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清晨。
王泉拉了拉被子,露出了双眼,向窗外望去。
只见光线暗淡,却并非是阴云遮挡了太阳的照耀,而是一片浓浓的大雾截取了天光。
王泉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早上九点,立即明白了什么,他皱起了眉,心中轻叹:
“羊城的天空都比这儿好……呵,产业转移。”
他没有过度纠结此事,发展总是有代价的嘛。
他利索地穿上衣物,出房洗漱。正巧遇上老妈,她问道:“你的票买了吗?”
“买了。”王泉点头,挤了挤牙膏,然后又补充道:“初五走。”
人事部那边还没有回复他的辞职申请,但无论如何,王泉还是得回羊城一趟的,那边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那正好,你舅妈帮你介绍了一个相亲,她要初四才有空,你们俩见一面。”
噗!
王泉一口喷出了口腔里的水,和已经形成的牙膏泡沫。
拜托,别在我刷牙的时候说这么惊悚的事情好吗?
他苦笑不得地问道:“妈,我才二十二岁哎,就安排相亲了?用的着这么着急吗?”
“二十二?你开过年都二十四咯。还二十二,当自己还小啊?”
伊春梅笑骂一句,然后语重心长地道:“见一面也没有损失嘛。顶多你带她吃个饭,看个电影,逛个街。花不了多少钱。而且你不去的话,呆在家里也就是睡觉,也没什么事要做……”
说到了这儿,她似乎有点不太确定地笑问:“你初四是没什么事吧,比如讲跟你那个女同学约会?”
当然没什么事,我倒想有点事,可是现在也变不出来啊。不然去看一下老师?
算了算了,张祥和朱军他们今年都去不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去。
转念一想,相亲这事儿对我而言也挺新鲜的嘛,不如去看看?
一念及此,王泉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这么讲定了,你初四去见一见人家小姑娘。”
伊春梅拍板,接着掏出手机,把女方的一些信息读给儿子:
“她家前年拆迁,分了三套房子,现在住在碧桂园。父母是开小超市的,夫妻两个就她一个女儿……”
王泉边刷牙边听着。
好容易等母亲说完女方的家庭情况,以为她会继续说那个女孩子的情况,谁知她顿了顿,说道:
“如果你娶了她哩,你可就赚大了,别的不讲,你们夫妻俩的生活肯定轻松很多……”
王泉吐出泡沫,漱了漱口,止住了母亲的“相亲经济学”课程,嘲道:“你就是想着人家的钱啊。”
“哪讲的?”
伊春梅否认,接着笑道:“如果你自己看上了哪个穷人家的小姑娘,只要真心相爱,我肯定也支持。但穷归穷,她家净资产不能是负的,那我们家就玩不起了……现在你还年轻,慢慢地相亲,肯定要找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哦……”
好嘛,老妈都学会“净资产”这个术语了,以前她都是用“债”来指这个概念的。后来王泉跟她讲过多次,自己家的房贷也是“债”,她也听懂了。
但母亲在家庭口语中还是用“债”指称“负净资产”,毕竟老爸、姐姐、自己都能听懂……或许是那家雇主的“高素质”熏养了她的“专业性”……
在心里对母亲的用语上的一个小变化做了一点推测后,王泉止住了老妈新一论的“相亲经济学”说教,转而问道:“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啊?多高、多重?这些她本身的信息有没有啊?”
伊春梅操作了一下手机,把屏幕递了过来,那上面是一张放大到全屏的照片。
这是一张半身照,看角度可能是自拍,背景是火锅店。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着一身黄底白花羽绒服,有着一张鹅蛋形的小脸蛋,两只眼睛也略有点小,眯着眼笑就像闭着眼睛一样……
不过小脸真的是很可爱啊,而且脸蛋还红扑扑的。光看脸,跟伊艺一个年龄……
王泉暗吸一口气……这不是黎芷巧吗?他忍住了冲上嘴的话。
伊春梅没注意到儿子神情的细微变化,自顾自地说起了她对这个姑娘的看法:“这个小姑娘脸长的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瘦瘦小小的,个子也有点矮。”
王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问道:“那她知道我的信息了吗?你有没有发照片给她?”
“没有,你舅妈没找我要你的照片……可能她那里有?我问一问。”
王泉点点头,看着老妈给舅妈发微信,两人发的都是语音消息。
[Wechat voice message]
伊春梅:娇娇啊,你可给那边发了我家王泉的照片啊?
舅妈:大姐啊,没有哎,我弟媳妇没要啊,我再帮你问问她。
舅妈:我弟媳妇讲了,女方那边没要照片。
(王泉嘴角抽搐了一会儿,感情这中间还是两个媒人!他示意老妈问一问女方都知道自己哪些信息。)
伊春梅:娇娇啊,那那边可晓得我家王泉的家庭情况、个人情况什么东西的啊?
舅妈:晓得哦,都讲过了。她父母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蛮,不会觉得你家配不上她家哦。
(……我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王泉拿过老妈的手机。)
王泉:舅妈,那个女孩子对我个人情况了解多少?
舅妈:王泉啊。身高、体重、长的怎么样哎、从哪个大学毕业哎、在哪里工作哎,都讲过了。
(虽然提及了“长的怎么样”,但没有照片为证,舅妈肯定要美化一下自己,她弟媳妇十有八九也是……该怎么问呢?)
王泉:舅妈,她可晓得我的名字哎?
舅妈:王泉啊,你这是嘲讽舅妈吧?以为我们连这个都没讲?
……
对,我真是这么想的。毕竟,在你们眼里,个人情况大概就是“身高体重、毕业院校、就职公司、月薪”这一类信息,至于名字?
十有八九是用“我外甥”、“我大姑子的外甥”来代替。
刚刚舅妈那句话的语气就不像认真回想、认真查阅过聊天记录之后说的,更像是觉得外甥侮辱了她的智商,然后做出的应激反应……
不过,也不能排除舅妈的确报了“王泉”二字。
如果,她真的知道相亲对象是我,那她本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当作是同名?
那也应该要找我确认一下吧。不便直接联系我,也可以通过两个“媒人”要个照片确认一下啊……
他猜了一会儿女儿家的心思,怎么也猜不透。一时间只好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或许她真的看上我了呢?不排除这个可能啊……嘿嘿嘿……”
“现在应该想一想我该怎么做,要不要给她发个信息问一下?”他转而想起另一个问题,“还是假装对相亲对象完全不做提前了解,见面之后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他翻了一下通讯录,找到“今年三岁半”(黎芷巧),点进了聊天框,弹起了输入法,打了几个拼音,最后手指在选字栏上空停了下来,又缩了回去。
接下来是重复这一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