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石门没有打开。
左芊秋不知外面是何时辰,她一晚上都没有睡,一直担心着赫连宁恪,担心着奈儿,以及自己如何能够脱身。
如果不是这里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外面的一些声响,以及隐隐约约从头顶投下来的几缕亮光。
她甚至以为天还未亮。
“这才新婚第二日,二姑娘就被心姑爷送回来了,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你瞎想什么呢,不是姑爷要去衙门查案子吗,这才先送二姑娘回来的。”
“都说三朝回门,他们这样不怕坏了规矩吗?”
“你个小丫鬟操心那么多干嘛?”
“我这不是关心二姑娘嘛。”
“行了行了快去做事吧。”
左芊秋听着这两个丫鬟的对话,顿时心惊不已。
这二人说的明明就是甘棠雪和苏承心,那么这里是在甘府?
那个魏扶鸾怎么会与甘府有联系。
左芊秋试着喊了几声,外头的人根本听不到,渐渐她也放弃了。
这里除了一壶茶,什么也没有,连唯一的一根蜡烛也早就熄灭了,一点也点不起来,更何况她也没有火折子。
魏扶鸾完全是失约了,他想把自己活埋在这里吗?
左芊秋带着这种想法,立刻行动起来。
她费力拆了一截床柱,等歇息了好一会,她把被子也拆了,撕成了一片片的碎布。
然后拿那跟手臂粗的床柱,隔着碎步不停地摩擦床板。
空气中渐渐出现了丝丝火星,但左芊秋的胳膊也感觉要断了一般。
为了抓紧那根床柱,修剪完好的指甲已经断裂了,她忍着痛继续埋头苦干。
终于点点火星变成了一团火焰。
左芊秋又看清了这间石室,她迅速趁着火势,将那木架子床给整个拆下来。
留了一根火把,剩下的全部将火熄灭。
这里能够透进来光线,那么空气也是流通的,她走到那光线之下,将火把放在下面。
走近了那光线才发现,头顶的这一片并非全是石质的,而是泥土,所以才会留下缝隙,透进光来。
左芊秋大喜,不能从这石门出去,说不定还能从这土层中离开。
那燃起的烟雾,顺着光线往上飘去,不知上面是哪里。
左芊秋现在也只能期待,这甘府的人能够发现这里。
她想过自己去挖那土层,但一来她没有工具,二来也有塌方的危险。
火把烧了一根又又一根,她开始有些焦急了。
幸而那床倒是大的很,够拆,也够烧。
她有耐心等。
头顶上不断有丫鬟小厮走动的声音,但就是没人注意到她放的火燃起的烟。
终于,在那木架子床烧了快一半的时候,有个小丫鬟发现了在冒着黑烟的花园。
“姑娘,你看,这花园怎么在冒黑烟呀?”
“莫不是走水了,你去看看。”
是甘棠雪!
左芊秋也不管外面的人是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她忙大声喊着:“阿雪!阿雪!我在下面,快来救我!”
“姑娘这花园闹鬼呀!”
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走远了,左芊秋一阵泄气。
“你才是鬼呢!你若不救我,我今晚就来找你!”她故意恐吓道。
但那小丫鬟早就跑远了,根本没有听到。
倒是甘棠雪不信那小丫鬟的话,想走过来看看。
“夫人,我去吧。”桔梗拦住她,当初左芊秋派她们四个,就是为了保护甘棠雪。
自从她与承心成亲之后,他们四个带刀女护卫便也改口叫了夫人。
左芊秋听出了桔梗的声音,立刻喊道:“桔梗!我是左芊秋!桔梗!”
“桔梗,我在下面,你快想办法把这些土挖开!”
“……”
左芊秋怕她听不见,一直不停地喊着,直喊得口干舌燥。
“怎么样了?”甘棠雪问道。
“是我家姑娘!”桔梗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她说她在下面。”
甘棠雪这下也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这里是花园的假山边上,平时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路过,也是走旁边的小道,是以左芊秋之前怎么喊都没人听到,只有站在这假山边上仔细去听,才能够听清她说的话。
“阿秋,是你吗?”甘棠雪问道。
“是我!我被人抓来这里了,你快想办法把这土层挖了,救我出去。”
左芊秋欣喜地道,总算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即便她现在手掌已经被磨破了好几个水泡,那也值得。
“好!我立刻找人来!”甘棠雪应声道。
她忙喊来一众小厮,拿着锄头和铲子忙活开了,又让人去通知赫连府。
府里其他人见她如此声势浩大,不解其意。
“二姐,你这是做什么呀?”甘四姑娘路过花园问道。
甘棠雪不想告诉她左芊秋的事,于是便道:“我去玉泉观算了一卦,今年是不顺之年,需将这卦文埋于三尺之下的,才能化险为夷。”
她的随口胡诌,甘棠霞却是上心了,她立刻跑到祠堂去找甘棠露,告诉她此事。
“三姐,你说怎么办?”
