却被蛟魔王打断:“猴弟因何事追来?”

猴王说道:“就此一别,他日难再相见,依我之见,蛟魔王不必去寻什么荒山野岭与河流湖泊,不如去花果山与我的二位兄长牛魔王和六耳猕猴相会,游山玩水,饮酒作乐,躲避通缉,待我二十年后学成回去,你我共谋霸业,如此再好不过。”

蛟魔王闻言大喜,他先前与猴王途径花果山海域之时,早就想登岛拜会牛魔王了,却因猴王无脸回花果山而抱憾离去,如今猴王盛情邀请,自然高兴,心下却有所顾虑。

蛟魔王道:“猴王美意,在下求之不得,然小王乃无名小卒,我认得牛魔王,牛魔王却不认得我,只恐我独自去那花果山,他们也不愿收留我。不如我占山为王,混个日子,待猴弟二十年后学成……”

“兄长多虑!”猴王从腰间取出一块龟壳制成的令牌,令牌上刻有一个“石”字,说道,“兄长就拿这块令牌去花果山,众猴见令牌如见本王,不敢不收留你。”

蛟魔王激动不已,接过令牌,问道:“令牌为何上书一个‘石’字?”

“小王我无父无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故而在称王之前被众猴唤作石猴,如今我已称王,没有猴子敢称我石猴了,哈哈哈!”猴王笑道。

蛟魔王啧啧称奇,纵横江湖一千年,还从未听说有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说道:“猴王出身奇特,他日必成大器。”话毕,便领了令牌,与猴王作别,跳入河中,化作原形,游向河口,奔入大海,向那东海花果山行去。

猴王见蛟魔王远去,顿觉饥渴,便吃了果子,饮了河水。这南瞻部洲乃人族聚居之洲,并无花果山的仙气,瓜果梨桃皆为凡品,自然比不上花果山的仙品,猴王一边啃一边道:“难以下咽,难以下咽!”勉强啃了一个青苹果,两个涩桃子,见日薄西山,天色已晚,就寻了一棵参天大树,爬到树顶,把鸟窝里的鸟轰走,把鸟蛋敲开吸了蛋黄和蛋清,躺进鸟窝里呼呼大睡起来。连日的海上漂泊,颠沛流离,让他心力交瘁,这一睡便是一整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日上三竿,他才醒了过来。

猴王从树上的鸟窝里爬出来,窜到地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不想再啃难以下咽的果子,便费了些力气,捉了一条花斑大蛇在手里。蛇吐着信子,探着脑袋,欲攻击猴王。猴王眼睛眨都不眨,未等蛇露出利齿,就一口将蛇脑袋咬下来吐在地上,手里的蛇身子还在蜿蜒扭动。猴王满口蛇血,顾不上擦拭就把那没有脑袋的蛇身子撕咬了个精光,然后把剩下一截蛇尾巴扔进草丛里去了。这蛇颇有些年岁,猴王吃了蛇肉、喝了蛇血,气血通畅,精力大增,神清目明,一扫海上漂泊多日的疲惫。

猴王攀岩走壁,翻山越岭,钻草丛,荡藤条,一路狂奔,只一个时辰便行了百十里地。烈日当头,烤得猴王额头冒汗,口舌生烟,他心下道:“我东胜神洲终年春意盎然,温风和煦,这南瞻部洲却骄阳似火,炎热难耐,待我学成之后,便回花果山去尽享天福,再也不出来受罪了。”别看猴王已经活了三百多岁,先前却一直没有出过花果山半步,不像牛魔王和蛟魔王那样纵横江湖,见多识广。他只知世上有昼夜交替,却不知还有四季轮回,只因东胜神洲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而这南瞻部洲在四大部洲里四季分明,寒暑轮替,夏有三伏烈日炎炎,冬有三九冰天雪地,冬夏之间还有春秋穿插,介于寒暑冷热之间。猴王来带南瞻部洲,正赶上盛夏季节,他还道是此洲一向如此炎热,正寻山泉解渴消暑之际,忽见山间有几十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背着包袱、拄着拐棍,向南行去,面色苍白,步履沉重。

“看这些男女老幼的落魄模样,不像人族兵丁,待我冲出去抓一个来吃。”猴王想着傲来国人族到花果山屠杀猴族,便愤恨不已,立刻从林间跳了出去,龇牙咧嘴,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大声嚷嚷道:“怕死的就快逃命去吧,不怕死的就给猴爷我填饱肚子!”

