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一时难掩神色,惊叫出声,周围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如刀枪剑戟一般锐利,直刺张衡内心,张衡竟然有些生怯了。
“你们看什么!适才也不知多少人还在求他,现在的嘴脸可真令人作呕!”一旁的少女厉声斥道。
方才少女正在闭目养神,因此并不知来人是张衡,但耳边众人的乞求声却是清晰分明的,如今这些人又一改态度,她不禁替张衡寒心。
“你这小姑娘,与你何干?”在一旁的囚笼里,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壮汉漫不经心道。
“你......”
少女正要反唇相讥,不料张衡扬了扬手,轻声劝道:“算了,没事的。”
说着他又多瞧了几眼身旁的少女。
她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额前青丝有些凌乱,双眸如水波一般清澈灵动,便是一点泪痣,更是百看不厌。
衣裳及脸庞虽沾了些脏污,却仍有一股动人心魄的美丽扑面而来,不是伶牙俐齿的孙婉盈又是谁呢。
只见她衣衫整洁,只是沾了些灰尘,张衡这才放下心来,心头又莫名其妙地反问一句,我在担心什么呢?
孙婉盈见他怔怔出神,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道:“你又想什么呢?哦,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说来话长。”张衡讪讪一笑,不由得摸了摸后颈,忽然想起了一句,反问道:“对了,你怎么在这?”
孙婉盈故作沉思,片刻之后,说道:“出去之后,我再告诉你。”
张衡初时还满怀期待,却不料这少女又是如此,当下悻悻道:“又是这句话。”
孙婉盈淡然笑道:“怎么了?你讨厌么?”
张衡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如今在此绝境之中,还有人陪伴,已是幸事了,他却又担心起王家鹏的处境。
孙婉盈见他沉默良久,目光不由得转到了他的腰间,只见空无一物,有些急了,便道:“喂,我送给你的玉佩呢?”
不料张衡还没说话,那大汉插话道:“小情侣打情骂俏的非要在这里么?”
孙婉盈咽不下怨气,怒道:“与你何干,长这么大个大块头,还是被人关押在此,你羞是不羞?”
壮汉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囚笼中的其余人听在耳中,脸上都微微发烫。
张衡听不下去,也生起一股无名怒火,正要发作。
只见其中书生打扮的男子忽然起身说道:“行了,大伙听我说一句公道话,还是想想怎么出去才是要紧事,否则在这吵到口干舌燥也没什么益处。”
书生说完这话,各自囚笼之中的其余人也纷纷上前讲和。
一来二去之间,饶是几人肚中有气,也再不好发作了,四下又陷入一片沉默,仅有寥寥数人在低声交谈。
过了一会儿,张衡凑过脑袋,轻声问道:“对了,这铁笼子能用法术打开么?”
孙婉盈一时忘了玉佩的事,摇了摇头,道:“不行的,那伙贼人在每顿饭菜里都下了药,我现在浑身无力。”
张衡听着泄了一口气,心中忽有一种听天由命的苍凉之感。
“嗒嗒嗒......”
这时,一串重重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
囚室众人又兴奋起来,高声呼喊求饶,只见远远的黑暗之中,先是亮起一点烛光,随着烛光越来越近,众人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
张衡一眼便认出走在前头的是谁,他脸庞之上的黑斑极是醒目,正是独龙寨护法余峥。
众人多是第一次见到余峥,似是被他一脸凶相吓退了,不敢再出声。
余峥回头问了句方才领头的弟子,道:“进来劫人的是哪个?”
领头弟子拿着蜡烛走到囚笼边,一指张衡,道:“就是他。”
余峥也走上前来,微微贴近囚笼,这才看清了张衡的面貌。
他表情极其复杂,有个名字到了嗓子眼,却是喊不出来,因此又多看了几眼,却还是想不起来,但是熟悉的很。
余峥开口问道:“小子,你认识我么?”
说着口中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张衡被他口气一熏,不禁又往后挪了几步,不知不觉身子竟然紧贴着孙婉盈,却是摇了摇头。
余峥自以为张衡是被自己的气势所震慑,高声笑道:“这点胆量还敢来独龙寨劫人?”
一旁弟子也顺势大笑,笑声中甚至混进一些囚笼里的人。
张衡竟也跟着大笑,忽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你定想知道的秘密。”
说话间,张衡口中比了“玄阳花”的口型。
场中人多是平民百姓,听到张衡说完这句话,多为神色不解,低声交谈。
而神情大变的便是余峥,张衡见这招来了效用,顿时也有了信心。
除去余峥,另一人便是孙婉盈,但她如今却不是惊讶,更多的是有些担心地拉了拉张衡的衣角。
余峥目露凶光,道:“你找死么?”
张衡神色坦然,道:“难道大人不想知道么?”
只见余峥低眉思忖了一会儿,对身旁弟子道:“把他带出来。”
一旁弟子见护法的神情不像是说笑,当下也是听命照做。
张衡站起身子,抬头挺胸,回头却见孙婉盈坐在一旁仍攥着自己的衣摆一角,便道:“放心,没事的。”
说罢微微颔首,笑了一笑。
而在孙婉盈看来,这人只是个相貌不算出众,本事也并不出众的少年。
但她看张衡回身走出囚笼,心中却是如同落下了什么似的,只是她自己一时却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心中不禁再次生起一阵无助感。
转眼间张衡已被拉到余峥一旁,余峥怒目而视,道:“你再说一遍。”
张衡却是慢条斯理地,将头靠到余峥耳畔,轻声说道:“我知道玄阳花的下落。”
余峥听完张衡所说,神情一窒,又道:“你可知道耍我的下场么?”
张衡轻声一笑,道:“便是一死么。”
“哈哈哈,好啊!好!”余峥又仰首大笑了一番,向弟子说道:“把他带到我房里来。”
“我还有个要求。”却不想张衡又开口说道。
一旁弟子听不下去,上前便要动手,不料余峥摆手阻止,面色甚是祥和,问道:“什么?”
“你放了那位姑娘。”张衡说着一指囚笼中的孙婉盈。
这番话一出,囚笼内又炸开了锅,纷纷指责张衡见死不救,张衡却是充耳不闻,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余峥。
余峥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知你的消息是否属实。”
张衡又道:“消息若是属实,便是放了这囚室里的所有人,想必大人也会答应吧?”
“白日做梦。”余峥冷哼一声,又道:“不过给你的小情人换一间灯火通透的房间关着,倒是没什么问题。”
孙婉盈听在耳里,脸上一红,不再去看张衡投来的目光。
张衡也是有些尴尬,不过此时并不是解释这类无关紧要之事的关头,恭声道:“也好,那请大人先应允。”
余峥讪笑一声,向弟子道:“照做。”
说罢,余峥回身自顾自地走出囚室。
身后弟子及笼中众人无不面露异色,却是不知这少年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不变的是,希望再次让他们堕入深渊。
反观孙婉盈,她在这间囚室中受困两日,却如度半载一般不自在,如今重获自由,心底便如柳暗花明,别提有多欢喜了。
如今她走在囚室外的阶梯上,不时地望向身前的张衡,笑靥如花。
张衡偶然间回首看去,但见身周蜡烛之上有缕缕红光洒下,那一副清丽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