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荒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震住了。天已经黑了,此刻,唯有营帐中闪烁着的烛光和天上皎洁的月光在勇士们的盔甲和刀刃上反射出光芒。王轩此时也转过来身,跟狄青和庞宁交代着什么事情。
阿荒扫了一眼全副武装的沈琳,毫无疑问,这些士兵是这家伙被“赶”出去时召集的。整个过程仅仅只用了几分钟,没有丝毫动静,就连仅有一帘帐之隔的自己都没能察觉,这些士兵就已经整装待发,悄无声息地集中在自己面前。这群勇士身上有意无意之间散发的杀伐之气,绝对会让从未亲临沙场的人发自内心的胆寒。这样的水准,这般的气势,自己只在王宁的手下的那群精锐身上看到过,也不清楚谁会强上一些。
这么想着,王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不屑于用谎言欺骗我的士兵,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一仗,将是你们最危险的一仗,这一夜,将是你们最漫长的一夜。我不知道这一次出去有多少人可以活着回来,或者说我不知道这一次我们所有人能不能回得来。但是,我知道,这一仗,你我生死与共。胜,你我同生;败,你我共死。”
“不管我们怎么想,我们早已无路可退。”王轩指着远处一处营帐,那座营帐极为昏暗,仅仅只有一两盏烛火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存在。“我们的袍泽弟兄,我们生死与共的战友躺在那里,他们的尸骨还未寒,杀害他们的人就缩在那些家伙自己的龟壳里,今晚,现在,我们就要砸碎这些混蛋的乌龟壳,砍下这些混蛋的脑袋。明日,清晨,太阳升起之时,我们要让这些混蛋的鲜血洒遍整个关口,让这群混蛋永远记得,吾等昂龙卫的威名,从何而来。”
“喝!”一声声低喝声响起。这些昂龙卫的勇士们自然不会忘记他们的威名从何而来,那是先皇赞赏的恩赐,那是朝臣敬畏的尊称,更是敌人恐惧的哭嚎。既然有些人记性不太好,那就用鲜血使他们重新回忆起那一切。
“无我不胜!”王轩将充满铁血杀伐的气势塞进那低沉的怒喝中。千余将士的鲜血与生命必须让那群混蛋百倍奉还。
“无我不胜!”没有多余的誓言,一句简单的“无我不胜”彰显了昂龙卫的霸道与自信,伴随他们穿越尸山血海,伴随他们共同面对百倍于他们的敌人。
“出发!”王轩将匕首用牙齿紧紧咬在嘴中,而他的战马也紧紧咬着一根木棒,马蹄上也裹了一层黑布,其他人同样如此。为了更方便地接近,也是以备不测,所有人统一换上了先前便在手上的守军战甲。毕竟几个月前,双方曾并肩作战,抵御龙荒之地的叛军,拿到一些战甲衣服也是正常的。
为保证行动的隐秘,王轩仅仅带了沈琳和阿荒以及五百精锐之士。暗夜里,身着黑甲的勇士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向着敌人的心脏刺去。
路上,王轩,沈琳,阿荒等人默然无语,倒是沈琳时不时地将凶恶的目光投向阿荒,然后就被王轩赶到前面侦察情况。
“二哥,你就这么相信我,真的没问题吗?”阿荒考量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自己所说的都是谎言,那么王轩和他那几百勇士必死无疑。如此的信任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并不因为别的。我相信那件事,你并非背叛,而是夹在其中,无法抉择,并非你的过错,罪在王宁,不是你。”
王轩顿了一下,继续道:“修平你知道的,有些方面跟孩子没有分别,回头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他不是那种背地里搞动作的小人。”
“我倒是没有记恨什么,只是……”阿荒将目光对准王轩,却发现他低着头,好似在沉思着什么一般。阿荒抿了抿嘴,移开视线,转头望向周围。
仰头望天,夜空如同一面纯黑色的幕布,高高悬挂,这片幕布后面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皎洁的明月犹如宝石作为这片黑色幕布的饰品,点点繁星如同一颗颗闪亮的珍珠点缀着如黑色幕布般的夜空,星光与月光的照耀中,云朵也好似琉璃一般,为这片夜空增添了些许色彩。
这个夜晚,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昂龙卫的勇士们也极为平静,仿佛即将面对地狱的人并不是他们。亦或是这片宁静祥和的夜晚为他们带来平静与勇气,也可能是他们想好好感受这个夜晚,这或许就是他们所经历的最后一个美丽的夜晚,明天早晨升起的太阳或许不再属于他们。
部队的行进停了下来,王轩挥了挥手,沈琳手里紧握着镔铁长枪,“一路过来,周围没有一个暗卫在这边侦察。”
“这不是很正常吗?白天的战斗,苏南不可能没有丝毫损伤,估计此刻正在养精蓄锐,为他的策略作着准备,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
“如此能影响战局的事情,更应该谨慎小心才是,怎能没有任何防备呢?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情,以那个毛头小子谨慎得要死的样子,更不可能交给你,要清楚,就算你是王宁亲自指派而来,依照你我的关系,以他的性子更不可能这么轻易派你来。”
王轩拿着手里的鎏金色将符,不断在手中翻转着,手指在反复摩挲着,好像在写写画画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他在做什么?释放巫术吗?我记得他姓王而不姓巫。”阿荒转头向沈琳搭话,试图缓和一下彼此紧张的关系。
沈琳扫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阿荒没有在意他的冷眼,相识多年,他很清楚沈琳的性子,无非还是记着那件事。
“他在模仿敌人的思路,把自己假想成敌人,靠现在的情况反推出敌人的思路,再顺着敌人的思路预测敌人下一步的想法。”沈琳的忽然开口,反倒是让阿荒着实被惊了一把。
“有作用吗?”阿荒没有放过这个搭话的机会,当然他也着实很好奇。
“有用,可惜那次多了你这个叛徒,否则王宁也不会成功。”
“我没有出卖你们。你想……你到底想干什么?”阿荒扫了眼周围,昂龙卫仍在警戒。尽管没有一个士兵朝着这里看一眼,阿荒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给我听好了,如果这次因为你而出了问题,我拿我的命来起誓,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挖出你的心脏,剁了你的脑袋,我说到做到。”沈琳把自己的声音压到了最低,用牙齿一字一句的咬出,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火药味。
“修平,阿荒,你们跟我过来,我们三个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