众人闻声愣住,待定睛看清面前这面目狰狞的猴子,皆大呼小叫着四散逃去:“妖怪,猴妖怪,猴妖怪要吃人了!”众人有跳进草丛或石洞里抱头缩了起来的,有慌不择路滚下山坡的,也有几个人跑慢了被猴王咬断脖子,扯断胳膊,抠了眼珠,掏了肚肠,鲜血淋漓,骨肉横飞。有个男子为护妻儿,执大刀奔向猴王搏命,却被猴王夺刀斩了双脚,鲜血喷了猴王一脸,猴王却兴高采烈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人血,笑道:“不够不够,一星半点的,哪够解渴?”男子不堪疼痛,在地上打滚,那女子紧紧抱着一岁幼儿瘫倒在地,痛哭流涕。

猴王近前,问那男子:“你等众人,何故在山间游荡?”

那男子断了双足,流血不止,脸色惨白,打不出话来,只是哼哼唧唧地呻吟。

猴王大怒,指着女子怀中的幼儿说道:“快快答话,再装聋作哑,我便吃了这女人怀里的孩童!”

女人闻言,大惊失色,止住哭泣,把幼儿抱得更紧了,男子则忍痛答话:“我等皆为燕国农民,只因躲避战祸,才背井离乡……”

秦国大军破邯郸、俘虏赵王迁、灭赵国之后,便屯兵易水河畔,对燕国虎视眈眈。燕王喜昏庸无能,毫无斗志,太子丹却立志反抗暴秦,发动燕国青壮年从军。然而,秦国自从商鞅变法之后,历经百余年,一直国运昌盛,军力日益强大,至秦王嬴政之时,已经横扫南瞻部洲列国,以至于天下人闻秦色变。这燕国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草民百姓,听到一个“秦”字,便都惶恐不安。这三十余人本是燕国都城郊外的农民,皆为同乡同族,因贪生怕死,便弃了自家田地,逃避兵役,向燕国南边的齐国逃去。如今南瞻部洲皆被战火涂炭,唯有齐国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只因齐王建在位几十年来都对列国纷争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以为这样便可以长治久安,因而齐国长期未遭战火蹂躏,于是这些农民只有逃向齐国寻生路去了。他们不敢走官修的大道,生怕被官府截住,抓去从了军,只敢从这深山老林里日夜潜行,却不料撞见了吃人的猴魔王。

“难道你们人族也会互相残杀?”猴王奇怪道,“不仅是屠杀飞禽走兽?”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怀抱孩子的女子鼓起勇气说道,“自我记事的时候起,就听说那秦国四处征战,杀人无数。不仅如此,听老辈的人说,周天子封的这么多大国小国,打来打去,都打了好几百年了。”

“圣人早就预言过了,礼崩乐坏,杀伐四起,如今连妖魔鬼怪也敢在南瞻部洲兴风作浪了。”男子看着遍地都是族人的残肢断臂,凄然说道。

猴王怒道:“你燕国遭强秦攻杀,你等不愤而反抗,却逃之夭夭,实在是贪生怕死之徒,可恨!这在我猴族花果山,若有猴兵在傲来国来犯之时临阵脱逃,便是犯下死罪。”

话毕,猴王纵上前去,将猴爪插进男子的心窝,只听男子一声惨叫,便气绝身亡了。女子见状,撕心裂肺,哭嚎不止。猴王手里抓着男子的心,鲜血淋漓,热气腾腾,一边用嘴撕咬一边说道:“人族真是邪恶至极,不仅屠杀我飞禽走兽,竟然还互相残杀,可悲,可恨,可怜!”

女子见男人惨死猴王利爪之下,惨叫一声,伏在地上,用身子死死护住怀里的幼儿。

猴王把吃剩的人心扔到地上,对女子说道:“这男人的肉不好吃,太老,塞牙,不如你那小儿肥嫩。你把他献给本魔王吃掉,本王便放你一条生路。”

女子闻言,惊慌失措,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嗑得额头流血不止,嘴里连叫:“魔王饶命!魔王饶命!”

