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柳月清屋里出来,沈瑜就后悔了。不是要好好谈谈的吗?这下更没办法收场了。
但是想起她梳妆台上搁着的烟酥斋的点心纸,又觉得如鲠在喉。前一天晚上怕她因为打雷受惊去陪她时还没有,那不是说明那野男人是昨天晚上来过?他也叫她清清?他们有没有做什么更亲密的事?连遮掩一下都不肯,就这样摆在自己跟前。最重要的,她真的喜欢自己吗?
不知不觉又走回书房,案上依旧摆着没看完的折子。沈瑜越看越心浮气躁,索性不去看。一旁的大太监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上前来提议道,“陛下可要去御花园走走?听说牡丹开得正好呢”
沈瑜想想也是,走走也许就能静下心来想怎么办了。考虑到历代帝王工作之余修养身心的需要,御花园距离书房并不远。姚黄魏紫,看来煞是动人。沈瑜一直紧锁的眉头也略略松了下来。
旁边伺候的大太监知情识趣,凑趣道,“今年雨水也好,都说是有陛下的恩泽呢,连百兽园那只从不开屏的白孔雀今早也好不容易开屏了。”
“哦?”沈瑜一下来了兴趣,“带朕去看看。”
大太监应了一声,和身后的小太监默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去引路了。
还未走进百兽园,遥遥地就传来有宫人打骂吆喝的声音。沈瑜脸一下沉了下来,随手点了小太监前去看是怎么回事,没一会小太监回来了,说是百兽园有奴才驯鹰没驯好,一不留神让鹰给飞走了。
蓦然,沈瑜想起柳月清,她会不会也像这只鹰一样,有一天跟别的男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想着沈瑜的脸色就阴沉起来,厉声道,“好端端地鹰怎么会飞?都没长脑子吗?!”
身后的宫人吓得扑通跪了一地,小太监不知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开始求饶。“陛下息怒!那鹰是草原边属小国进贡的,向来野惯了。那奴才不知熬鹰,见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把那鹰养得愈发气盛,逮着机会就走了!”
“熬鹰?你倒说说,是怎么个熬法。”
“这也是小人自小听邻居说的。鹰天生不喜束缚,好好养是养不熟的。要抓来后好吃好喝喂七天,但不能理它,然后不给它吃喝,凭它怎么叫唤,也不理它,直到它会低头卖乖,再给它食水。如此一来,这鹰比猫儿还要乖巧。”
沈瑜听完,转怒为喜。月清,纵然你是最爱自由的鹰,我也要抓你在手;纵然你是只愿高悬的明月,我也把你握在掌心。
柳月清自沈瑜走后,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已经发生了,但是自己还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想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切都是未知的,所能依靠的只有一个自己。还好后来遇见了沈瑜,想到沈瑜,她脸上不禁浮现出甜蜜的笑。然而马上又想起了今天早上听到的流言。
他不是喜欢自己吗?又为什么要去皇后那个老女人那里。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他这么爱自己,就算吵架了知道自己怕打雷,半夜也会跑来陪自己,肯定不会真的背叛自己的。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懊恼,早晨看沈瑜的样子,分明是想来解释的,不管怎么样也先该听听,不该那么冲动把孟染的东西拿出来气他。没关系,沈瑜会知道的。不如做点什么哄哄他。
她去了厨房,正准备做份点心给沈瑜吃,刚倒出面粉还没开始和面,外面就传来刺耳的喧嚣。柳月清擦擦手,走出去,迎面就是两个披坚执甲的侍卫,拦住了她,“郡主,您不能出去。”
柳月清莫名其妙,“为何?”
侍卫板着脸,“陛下谕旨。”
再多问,也只是那一句话。柳月清心头有股不详的预感,外面涌来更多侍卫,包围住了小小的一个厨房,手中都秉着兵戈发出尖锐的冷光。
她后退一步,“你们陛下呢?”
四周寂静,只有宫人惊慌的叫喊,而侍卫不发一言。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大,柳月清转身就走,绕小厨房看了一圈,没有任何空隙。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她下裙角压着的龙纹玉饰塞给一个圆脸的侍卫,“带我去见你们陛下。”
侍卫看见玉佩上的龙跪了下来,但是没有接。她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相信。只是又重复道,带我去见陛下。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让他们来的。”
是沈瑜。
她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不成?!”
沈瑜看她震惊的样子,觉得不忍,但很快又对自己说道,这都是暂时的。他压下心里的不适,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柳月清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了个倒仰,“沈瑜!你不要后悔!你就不怕我…”
沈瑜暗道果然,不对清清狠一点,她永远像明月清风一样,可以看到可以摸到,但是不能抓住。思及此,那一点犹豫终于也不见了踪影,他挥了挥手,一旁的大太监躬身走上前来,“郡主,您请吧。”
她看着男人冷漠的脸,冷笑一声,“走可以,总得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罪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大太监腰弓得更深了,声音里还带一点无奈,似乎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似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郡主,您谋害公主的事还没个结果呢,您看您还是……”
柳月清气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也不用宫人扶着,一甩袖子走了。看着衣角沾着的一点白色粉迹,心下委屈得不行,自己在这里心心念念要和他和好,他倒好,转头就把自己送进监牢。想起早上听到的流言,肯定是皇后指使的。沈瑜,你这个王八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本宫的大好江山2
沈瑜目送柳月清走后,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安。他信步在附近走了走,小厨房离柳月清的寝宫并不远,她平时就喜欢鼓捣些小玩意儿。四周林木掩映,郁郁葱葱,看来就让人心里喜欢。不知她又想做什么了,想着,沈瑜走进小厨房里。周围的宫人吓了一跳,但一时也无人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向“君子远庖厨”的九五之尊走了进去。
灶台上是一盆面粉,旁边放着鸡蛋和糖,应该是要做月清口中的“蛋糕”。想起月清说起它来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沈瑜终于产生了怀疑,“朕真的做错了吗?”
没有人回答,能回答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沈瑜转身,问起旁边的大太监,“德安,你说,朕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