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满是酒精混合着烟草的臭味。
高舸齐有些后悔这么粗暴的“执法”了,这帮家伙灌了两斤黄汤指不定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先生,我去拿,稍等一下。”那个高个捂着流血的鼻子晃晃悠悠的起身。
“对嘛,老实配合办案,大家都不吃亏,我跟着他。”杰克鲍尔端起AK74用枪口戳着那人离开了房间。
高舸齐目光始终在哪八个男人之间游弋,生怕有人突然暴起反抗。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叫骂声,紧接着枪响了。
“看着。”高舸齐放下枪口,低姿戒备慢慢的走出了门。
楼梯下,杰克鲍尔和那高个男人倒在了一起,他快步下楼,检查了一番。杰克鲍尔那家伙没有受伤,倒是那个男人已经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了。
“他夺我枪,把我推下楼了,我用手枪自卫——腿没知觉了,shit,还好我关了保险!”杰克鲍尔颤巍巍地想要爬起来。
“这帮人是不会配合了,干脆让奥利弗看着那帮孙子,我们俩搜。”高舸齐把杰克拉了起来。
他刚搀扶着杰克鲍尔回到了房间,屋子里刚刚还老老实实的男人们就像受了惊的鱼群从后门夺门而跑,不一会只剩三人楞在原地。
事态已经没法控制了,高舸齐感觉自己捅了马蜂窝一样,蜂群不顾死活地逃走了,而现在总不可能对平民开枪。
“赶快走!”
顾不上搀扶杰克,高舸齐把枪抵实肩膀,快速下楼。
“待会,如果他们对我们开枪,怎么办?”奥利弗问。
“还问这种白痴问题?”高舸齐瞄准了楼梯掩护两人撤了下来。
“砰——”高舸齐身边的墙壁被溅起灰尘,枪声与爆炸的枪焰吓得他一哆嗦。
回过神后,他面朝枪声的位置,四五米外的别厅中,一个手持KS-23霰弹枪的家伙正杵在门口朝他射击,后坐力震了一个他踉跄。
高舸齐本能地连续扣动了扳机,140分贝的巨响让他脑袋一片空白,枪焰也不断遮蔽了目标,在击发间歇他确定那人已经倒下后才停手。
马蜂们开始蜇人了,叫骂,急促的脚步环绕着他们,高舸齐感觉四面八方各个门洞随时都可能冒出一发枪焰将他击倒在地。
“你们看着其他方向啊!”高舸齐大吼,他甩了甩脑袋但还是耳鸣。
暴民们已经通过其他房间下楼了,三三两两的拖曳起的人影在屋子里晃动。
三人把守原地一会,才记起撤离计划是从修车间原路返回,可这时霰弹枪的枪声再次从别厅响起,霰弹钢珠击起的木屑灰尘把他们和修车间侧门的房间隔开了。
“手雷,手雷!”杰克瘸着腿来到门边,一边把AK探出去胡乱射击一边提醒。
奥利弗从战术背心里摸出RDG-5,拔保险环后扔到了冒出短暂枪焰的别厅。
爆炸声并没有让暴民们的霰弹枪哑掉,双方隔着一道门倾斜着子弹,房间里乱成一团,烟尘中四散飞溅的渣土和噪音,高舸齐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四面八方都有人朝他射击。
“怎么办?“奥利弗大吼。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高舸齐脑子一团浆糊,不停制造巨响的门让他容不得半点分心,索性他扯着奥利弗战术背心的肩带让他接替自己继续跟别厅里的敌人驳火。
就在这时,三人头顶上的楼梯间也杀出了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还好高舸齐及时接替了奥利弗的火力扇区,那个男人也刚好闯进他的照门和准心之中,三声枪响后男人应声倒地,滚下楼梯。
“怎么办?我看不到他们人。”奥利弗微微横跨一步探出身,未贴腮地胡乱放了两枪又躲了回来。
“走正门。”高舸齐推了一下奥利弗示意他走前头,然后朝一直有霰弹枪还在开火的别厅扔出一颗手雷。
停车场上一列列报废汽车依次停放在通向出口的两边。三人出了厂房正门,汽车背后短暂停留了一会,枪口指向那随时都可能窜出的门口。
“看着后面!我去看门有没打开。”高舸齐把杰克安顿在一辆报废汽车的引擎背后,刚迈出两步,余光就瞥到两个人影出现在他右侧七八米的位置,惊得他赶紧连滚带爬地卧倒在一旁的两辆汽车夹成的过道里。
“砰——”鹿弹把挡风玻璃砸得模糊。
缓过神的高舸齐后背冰凉。
还好奥利弗和杰克及时向那两人开枪,暂时阻止了他们包抄高舸齐,但AK74刚一急促射击,奥利弗就遭到了正门的火力,子弹击碎的玻璃落在地上让他置身于暴雨中,缩起身子无法动弹。
此时正对修车厂房的车道被暴民的火力分割成两半,高舸齐拿起步枪朝正门点燃枪焰的位置开火,危机的压力让他探出脑袋的时间极短,根本无暇观察。
忽然,高舸齐打了个寒颤。敌人在正门的火力有汽车遮挡,但还在他左侧的敌人呢?