猴王哪管女子告饶,上前要抢那幼儿来吃,女子死死护住骨肉,哭天喊地,悲痛欲绝,对猴王哭道:“魔王要吃,便吃我好了,我也白嫩,放这小儿一条生路!”说完,这女子便起身脱了衣服,露出丰腴的双乳晃了几晃。猴王自然属猴类,也通几分人性,不过人的七情六欲他独独没有色欲,见了女人身上白花花的皮肉他无动于衷,却勾起了食欲,咽了咽口水,说道:“那就吃你好了。”

正要下手,猴王若有所思说道:“我吃了你,留这小儿一条命,他岂不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倒不如你母子二人都给魔王我打打牙祭。”

女子闻言,又哭天喊地,嚎叫不止,那幼儿也止不住替啼哭起来,猴王见状,竟也心软,对女子说道:“本猴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却也怪了,竟能感知你们母子情深。也罢也罢,你们人族互相杀伐,同类相残,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就连你的同乡同族见了本魔王也贪生怕死,弃你们不顾,逃之夭夭。世间最凶残、最贪婪、最无德的物种便是人族!难能可贵的是人族却骨肉情深,令本王唏嘘不已,念及此,便饶你母子性命。”

话毕,不等女子答话,猴王就跳进丛林里,攀岩壁,荡藤条,飞奔而去,转眼不见踪影。女子扑到男子身边,痛哭不止。半晌,藏在草丛和岩洞里的二十多位同乡同族蹑手蹑脚走了出来,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见妖猴销声匿迹,便拉着女子,抱着幼儿,匆匆向南逃命去了。

猴王一边赶路,一边琢磨:“这秦国横扫南瞻部洲列国,想必其国力最为强大,我身为猴王,若想学些治国之术,以图振兴猴族,想来该去秦国游学。这燕国都快亡国了,能学到什么?待我再抓几个人吓一吓,拷问一下这秦国怎么个走法。”

方才吃了人肉,喝了人血,猴王体力充沛,不知疲倦,一口气疾行了整整一日,足有几百里地,见日落黄昏,正要寻个树洞草丛休息一番,忽见远处一座硕大的城池,好不气派。

“哪里来的妖猴?”城门前,为首的城门统领身着铁铠皮甲,手执短剑,指着面前的猴王吼道,“这究竟是什么世道?我南瞻部洲,人族兴旺,妖魔衰微,竟有说人话的猴子出没,不是什么好兆头。”

尽管这统领身旁站着七八个手执长戈的兵卒,却不足猴王所惧,若依着他的脾气,早就折断这些人的脖子了。他心下琢磨,杀几个官军倒是易如反掌,招来众多兵丁却是麻烦,自己本是来南瞻部洲学人族治世之术,并非来惹是生非、杀人吃肉的,况且这官府里有没有懂法术、擅打斗的高手也难预料,遂忍气吞声,赔上笑脸:“军爷所言极是,卑猴自然不是南瞻部洲的走兽,家在东胜神洲。想必你也晓得,这东胜神洲有些仙气,卑猴沾了点光,一不小心就通了人事,会了人言。若说我是妖,我还不敢当哩!我也有生老病死,我也依轮回律法,怎么敢称妖?”

那统领消了一大半的火气,放下短剑,冷笑道:“哈哈,一派胡言!我自幼常听长辈说起那东胜神洲,却从未听说谁去得东胜神洲,也从未见过谁从那东胜神洲来,你一只猴子,如何远涉重洋来得我南瞻部洲?”

猴王答道:“卑猴受猴族之命驾木筏在近海捕鱼,不料遇上滔天风浪,将我吹得迷了航向,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料随波逐流、东漂西荡了数月,来到了南瞻部洲地界。想来我是永生永世也回不去那东胜神洲了,便想入得城去,寻个差事,谋个生路,在宝地扎根下来,还望军爷高抬贵手,放卑猴进城去。”

统领说道:“笑话,天大的笑话!这城池是人住的地方,不是猴住的地方,你固然会说人话,但终究不过是个走兽罢了,难不成还想像人一样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再求我燕王给你封个爵位、赐个宅第?”

众兵卒闻言哄笑,气得猴王心下怒骂:“我堂堂猴王统领万猴,那花果山纵广几十里的好山好水都是我的,我还贪你狗屁燕王的什么狗屁爵位、狗屁宅第?”但脸上还是堆着笑说道:“军爷说笑,卑猴自然不敢有此奢望,只是想谋个杂耍和劳役的差事,混口饭吃罢了。”

“胡扯!一个臭猴子,该当去深山老林风餐露宿,吃野果,饮山泉,跑到人住的城里来谋什么生路?况且,这座城是我堂堂燕国的都城——燕下都,岂能容一只会说话的猴子招摇过市?那还不吓着城里百姓!”

