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业,便是要自己的亲人好友们这辈子得到幸福,还有替恒儿报仇!
这么想着,仇人不就是身边这个恒儿的亲生父亲吗?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呀?
左芊秋似惩罚般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但敲了两下之后,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怎么突然打自己?”
那个男人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是他怎么会懂?
左芊秋挣脱手,红着眼转头看向赫连宁恪。
“别碰我!”
见她眼中一片湿润,赫连宁恪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他惹她生气了?
还是伤心了?
他忽然猛地站起身,本想将她抱到奈儿铺好的被褥上,但她却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赫连宁恪最终还是落下了那伸出去的手。
为什么她有时会忘情地与他缠绵,有时却又避他如蛇蝎。
大概是时机未到吧,又或许左芊秋真的不爱他。
赫连宁恪满怀失落地走了出去。
左芊秋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些恍惚。
她坐在铺了被褥的地面上,抱膝凝神,思考着自己对赫连宁恪到底是何情谊。
其实答案很简单,她爱他,从上辈子就开始爱了。
只是赫连宁恪下的那个令,使得恒儿死在自己面前,这足以令她恨他一辈子!
按理说他不该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啊!
即使是对他一向不喜的赫连宁泽,也依然会想办法替他寻名医,找治疗之法,甚至求左芊秋将苏香丸拿出来。
那苏香丸于常人而言,不过是补药,但对赫连宁泽来说却可能是救命之药。
她也乐得卖他们一个人情。
前世福欣公主在镇北王府没少给她冷眼看,把苏香丸给出去,也好令福欣少作怪一些。
这样的一个赫连宁恪,又怎么会对待亲子下死手呢?
左芊秋苦思冥想,他的无情其实只是对外人。
外人?
难道他以为恒儿不是他的儿子?
这么解释最为合理,但左芊秋反而更加迷茫了。
恒儿不是他的儿子,那会是谁的?
自己何曾与其他人有过如赫连宁恪般的亲密关系?
左芊秋再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莫须有的罪名是任凭她怎么想也是想不出来的。
她长叹一声,仰面倒下去,望着已经一片漆黑的房间,渐渐有了睡意。
不知不觉她竟然枯坐了这么久?
然而,当她才闭上眼睛,房门突然被打开!
跟着一丝微凉的夜风卷进来,只听赫连宁恪气喘吁吁地问道:“阿秋,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接受我?”
左芊秋立刻从地上跳起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你做什么去了?”左芊秋问道,语气中透着担忧。
“我……我去找答案。”
“什么答案?”
左芊秋摸到桌上的灯盏,想点灯瞧瞧赫连宁恪到底怎么回事,但那火折子是新的,外面包了一层纸,必须得先把纸剥开才能够点燃。
“你还记得松镇外面刘家村的娘娘庙吗?”
赫连宁恪忽然提起,左芊秋却只想着剥那火折子的纸,并未在意他的话,于是随口道:“记得啊!怎么了?”
“那娘娘庙外面有一颗老槐树,对着它许愿,将愿望写在石头上,再放进灵袋里,只要灵袋不落地,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随着他的诉说,左芊秋渐渐回忆起了幼时的光景。
那是一个安静的黄昏,左将军来北松书院拜访山长,带着年幼的左芊秋一起出了云州城。
那是她第一次出城,肆意地在松镇的小巷上游玩奔跑。
管事姑姑催着她要赶紧回去了,不然左将军会生气的。
左芊秋玩心正盛,那肯理会她,便偷偷拉着那个叫秦昭的少年,一起溜出了松镇。
走到刘家村的时候,被那棵娘娘庙前的老槐树所吸引。
绿荫如盖,彩带齐飘,远远地就是一道如梦如幻的风景。
树下编着草鞋的老人,告诉他们,在这里许愿可灵验了。
“哥哥,我们来许愿吧。”小芊秋拉着秦昭道。
秦昭问老人买了灵袋和可以写字的石头。
“要两个!”小女孩软糯糯地喊道。
秦昭摸着袖口,为难道:“咱们的钱都在姑姑那边,我身上的钱只够买一个了!”
小芊秋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老人手里好看的灵袋。
那是用彩色的丝带编出来的,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格外地新奇。
但她已经懂事了,于是道:“老婆婆,我们只要一个就好了。”
老婆婆看着小芊秋可爱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的小孙女,她将两个灵袋都交到她手里,笑道:“婆婆今日高兴,不收钱!”
