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告诉你,不到不得已,这药不能吃吗?你一旦吃了,我都救不了你了。”
屋内,奚月洛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把简玉衡救醒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昨夜撑着回到城主府,安排完事情,简玉衡便不省人事了,那脉搏微弱到奚月洛都差点把不到。
“咳咳。”简玉衡咳两声后,扯出一抹无奈的笑:“若我不服药,我赢不了简玉轩。若是我输了,咳……今日局面,又当如何?”
当日奚月洛应下为他准备一颗能叫他瞬间恢复到全盛期的药,起先奚月洛是坚持非用不可之时再给简玉衡。
但是,昨日两人分开行动,简玉衡便把药要了回去,说是真出了什么事,奚月洛鞭长莫及,那他就完了。
奚月洛权衡许久,才勉强同意把药留给他做后手,却没想到,他早早就把药吃了。
“今日就算是简玉轩赢了,我们也不见得一定就会输,你这是何必呢?你知不知道那一缕生机现在就跟夹缝里一条缝隙一般,几乎是十死无生了。”
“是么?”
奚月洛气得要死,简玉衡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那,那也好,你也不用费劲了。”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认识的简玉衡,怎会变得如此窝囊了!”
奚月洛性子本就不好,此时的十指紧紧攥成拳头,大有就这么一拳揍过去的意思。
“你就,当我窝囊吧。”简玉衡喘了口气,眺望着屋外的身影,挣扎着想坐起来,奚月洛给了他个白眼:“别折腾了,你现在毒气攻心,敢走十步,必定毒发身亡。”
闻言,简玉衡这才停下来,看着他:“还有几天?”
“就你这么躺着,毒素不流动太快,应该有十天。”
“就只能这么躺着吗?”
那她该有多担心?
奚月洛薄唇扯了下,冰冷的狭眸中充满轻蔑的嘲讽:“想起身?那就只有一天了,我可以帮你控制,但是一天之后,毒液流遍全身,那就真的药石无医了,会七窍流血而死。”
躺着可以活十天,起身的话,就只能活一天。
横竖都是死,余生,他着实不想就这么躺着,连陪她走走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再给我,一种药。”
简玉衡犹豫许久,才开口道了这么六个字,奚月洛眉头紧蹙。
……
屋外,苏浅婼等了一宿的门终于打开了,最后一刻钟,她心跟被揪着似的紧张跟难受。
晌午的阳光淡淡洒落在门前,落在那迈步走出来的人影。
那人独特的英气之中有着比女子还有美艳的容颜,那双丹凤眼中装满了对她独有的温柔,那薄唇擒着的笑意陶醉了万物。
看着他一步步走来,苏浅婼心里的石头勉强放下来,神色的阴霾跟着被暖阳化开。
“玉衡!”她急忙跑过去,将他抱住。
“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
苏浅婼多么怕,怕走出来的是奚月洛,抬出来的是简玉衡,那样她真的会崩溃的,一切都结束了,她着实不想他没活下来。
太平的日子,他们都没享受过呢,她着实,着实不甘心。
“我没事了。”简玉衡拍着她的肩膀,好声安慰了许久。
“我带你去走走吧,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苏浅婼松开他,笑笑的说:“早上有吃一点,但我现在又饿了,我们去买菜,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好。”简玉衡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透着十足的宠溺。
后头奚月洛走出来,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离去的身影。
……
这一天,简玉衡一直在问苏浅婼要吃什么,想做什么,想玩什么,他们带着孩子去外头兜了一圈,一日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太阳此时已经下山了。
他们把孩子送回城主府,夫妻俩是跑到城外去山头看月亮,说是还要等日出。
“你先靠着我睡会,日头快出来的时候我就喊你。”
简玉衡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眼睛一睁一闭的人儿,苏浅婼昨晚就没睡,今天玩了一整天,着实有些困。
“那好,你就在这,不能走啊!”苏浅婼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不走。”简玉衡应了一声,苏浅婼这才贪婪地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没一会便熟睡过去,而她旁边的简玉衡眼睛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因为,太晚升起时,他便会七窍流血而死了,以后,永远都看不到她了。
这一夜,是他两世以来,唯一觉得过得太快的一夜。
天边月色慢慢敛去光泽,鸡鸣声响彻着整个山头,简玉衡刚想唤她,她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苏浅婼离开他怀里,自己坐好揉了揉眼睛,简玉衡递了个水囊给她:“先喝点水。”
“嗯!”苏浅婼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后将它递给简玉衡:“你也喝一点。”
“我喝过了。”简玉衡看着她手中的水囊,眼睛轻轻眨了下,藏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苏浅婼一时没有留意,而是注意到天边慢慢穿出云层的霞光。
她起身,指着那霞光非常高兴的说:“玉衡,这朝霞真美,说真的你好像是第一次陪我看朝霞吧,等我们回了天齐,你把事情都交给御鲮,我们就去选一处世外桃源,你每天都陪我看朝霞,你说……”
她回过头,想问他好不好。
不想,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他脸色苍白的样子,高挺的鼻梁还流出血。
她神色瞬间僵住,急忙跑到他身边扶住他:“你怎么了玉衡?”
