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把巧克力拿回家，这一次她学聪明了，打开了盒子的夹层，果然，有一条宝蓝色的丝巾躺在那里。
内心不由得吐槽:什么品味？这么深的颜色，我妈戴还差不多。
她表里不一地把丝巾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又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回原处。
毕竟是在外面租的房子，没有地方收藏物品，怕弄丢了只能暂时藏盒子里。
临近年关，学校即将要放寒假，林婳的药没剩多少了。
余秋芳办年货的时候，想着药也该多备一些，万一春节期间吃光了，找不到医生就麻烦了。
又是凌晨五点，气温本来就低，天亮之前路面上的积水还结着冰花。
母亲催女儿快起床，要去汽车站赶最早一班的大巴去江城。
林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是脖子还露在外面，她的手套、帽子之类的饰品，大部分放在家里没带到租住的地方。
出门前，找不到适合的围巾，只好把礼物盒里的丝巾扯出来戴上。
余秋芳赶时间，没注意到林婳的新围巾，直到上车坐好了，才问她:“哪儿来的？这个料子一看不便宜，你是不是在学校有情况？”
林婳哈欠连天，闭着双眼补觉，不想被刨根问底地盘查，随便扯了个理由:“魏丽送的，你知道的，她对人很大方。”
余秋芳大概知道女儿来往的几个同学是什么样，心里惦记着过年的杂事，就没再问。
到达医院，余秋芳轻车熟路地挂号，找医生开药。
赵医生问了一下林婳的情况，说:“可以减药量了，先是四分之三，再二分之一，最后是四分之一，即使完全好了，还要再巩固几个月。”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医生！”余秋芳大喜，连连感谢赵医生。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药物只是辅助作用，有条件的话，建议做心理咨询，预后效果好一些，不容易复发。”赵医生说。
“那……心理咨询的费用大概是多少？”余秋芳问。
“明码标价，大门口贴着在，自己去看吧。”赵医生答。
出了诊室，余秋芳和林婳走到大厅，看墙上贴的价位表。
心理咨询是按小时收费，便宜的300元到500元不等，贵的要上千。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那会，500元相当于普通居民家庭一个月的伙食费。
“妈，有这钱还不如去买点吃的，我肚子饿了。”林婳边说边扯余秋芳的衣袖。
“看什么呢？”江树站门前问。
“秦医生！”余秋芳回头，虽觉得不合适，还是硬着头皮问，“赵医生建议林婳做心理咨询，你上回说的那事？”
“喔！我刚想跟您提这事呢，刚好我有时间，走吧，带你们去咨询室。”江树很自然地接过话茬。
三人走到心理咨询室，江树说:“阿姨，您在外面稍微休息一会，有茶水、杂志。”
说着，带林婳进了房间。
余秋芳坐沙发上，背后是一面玻璃墙，里面看得一清二楚，当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把包包揣进怀里，打起盹来。
林婳的眼珠转来转去，打量周围的环境，她和秦医生之间隔着一张桌子。
江树留意到女孩脖子上的丝巾，心中得意:我挑的颜色真漂亮，衬得皮肤雪白。
“这种混合装的坚果，挺好吃的，要不要尝尝？”江树拿出一袋干果，递给女孩。
林婳接过零食，直接撕开吃了起来，她早就饿了，每次到江城看病都没时间过早，午饭也吃不上，只能在路边买点小食应付一下。
“这么放心，不怕我下毒吗？”江树开玩笑道。
“不怕，季扬跟我说了，你是江树的表哥。”林婳说。
“季扬还说什么了？”江树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心中暗骂季扬那个大嘴巴，就知道他靠不住。
“没说什么。”林婳停顿了一会，问他，“秦医生，你跟江树是亲戚，应该知道他去哪儿了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家里有事，算着时间，等你病好了，他差不多就能回来了。”江树本有点期盼女孩知道了他真实身份会有什么反应，这会也说不清是欣慰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是吗？”，林婳默默低下头，空间里只剩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听说你减药量了，这是个好兆头，之后再好好配合治疗，会康复的。”江树岔开话题。
“嗯。”林婳简短地回答，不知不觉一袋坚果全吃完了。
江树拿出一张A4纸和一只铅笔，推到女孩眼皮下，说:“画一些你心里想的事物，房子、人、树什么的，都可以。”
林婳若有所思地拿起笔，刷刷画起来，江树就在对面，看着她画。
二十分钟的工夫，纸上出现了一颗桃花树，树下有两个小人的背影挨在一起，树后是实验小学的大门。
江树的记忆被拉回了那年夏天的艺术节，想起他和林婳参赛的事，眼眶不觉一热，差点就要失态，他转过头擦了擦眼角。
“秦医生，画好了。”林婳并未察觉到医生的异样，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好，我看看。”江树拿过画，盯着看了一会。
“林婳，为什么要那么喜欢江树呢？”江树问，头一次发觉到秦墨身份的某些好处来。
“因为他也喜欢我啊。”林婳理所当然地答道。
江树的下一句没问出来，有一种牙齿要咬到舌头的感觉，心里暗笑道:黄毛丫头，真不害臊！
“你是怎么确定，他喜欢你的？”江树特别想知道。
“很简单啊，不是有相对论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也就是我有多喜欢他，他就会有多喜欢我。”林婳回答。
江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再回味才觉出不对劲来，他笑着说:“你这逻辑不对啊，相对论是针对没生命的物体而言，怎么能用在复杂多变的人的情感上呢？”
“不对吗？”林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他不喜欢我，是我一厢情愿，他现在可能有了新的生活、或者新的喜欢的人，怕我多想，你们一个个地才故意敷衍我，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胡思乱想啊！”江树一听急了，他的情绪不断被女孩扰乱，没法进入专业做咨询的状态。
“我向你保证，江树绝对没有移情别恋，他就喜欢你，这事大家都知道……”江树暂且把正事搁置一边，先把女孩哄好了再说，反正是第一次咨询，以后还有机会。
林婳呼吸急促，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听着医生的话，半天才缓下来。
房门的把手发出转动的声响，余秋芳睡眠浅，感觉到动静一下惊醒了，看到女儿和医生出来，起身笑了笑，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江树摸了摸脑门不存在的汗，有些心虚地微笑道:“才第一回，还看不出效果。”
余秋芳接着问:“那这费用？”
江树连忙摆手，说:“阿姨，之前不都说好了吗，我现在还没正式问诊，不能收费，就当是积累经验。您不嫌弃我资历浅，应该是我感谢您！”
余秋芳仍是犹豫，说:“可是……”
江树知道她的顾虑，说:“您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林婳多做几次咨询，有效果了，再谈报酬，好吗？到时候，也不用钱，就……之前那鸡蛋，装一些是个意思，就行了。”
“那……好吧。”余秋芳点点头。
江树生怕他的未来岳母又来下跪这一招，赶紧把二人送出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