小芊秋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一个千古难题,秦昭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左将军治军极严,明令禁止手下的兵士强夺百姓的财产,是以左芊秋从小就耳濡目染。
“先收下吧,等回去之后,我再拿钱送来。”秦昭替她做了决定。
“这里离松镇不远呢,哥哥再跑一趟会很辛苦的!”
小芊秋似乎想起了什么,面上带笑地解下手上从小系的红绳,上面有一把金色的小锁。
“婆婆,这个给你,应该够抵两个灵袋的钱吧?”
老人面上露出一丝欣喜,第一时间想要推拒,但又想起家里还在读书的小儿子,于是一咬牙收下了那金锁与红绳。
小芊秋见她收下了,乐得拿起两个灵袋和石头,拉着赫连宁恪跑到了一边。
一人一颗石头和灵袋。
“哥哥不许偷看哦!”
小芊秋费力地在石头上写着她的愿望,然后迅速地装进灵袋里。
她一下子跑到秦昭面前,想要去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小少年动作却比她还快,他手上的灵袋早就被他扔上了老槐树。
“哥哥你写的是什么?”
秦昭露出难得的一个笑,“妹妹写的是什么?”
小芊秋立刻将自己的灵袋藏于身后,嘟起小嘴,道:“不告诉你!”
她转身看着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槐树,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朝上面仍去。
“啪嗒!”
灵袋在树枝上荡了两下,掉了下来。
小女孩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灵袋就这么掉了下来,而灵袋落地,那愿望就不灵验了!
她瞬间奔溃了,“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眼中泪水直流,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而秦昭忽然也没了声音,她一下子急了,四下找寻他的身影。
“哥哥!”
“哥哥你去哪了?”
正在她着急地又要再哭之时,秦昭从她身后出来,他指着老槐树的树顶。
“妹妹,你看!你的灵袋在最上面呢!”
小女孩看着老槐树上无数个相似的灵袋,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的,但秦昭既然说那个最高的是她的。
她便信了,那一定是她的!
她立刻破涕为笑,夕阳的光影洒在她脸上,赫连宁恪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为他而绽放的笑颜。
亦如此刻烛光下的那张为他而担忧的关切容颜。
左芊秋终于点燃了那盏灯。
“十年前,你已经给过我答案了!”
他拿出那个十年前的灵袋,原先色彩斑斓的彩带已经褪色。
左芊秋一阵恍然,原来他方才是跑去了刘家村的娘娘庙。
“你看过了我写的?”她拿起其中一个打了一个蝴蝶结的灵袋,那时她怕自己的灵袋被混淆,特地做的记号。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够看得出上面写的是:“哥哥如愿。”
仅仅是这四个字而已。
十年前的左芊秋,无忧无虑,几乎没有任何烦心事,尤其是随着化身秦昭的赫连宁恪的到来,更是令她的童年时光增添了几分绚丽的光彩。
可是赫连宁恪不同,他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尽了世间冷暖。
被继母排挤,被亲弟弟记恨,甚至连家里的仆从也不待见他,乃至最后被人绑到了云州城。
这一切,都令他快乐不起来,他的眉角总是染着一丝愁容。
是以,左芊秋便想着,自己既然没有什么愿望,那么就让秦昭的愿望成真吧。
他一个人许愿万一不灵验,还有她这一份呢!
左芊秋看着自己幼时单纯的想法,不禁笑出了声。
“那你写的是什么?”
她伸手去拆另一个灵袋,一样的褪去了色彩,一样的字迹模糊,但她依旧能够辨识地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字迹是她所熟悉的,苍劲有力,就如他的人一般。
“再见秋时,永不离。”
左芊秋就这么看着那块石头,双手颤抖着,不知要放在何处。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想将它们藏起来,便眨了眨眼睛,却不料,反而令它们滑落下来,滴在蒙尘的石头上。
上面的字迹因泪水的洗礼而愈发清晰了。
“再见秋时,永不离。”赫连宁恪念着自己十年前许下的愿望。
“哥哥……如愿。”左芊秋哽咽着说出自己的愿望,可惜声不成调,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说的到底是什么。
但赫连宁恪听清了,更加听懂了,他拿起那块左芊秋写下愿望的石头,深深地凝视着上面的字迹。
他的眼睛已泛红,他将两颗石头放在一起,又捧起那双握着两个愿望的芊芊手掌。
他亲吻着那双承载着十年记忆的葇荑,然后将一颗颗泪珠吞进自己口中。
“阿秋,你现在的愿望,还跟十年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