“没事啊……”简玉衡随手将血抹去,尴尬的笑了笑:“有点上火,你刚刚话还没说完呢?想问好不好是吗?”
他笑得很苍白:“若我说不好,你会不会生气?”
“不是,你,你怎么了?”苏浅婼看着他耳边都渗出血迹,不止如此,眼睛,都有血流出来。
“你怎么了玉衡?”她的的手颤抖地将他的血擦去,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完。
他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她怀里,“浅婼……浅婼……你听我说……”
“药呢?你的药呢?”苏浅婼紧张地要搜身的,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没,没带药……”
“怎么可以没带药!”苏浅婼嘶声吼了他一声后,急忙要将他扶起来:“我们去找奚月洛,我们立刻去找奚月洛。”
“咳!”简玉衡一口血喷出,抓紧她,摇头道:“没用了。”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那和尚说了,九死一生,会有一线生机的,会有办法的!”苏浅婼泪水滴落在他脸上混合着他的血坠落在地。
“浅婼,这次重生,已是多求,已是……上天垂帘,往后余生……你会重新开始,就是,就是……”
“唔!”苏浅婼忽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视线有些模糊,“怎么回事?”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最后再触摸她的容颜,却好像怎么够,都够不到。
她跟着努力地伸出手去,想握住他,可是她发现,脑海好像有许多画面在快速模糊,她怎么有些不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手,可就是想握住他。
“就是……不会有我了……”
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七个字,浑身力气在一时间被抽空,手无力垂下,她拼尽力气终是抓了个空,眼睛竟也流出了血泪,脑袋嗡嗡的震响,霎时间一片空白,她眼瞳瞬间放大了许多,怔怔的看着怀里七窍流血而死的人。
为什么,她喊不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她有些记不清,他是谁?
最后的意识,被黑暗吞噬,她跟着倒在他身边……
那一日,临风国得天齐大宁相助,平定国乱,简玉轩与淳于汐在崖下被人找到,只是,已无生息。
同一日,天齐皇简玉衡驾崩。
皇后苏浅婼受不了刺激,昏睡七天后醒来,记忆全失。
天齐国元文六十六年,鲮王简御鲮继位,封蓝家二小姐蓝苓为后。
向来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不管经历多少的王者更替,定京城依旧是那么的热闹,如今的云依纺已经正式崛起,与云锦世家并肩。
青襄从大宁回来,成功将云依纺流入三国,在萧天夙的努力下,云锦世家的内乱也已平息,也成功成了家主,今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云依纺坊主青襄。
大宁。
三皇子奚天被封太子,继位之日,昭告天下,封天齐陈太傅之女陈纤雯为后,不管多久,他都愿意等她自愿归来。
而二皇子奚月洛,从那日十里崖后,便失了踪迹。
三国恢复平静,几乎活下来的人,都有着不错的归宿,但也有的,整天跟丢了魂似的。
“娘娘。”春锦依旧陪在苏浅婼身边,她们又搬回了衡王府,就是把鲮王府的牌匾给拆了。
简御鲮曾想封春锦为妃,可她不要,她家娘娘没了夫君,不能再没有她了。
其实忘了好啊,至少没有那么痛苦。
只是看着她成天失魂落魄的,春锦着实难受。
一年了,她都不曾在苏浅婼脸上看到过笑容。
“娘娘,今日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苏浅婼才勉强应了一声好。