“转移位置啊!我顾不上你们了!”高舸齐换了一个弹匣,把残弹放塞回弹匣包,然后爬在车下搜索起刚刚在他身侧的人影。
一个被路灯拖长的黑影在他眼前一晃,高舸齐本能地远离人影躲到了车背后,但下一秒还没看清目标,挡风前窗被击碎的玻璃渣子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一股闪电般酸胀感在他手臂上蔓延,然后又猛地扎入骨髓,疼得他眼冒金星。
趴在地上的高舸齐蠕动身体,朝后缩了缩,电光火石之间在那车底的间隙发现了两只腿,克服着手臂的不剧痛高舸齐猛扣扳机,两发子弹让那家伙疼叫唤出了声。
高舸齐的位置已经暴露,还有个敌人在暗处,比他更有主动权,他挪了挪身体想要转移。
“不要出来!他在你的七点钟方向!”杰克他大吼。
“管好你们自己!”疼痛让高舸齐吼声狰狞。
确定密集的AK74枪声占了上风后,他猫着腰拔出马卡洛夫单手据枪,然后围着汽车引擎,安全地转移到到了另一条汽车组成的过道里。刚在引擎处停下脚步,正前方就传来一声枪响,前车轮也被子弹打爆吸溜吸溜地漏气。
微微抬起脑袋,高舸齐透过两层车窗找到了那个朝轮胎射击的家伙,顾不上用照门重合准心的瞄准图像瞄准,他一边开枪一边猫着腰,肾上腺素暴起让他忘记了疼痛,六发子弹只有两发击中那人的躯干,中弹的敌人躲避着弯腰又消失在他视野之中。
高舸齐没有放弃追击,当慢慢移动出汽车过道时,他发现了刚刚被他击中脚的倒霉蛋,跟他一打照面,高舸齐马上切换了目标朝他的脑袋打了两枪。
紧张的隧道视觉让他忽视了不远处靠着车门坐下的另一个敌人,眼球本能的转动后,他发现那人正缓缓抬起手臂,TT-33的枪口一点点挪动……
枪焰闪过,高舸齐突然感觉自己的腿不受控制的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和那半死不活的敌人相隔着那被补枪的尸体,各自瘫在汽车过道的一端。
人类最原始的“战斗-逃跑”本能支配了高舸齐,大腿胀麻变成了剧痛,他无处可逃,念头转瞬而后他用持枪的大拇指按下弹匣释放纽,膝盖夹紧倒放的马卡洛夫……
TT-33又一次开火,枪焰晃得他视野理出现盲斑。
然而高舸齐没有听见枪声,更忘记了惧怕,脑子里残存的理性指挥着他把弹匣塞进手枪底座,受伤麻木的左手紧抓手枪套筒,然后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大吼,清脆的机械碰撞声后枪机复位。
“砰砰砰……”
马卡洛夫急促地喷出火舌,9X18mm子弹的冲击力不足以让敌人痉挛,这是高舸齐确定摆脱危险后的第一个念头,那家伙之所以会像抽了羊癫疯,全是因为人类本能的恐惧。
“铁子,没事吧?”
“我手中枪了,过来帮我包……包扎,应该没伤到动脉。”高舸齐放下打光子弹的马卡洛夫,紧绷的肌肉放松把脑袋靠在车门上。
修车厂房已经听不见枪声了,跑来施救的奥利弗朝高舸齐的大腿扎了一阵吗啡,笨手笨脚地把止血带拴住他的大腿,扭紧TQ棍,然后用救生刀割开裤腿,把以色列绷带包裹住两处伤口上。
伤口不大,包扎过后也没有继续流血。吗啡的药效虽然驱赶了不少疼痛却让高舸齐脚下如踩棉花,脑子里嗡嗡乱响就像酒劲突然上头。
“你别吓我啊。”奥利弗用沾满血的手在高舸齐眼睛晃了晃。
“你们确定击毙了多少个?”高舸齐白了他一眼。
简短的沟通了一下,他们点了点人头判断暴民还剩下最后一个。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我投降!”