周武王灭商纣以后,封召公姬奭于燕地,其长子姬克代父受封,建立燕国。五百年后燕国吞并蓟国,建都蓟城。又过三百年,燕国强盛起来,跻身七雄的行列,为争霸中原,逐鹿天下,燕昭王迁都中易水和北易水之间,建了这座燕下都。

猴王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里冒出了金光。那些兵丁与路过的百姓不知这只猴子眼冒金光是要杀人,都围上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嬉皮笑脸。猴王愈发愤怒,正待出手抠了那城门统领的眼珠子,忽地从围观的百姓里站出一人,高声对统领说道:“这猴子,我收了!”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那人披头散发,形销骨立,下巴底下垂着半尺长的山羊胡子,穿一身白色丝绸袍子,伸出右手的两根指头,指着猴王,用一种泄了气的无精打采的语调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猴子,我收了……”

城门统领把先前的傲慢收了几分,挤出一丝微笑,略微弯腰,拱手说道:“先生来了,小卒有失远迎,失礼了,失礼了。”

山羊胡忽的大声吼道:“这猴子,我收了!”那吼声骇人,惊得四周的百姓都不说话了,望着山羊胡。猴王也消了怒火,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统领一脸不悦,慢条斯理地问道:“先生收一只猴子何用?”

“混账!我燕国什么时候容许一只看门狗过问太子家的事情?”山羊胡怒道。

统领闻言,心下畏惧,若是太子丹想要收这只猴子,他自然不敢阻拦,可当众被山羊胡骂作看门狗,脸面上实在是挂不住,便说道:“看门狗当然不敢过问太子的事情,但是秦国虎狼之师兵临易水河畔,燕下都岌岌可危,在此非常时期燕王严禁任何可疑的外埠流民进入都城里面,更别说是一只能说人话的妖猴。先生,你说我是听太子的,还是燕王的?”

山羊胡闻言,默不作声,慢慢走到统领面前,死死盯住统领的眼睛,半晌不置一词,看得那统领浑身上下如被蚊虫叮咬。统领道:“先生意欲何为?有话快说。”

山羊胡忽然抡起胳膊,照着城门统领的脸颊猛地扇了一个大耳光,呼呼生风,声音响亮,惊得那统领及众人目瞪口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山羊胡当仁不让,再次抡起胳膊,照着统领那红肿的半边脸又扇下一个响亮的大耳光。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看门狗呱呱叫!哈哈哈哈哈……”猴王大笑,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

“姓高的,你找死?”城门统领大怒,举起短剑向山羊胡刺去,山羊胡一转身子,就躲过了短剑,抬起胳膊对着统领的脸又扇了狠狠的一巴掌,统领踉踉跄跄向后倒退去,被几个兵卒扶住才没有倒下。统领推开兵卒,怒道:“你们都给我上啊,公然袭击燕王守城卫队,这是死罪!”

众兵卒闻言,执长戈冲了上去,围着山羊胡比比划划起来。这山羊胡看起来无精打采,瘦骨嶙峋,打起架来却轻盈灵巧,再加上众兵卒知道他是太子丹身边的得意门客,都不敢真下杀手,装模作样地挥几下兵器,故而打了半天也伤不到他的半点皮毛。统领看了半天,骂骂咧咧道:“难不成你们一群习武之人打不过一个弹琴的疯子?”

话毕,亲自挥剑跳上阵去,趁山羊胡不备,一剑砍伤他的胳膊,立见两寸长的伤口,鲜血直流。山羊胡倒在地上,众兵卒立刻围上去,将他捉住架起来。他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统领慢慢走到山羊胡跟前,指着他的脑门说道:“袭击燕下都城门卫兵者,死罪!”

话音刚落,山羊胡就朝统领脸上吐了口唾沫,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袭击太子门客者,死罪!”

统领用手抹去脸上的唾沫,恨恨地对兵卒说道:“把他捉起来,送交太子殿下,就说他公然醉酒闹事,袭击城门卫兵,着请太子责罚!”

众兵卒闻言,架着山羊胡向城门里奔去。统领扭头寻猴王,却已经不见猴王踪影了。

猴王绕着燕下都城墙外溜达了半日,见城南的城墙高低不平,破烂不整,城墙上也无卫兵把守,便纵身翻墙进去了。

(第一部完)

同类推荐
  • 推好看

    推好看

    本书是一部推理小说精选集,所甄选的都是对推理悬疑小说有巨大贡献的世界级作家,而所挑选的作品一方面具有极强的可读性和趣味性,另一方面又相对比较冷门,对于深谙推理小说的读者仍然有着很强的吸引力。本书适合在闲暇和旅行时阅读,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让读者增长见识,获得思维上的提升。
  • 原振侠7:精怪