“别急,我来想办法,你去盯着她,看看到底是真的埋卦文,还是搞别的什么名堂。”甘棠露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她见甘棠霞没有走,又道:“怎么,你不信我?”
“三姐,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够嫁入高门?”
甘棠露见瞒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道:“去年晋阳的春宴上,大皇子也去了。”
“大皇子?三姐莫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吧?大皇子是我们能够攀上的高门吗?”
甘棠露白了自己愚蠢的四妹一眼,继续道:“你自然是没得选择,选择权可是在大皇子手里。”
“三姐此话何意?这与我何干?”
甘棠霞也算有自知之明,不敢妄想自己能够嫁入皇室。
去年晋阳的春宴,她根本就没去,去的是甘棠雪与甘棠露。
“难道说,大皇子看上了三姐?”甘棠霞立刻换上了一张讨好的面容,若是这样,那甘棠露帮她寻一个高门,也算合情合理。
甘棠露道:“若是这样,我还需要在这祠堂抄佛经吗?”
甘棠霞脸色微变,“是二姐!”
“可是她……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
“再说这与我何干?”
甘棠露摇了摇头,这个四妹就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可知道北松书院三年一度的辩学?届时大皇子也会前来。”
“可是二姐已经……”
“你且听我说完,”甘棠露瞪了她一眼,继续道:“我有个朋友,给我透露过一个消息,说大皇子仍旧对二姐念念不忘。”
“若是我们能够帮大皇子促成就这段美事,到时候自然少不了我们的好处。而且二姐嫁给大皇子,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成为皇妃……”
随着甘棠露的诉说,甘棠霞似乎已经看到自己鸡犬升天的那一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别急,你先去看着二姐,一切有我。”
“嗯。”甘棠霞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甘棠露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唤来心腹丫鬟道:“去把这封信送到那边去。”
花园那边,赫连宁恪却迟迟没有赶到。
城西一座民宅中,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
昨晚赫连宁恪发现左芊秋被人带走之后,立刻带人追了出来,谁知被一众黑衣刺客拦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来应战。
幸而他身边带着塞北军与赫连军,可还是被拖慢了速度。
等再去寻左芊秋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任何踪影。
就在他手足无措,准备回府召集人马搜城之时,肖文与白芷回来了。
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
碎琴阁的戏门,在城中留有一个据点,正在密谋下一步的刺杀计划。
赫连宁恪便立刻带人围剿了那里,谁知戏门的门主也在,且是个厉害角色,他们与戏门人大战了一夜,才堪堪将所有人都制服住。
戏门门主被活捉,一并带回了衙门审问。
可是这里并没有左芊秋的踪迹。
“阿秋,你到底在哪里?”
赫连宁恪望着几乎已成废墟的戏门据点,无声地问道。
“世子,搜城吧!”肖文在旁提议道。
经过一夜的鏖战,赫连宁恪体力已经接近了极限,他虚弱地道:“好!你们快去!把府里的人都叫出来!”
众多士兵领命而去,赫连宁恪身边只剩下了几个负伤比较重的人。
他坐在这间民宅的门口,望着东方升起的红日。
“阿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什么人!”肖文见一个身影闪过,才喊出一句话,便失去了意识。
赫连宁恪还来不及转头,只见面前一片白雾,跟着也栽倒在地。
几个人影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倒了一地的伤兵以及赫连宁恪。
“魏公子,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最先出来的人,是三皇子姜显。
魏渊收起手中的迷药,道:“安魂烟得来不易,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箬筝,怎么样?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替你代劳?”姜显拔出腰间的佩剑。
他身边的女子带着黑色的面纱,看着赫连宁恪,眼神复杂。
姜显见她不回话,便道:“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
说罢眼中迸裂出凶光,他可清楚的记得,前几日赫连宁恪还给了他一顿毒打。
谁知独孤箬筝却忽然打掉了他的剑,上前一步拦在赫连宁恪身前。
“就这么杀死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也生不如死!”
独孤箬筝眼中的不忍渐渐被无尽的恨意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