“滚出来,双手举高!”奥利弗猛地循着哭声望去,一个满脸鼻涕的秃头男人双手直直地举起,漫步挪了出来。
战斗结束,高舸齐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那名俘虏,杰克和奥利弗检查了一边整个修车厂后,三人将放弃抵抗的头像的痞子带上了楼,还没用严刑拷打,那人就直接交代了问题,打开保险箱,展示出了他们收刮来的战利品。
“发了。”杰克眉飞色舞,他推开那名俘虏,抓起一只镶着红宝石的项链呆在脖子上。
“这些都是他们抢的赃物。”奥利弗扯掉项链扔了回去,他抓起那家伙的衣领:“听好了,明天之内,你必须把这些失物物归原主,不然我们接到投诉直接打断你狗腿。”
“你装他妈什么圣人呢。”杰克张大嘴巴。
“问高舸齐,投票决定!”
这堆金子银子卖成钱的确可以换个几十万卢布,但那都是小钱,而且那些东西都有自己的主人,他们都是NPC,虽然官方承诺这些NPC都不具备自我意识,只是西瓦罗斯这副巨画里的点缀,但就像那个司机谢尔盖,他有女儿,也会为了生计挣扎。
高舸齐吐出烟圈,吗啡干扰着他,思绪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回过神又忘记刚刚想到的东西,金山银山都比上他的饭碗,而且他回想起上一次顺走道达尔公司的笔记本后的遭遇,开始有些迷信“贪便宜”和“倒大霉”之间不成逻辑的联系了。
“这几天我们天天倒霉,所以还是听奥利弗的吧,积点阴德。”
“你都发话了,我听你的。”杰克点头大方同意了。
第二天,坐在副坐的高舸齐脱下了靴子把脚翘在驾驶台上,后排杰克和奥利弗正用野战口粮的糖果逗着谢尔盖的女儿。
小货车的货斗力载着谢尔盖的所有家当,缓缓驶出那被煤灰铺满的街道,后视镜里那座被染着黑色煤灰的小城消失在了地平线下方。
有了车子绕绕道避开交战区在路上跑两天就能到达昆采沃,高舸齐终于可以闭上眼睛安心的睡上一觉了。
登出游戏,高舸齐洗了一个热水澡,突然他想起了那个欺骗杰克和奥利弗的谎话,刚被摆脱火坑的高涨情绪瞬间凉了下去。
从赵志明嘴里他了解到,那个叫做昆采沃长钉分站的部门是“至高私人安全承包公司”在敌占区的一个“休眠”中的情报收集部门,这种部门肯定人员架构十分精简,让他们容纳两个,或者说三个门外汉,太不现实了,更何况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门外汉。
“你咋心不在焉呢?你小子。”
晃过神,大排档里热锅热灶的喧杂声把高舸齐拉了回来。他本想在今天放松放松,换上了一身体面搭配的衣服,约了发小小聚,但想起那个对杰克和奥利弗撒的谎后,整个人人思绪又回到了游戏里那个亡命之徒上。
还没走困境出去,高兴的有点早。
“没事,突然想到工作上的事情了,不好做啊。”高舸齐叹气,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了起来。
他没有烟瘾,在游戏里只是抽烟完全是因为那不影响身体健康。
“你又找到工作了?”
“那是,你爸爸我是什么人,现在正在国外当雇佣兵呢。”
“就是那种举个牌子,上面写着大伯二伯新年快乐,然后朝天明枪的雇佣兵吗?少他妈贫。”
高舸齐吐出烟圈,瘪了瘪嘴:“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自保,骗了两个傻蛋,马上要到兑现他们的时候了。”
“我*,你们搞设计的什么时候,整得像宫斗剧一样搞办公室政治了?”
“我都说了我是雇佣兵了,兄弟。”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腹黑,不会是骗小姑娘吧。”
“我靠,你看我这身穿了两年的衣服,还小姑娘,是刚毕业的小兄弟。”高舸齐回想起奥利弗那稚气的模样,虽然白种人长得老沉但高舸齐一眼的就看得出来那家伙没超过二十岁。
还有那流里流气的杰克鲍尔,一副没又被社会毒打过的跳泼模样。
本来约好一起看个好莱坞大片的,发小又被领导叫去加班了,刚一分手高舸齐就楞在天桥上看着发小站在路口四处张望着拦车,没了吊儿郎当时候松垮的肩膀,微微发福的脸上五官好像一直专注着什么蹙成一团,高舸齐一时间觉得发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有些陌生。
几个月前他也一样,接到一通电话后什么都抛之脑后,甚至有人喊他的名字他都觉得是在呼喊一个没有意义的代号,直到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灵魂回窍。
“高舸齐!”
他循声望去,发小正在天桥下捂着双手当喇叭朝他大喊,
“你小子,干的不开心就别干了,傻*,干什么不能吃饭啊?”
高舸齐朝他咧嘴一笑轻声回了一句:“我干得挺开心啊。”
天桥下,拖曳着红色尾灯的车流淹没掉了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