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沈瑜身边的老公公离着殿内几丈远处喊道,这四个字他喊了一辈子了,从前朝,到当今圣上。
日日喊,年年喊,怕是夜里做梦都能中气十足的喊他几句梦话。可今日这四个字里,略带颤巍。
“参见皇上。”整个宫内闻着老太监的宣报齐齐跪下行礼。柳月清还在这看守着,同着殿内的其他宫人一同跪下,低微着头。
沈瑜没等宴会结束就往这里奔,嫌这步辇车虽是省力,不过实是慢极了,自己跳下了辇车,自己小跑着往这宫里奔,可算是看见了月璃宫三个大字。
沈瑜也焦急的往殿内奔,一刻没停歇,也丝毫没顾得什么皇家威严,连跑的不整的衣衫也没整理一下,就这么疾奔着公主的病床去了,不过沈月清微低的着的脸能感到一缕目光轻轻略过了去。
“怎么样了?”沈瑜冲进来坐到榻上。用手摸着公主的头。已经暂退了烧,不过公主还是昏迷不醒。
面无血色,嘴唇苍白,额头上还留着刚刚发烧时留下的汗珠。小小的身躯缩成了一团,连眉头也紧锁着。毕竟是亲生骨血,沈瑜看了怎能不心疼。
立刻站了起来,俯视着刚刚急迫没来得及也没心情说平身的一众宫人,“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怎就无故中毒!今日公主有什么闪失,凡是照顾的宫人……一并殉葬!”
沈瑜这一声呵,吓得一个宫女两腿发软跪着的身躯竟跪倒了地上。
天子动怒,何人不怕。
“启禀皇上,奴婢知道治愈公主的良方。”柳月清撑着跪了半天的身子颔首但又高声道。
“你是何人?”
沈瑜当然知道这声音来自哪里。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他思念了整整四年的声音,怕只是在城外叫喊那么一声,沈瑜也能命令全城搜寻。
四年的分别,她的音容并没有因此变得模糊,反而更加深深刻刻,真真切切的经着他思念的呼吸,流进了他的血脉,与他的每一寸神经,每一寸肌肤都融在了一起。
可这些日子他思量过了,清儿既婉拒了给她的位份,也必然是无意卷入后宫纷争,而既然她堂堂柳府千金安于委身于宫内当宫女,也必然有她不愿说出的想法。
而他,身为皇帝,保护如今无权无势宫女的最好方法就是远离她。
柳月清也本无意参与公主的病情,甚至,她根本就不知道治愈公主的病情的良方。可是刚刚沈瑜那句统统陪葬可真是吓到她了。
这古代的陪葬真不是闹着玩的,堂堂天子之女,千金之躯竟因宫人侍奉纰漏中了毒。
先不说这至亲骨肉的分离之恨,就谈到这天家威严,就连灭了这一宫人的九族也不为过。
她了解沈瑜,他说出了的狠话,只会办的更毒,不会收回。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真是,动怒了。
先不说她自己无故出现在公主殿内,本就有意除掉自己的皇后会如何借此机会好好惩治她一笔,就算有沈瑜的庇护,怕是也再难待在宫内。
而如今说是被升官实是被先帝流放至故都的父亲也不再京城,原本诺大的柳府也封了,空无一人。
出了宫,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一届弱女子在这女子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怕是无法生存。
再一想到这一整间屋子的活生生的人要被处死,她也实属不能不救。
就算是暂时稳住沈瑜的怒气从轻发落,她这句冒死的献计也必然要说。整个宫殿内,也只有她能挽救当此局面。
“当真?”沈瑜道。“其他人都退下吧。”也没等她回复千真万确。沈
瑜就早就决断要这一屋子的人马上退下。柳月清竟有一刻恍惚,他是真的为了听我说救公主的急方还是……
老太监立马挥了挥紫青色的长袖,示意这些人都下去,自己也倒退着走小碎步退了出去。
最后紧关殿门,自己守候在门右侧。凭借这老太监多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经验,皇帝听必立刻会下旨颁布什么新政令。
他也想着快快稍打个盹儿,指不定又有什么事儿是需要他挨个宫去传的。
此刻孟染那边也没闲着。
“什么?月清在公主殿内?这沈瑜还竟下令说公主有闪失要全宫的人陪葬?”
孟染攥紧了拳头。末尾这几个字都能听出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孟染此刻真是气急了。
“我当时看见了月清就该把她再抢了回去!管他什么天家神威,什么情投意合,心甘情愿。我孟染就算再不如这狗屁文弱汉人,也断不会置月清于险地!”
风极只听了要整个宫内的人陪葬就立马赶回来像可汗禀报,他知道主子护着那女人,自己便丝毫不能耽搁了这危险的情报。
他当然不知道无论如何沈瑜都会护月清周全,他的那句陪葬,也不过是像他们天生的娇贵皇子也从来没当过是鲜活生命的宫女们发的狠话。
他这消息立马激怒了可汗,急冲冲的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抛,连向高台上皇后娘娘道声告退都没有。用力一挥身后的袍子就大步的走出了宴会朝着公主寝殿去了。
这可汗怒状走了,宴会上先是一片哗然,不过过了一会便继续莺莺燕燕,歌舞升平,王公大臣也纷纷你敬我一杯。
他敬他一杯,地位低微的大臣在殿外的平地上也摆了十丈长的酒席,这里的大臣酒后议论的也都是官场的算盘和一些儿女的婚事,一幅朱门酒肉景象。
可汗急匆匆赶到了公主宫门外,只见一群宫女和几个小太监跪在殿外,刚刚那个吓到坐下的宫女如今已经哭上了。
沈瑜身旁那个老太监守在门外,借着烛火,屋内正是沈瑜和月清两人的身影。
急着跑来的他,看见这样的光景也喘息了一口气。可稍稍平静后,心底另一份紧张又徒然升起。
众人翘首祈盼着的那扇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