    原振侠7:精怪

    一个乖僻的怪老头,收藏住一个神秘的保险箱。临死时竟然留下古怪的遗嘱:把这个陪了怪老头半个世纪的保险箱留给原振侠……另一方面,名医凭森乐博士被绑架,美女特务海棠适时出现,怪老头的管家失踪……究竟这一切与保险箱内的东西有什麽关係?半个世纪前己经出现的骇人设想,超越宗教、道德:让实验室成为创造生命的舞台!人是不是有权去製造生命呢?其实,这是不成问题的问题,人一直在制造生命,只不过采用了自然方式而已。自然方式和人工方式只是方式不同,效果其实一样。──倪匡
  • 为谁结婚

    为谁结婚

    小说里写到的都是现在年轻人普遍遇到非常尖锐的现实问题——只能靠在外漂泊来获得生存;高房价对婚恋产生了巨大冲击;因为工作、房子等现实因素造成分居情况;因为房子、育儿、养老等问题,逃离北上广深。婚姻双方拉开差距后痛苦选择、艰难地处理相互间的关系;“责任”对于幸福的意义。
  • 十万个不分手的理由

    十万个不分手的理由

    宁欣和老公杨东泽因爱步入婚姻殿堂,却在酷现实的打压下日渐崩溃;杨东泽的妹妹怀了前男友的孩子,却因现任老公的性无能陷入婚姻的泥沼;终于苦尽甘来的“小三”于海棠为怀孕苦苦奋斗的时候却发现老公根本无法生育……三对普通夫妻,三个充满矛盾变数的家庭,一场残酷到极致的爱情持久战……究竟,是什么绑架了他们的爱情?这是一部真实、细腻、残酷的爱情小说。反映了大多数中国人当下的婚恋状态:第三者插足、婆媳矛盾……
  • 毒案喋血

    毒案喋血

    本部小说以缉毒为主题,以广阔的社会现实生活为背景,讲述了一个缉毒卫士们用鲜血和汗水与国际贩毒团伙作殊死战斗的动人故事。故事情节扑朔迷离,悬念丛生,美丽如画的春丽市突然被一片毒雾笼罩,吸毒人员直线上升,戒毒所人满为患,而且,毒品还不断从事丽市流向外地,两代缉毒英雄联手缉拿毒凫,但是,案情每每刚露端倪,很快又线继钩脱……作品意蕴深厚,发人深思,是一部集思想性、艺术性与可读性高度统一的佳作。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青君不见

    青君不见

    世间无情无义之人少,拥有七情六欲之人多。白衣一袭,少年执剑江湖,一瓢饮,一软剑,美人再卧,本天涯水暖,偏偏无意间陷入了是非窝……
  • 颤栗高空

    颤栗高空

    一觉醒来,出现在了千余米的高空。这是一根高耸入云的石柱的顶端。我是怎么上来的?我该怎么下去?救命啊!
  • 你好,我的佳人

    你好,我的佳人

    从自己看小说,到渐渐的开始写小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晨风初起时

    晨风初起时

    《晨风初起时》:霸道总裁小甜文~十八岁那年,许然忱遇到那个十六岁的宋柒艺,一见钟情于她。二十四岁,她成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 我的邻座叫莫完

    我的邻座叫莫完

    狂妄中二双重性格神秘少年VS四肢发达头脑稍微有些简单高冷少女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有趣故事.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我有一座联盟商城

    我有一座联盟商城

    “哈撒给!”亚七刚接上亚索的大招,突然就穿越了,进入异世界就被一头兽人盯上,并被饲养。在被饲养之时开启了英雄联盟商城,世界也因此而变,还能杂糅英雄们的技能!小法的【能量爆裂】+妮蔻的【怒放】=群体斩杀?!盖伦的【致命打击】+亚索的【斩钢闪】=喊一嗓子就起飞?!扎克的【细胞分裂】+凤凰的【寒素涅槃】=一次四个蛋,想死死不了?!......
  • 异剑侠之崛起

    异剑侠之崛起

    看清了人性,了解了百姓疾苦,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穆冉毅然拿起长剑,行走与世间。
  • 离尘双君

    离尘双君

    我本红尘无双客,问君当归不当归?经历苦难、悲痛,更加明白生存的可贵。因此他要这世间,永远光明,再无黑暗。他始终坚信,活着便是极好。也深刻理解,命里无时到底无。一生所求,不过是,常伴清风,择一山老,等一鹤归。然而天不与之,为了逝去的长辈,为了活着的亲友,他只好持剑除凶。教那山河倾倒,教那群魔浮诛。三生红豆,九尺蔷薇,睁眼看这人间的美好。前世既无终,来世且莫问,此生需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